五天后,泯南第三届议会顺利结束。
这次议会围绕新增产业,财政预算,还有因社会变化引起的道德,律法上的碰撞作了相关探讨,为今后的可持续发展指明了道路。
之后又过了数日,侯浪平再次来到太平庄。这一回他正衣冠,戴孝唁,并向乔家赔礼道歉。乔银也表示谅解,一场圣贤浮言的闹剧就此收场。
六月底,小舒学士,侯浪平和肃慈回到京师复命……
“侯浪平,你可知罪?”
皇城,西爽阁。
皇帝半靠在龙榻之上,看着手中的奏报,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侯浪平,满脸郁闷。
侯浪平战战兢兢地伏叩在地,回话道:“臣知罪,请皇上责罚!”
坐在周围的其他大臣,也都默不作声。虽然泯南人和乔银宽宏大量,但污辱圣贤终究不是小事,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再和侯浪平掺和在一起。
皇帝看了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司马匡一眼,回头说道:“你先起来,在殿外侍候。朕过会儿再和你说话。”
“谢皇上!”
侯浪平连忙叩了一个头,退到了西爽阁门外。皇帝对许德全使了个眼色:“赐他一个秀墩!今儿是大暑,外边儿太热,别弄出事来。”
“是!”
许德全听了,马上指挥小太监搬了个马扎,送到了门外。侯浪平连忙再次谢恩,方在墙根坐下了。
西爽阁装了两扇电磁陶叶窗,屋里相当凉爽,不过外面就不敢恭维了。不过侯浪平的心里却拔凉拔凉,全然没有了出京时的精气神。
西爽阁内,皇帝则是翻阅着泯南巡抚,洋务总督上奏的折子,品味着对浮言一案的意见,以及当地官民对这次案例的看法,还有对侯浪平的处理。
不过,皇帝最感兴趣的还是乔银阐述立法方面的章呈。
“肃爱卿?你从泯南回来,说他们这个议会是……”
“是……”
西爽阁不是朝会,所以现在坐在皇帝最近的是肃慈。他往前面欠了欠身,用手虚托起皇帝手上的奏折,开始讲解折子上提及过的案例。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最大的顽疾之一,就是腐败。当今皇帝推行新政,官场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但贪腐之风依然难尽,这也是皇帝的一大心病。
皇帝也知道,引发贪腐,俸禄稀少是一大原因。因此他登基以来,数次提高官员待遇,这才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廉洁。但这还远远不够。
乔银现在又进了一步,让泯南官员有了养老,如果施行顺利,必然又是一次壮举。
保障了待遇,才能谈清廉。
因此乔银主张,打破官家制定律法管束百姓的规则,由议会立法约束所有人,包括官员。如此一来,官员才真正有律法可管,把权利关进制度的笼子。
而议会有立法权,无执法权,执法权依然在提刑司。提刑司又是被行政主官约束的,如此立法,司法,行政互相制约,才能进一步减少腐败。
皇帝作为天子,拥有最终裁决权。
国家或部分地区发生危难,如战争,暴乱,洪水,地震,灾害等,皇帝可启动危机状态,绕过议会颁布临时法令,这才应该是圣旨最大的价值。
“妙!”
作为皇帝,他一眼就看出了乔银的良苦用心:为了不触犯天子的威信,搞了个“危机状态”,让皇帝随时有理由下圣旨,不受议会约束。
大肃幅员辽阔,一年天灾人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皇帝想启动危机状态,再容易不过。
当然,皇帝也可以不下旨,让议会背锅。
真正被约束的,正是那些官员。
所以皇帝才会说“妙”!有权力,还有人背锅,这简直戳中了心巴子。
于是他合上奏折,略微思索,突然叫道:“对了……刘彧?”
一名年轻王公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在!”
皇帝望向了他,问道:“朕让你主管工部的事,这两年办得怎么样了?”
刘彧听了,顿时面露苦相:“回皇伯,这两年,都是肃大人和许大人在忙,儿臣才疏学浅,又不懂工程土木……所以……”
“废物!”
皇帝顿时大怒,慌得刘彧连忙跪了下来。
听皇帝训斥道:“让你主事工部,本以为能干出点名堂,结果白白耽误了两年大好时光!要不是肃爱卿和许爱卿尽责,朕的万寿金丹怕是早熄火了!”
说到这里,他换了个姿势坐了,哼哼道:“既然如此,你这个工部尚书就别当了,许德全!给他搬个马扎,让他也到外边凉快凉快!”
“是!”
“谢皇伯!”
刘彧听了,连忙叩头谢恩。
之后许德全又搬了个马扎,带他到了西爽阁外,和侯浪平坐在了一起。
侯浪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咋的了?”
刘彧则是满脸写着高兴:“哈哈,我被撸了!”
侯浪平……
侯浪平决定保持沉默。
……
西爽阁内,皇帝则是拿出一封写好的上谕。
“彧儿这逆子不堪大用,朕要想长生不老,还是得加紧赶工才行!从今天起,撤销工部,公共工程署立为国建部,肃应星升任尚书!民用工程署立为民建部,许光启升任尚书,为朕长生祈福!”
坐在朝班中的两名大臣连忙站了出来,跪下叩头:“臣领旨谢恩!”
“皇上圣明!”
坐在下首的骆诚国马上附和,放声高唱!
对面的司马匡则是看了他们君臣一眼,嘴角一声讪笑,懒得搭理。
随后,皇帝重新拿起手中的奏折。
“还有,基于泯南浮言一案,朕觉得大肃的司法的确要加强整顿了!如今司法混乱,以致于朝堂之上流言蜚语,市井之间浮言遍地!朕决定在刑部下面再设立两个分署,一为立法署,一为司法署。肃慈?”
“臣在!”
肃慈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躬身。
皇帝说道:“爱卿原本是应天府提刑司,朕信得过你。如今你就先担任司法署侍郎,你一定要秉公执法,不得有半点徇私!”
“臣,遵旨!”
肃慈当即叩头,领命。
“皇上!”
司马匡见状,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刑部乃国家律法之根本,皇上如今更改祖制,将刑部一拆为二,必然会引发刑律混乱,冤案四起!臣恳请皇上三思,收回成命。”
骆诚国听了,却是笑了笑:“司马大人,皇上的良苦用心,您还不明白吗?”
司马匡望了他一眼,说道:“骆大人又有何高论,不妨直说,犯不着如此。”
骆诚国也不见怪,语重心长地说道:“骆大学士,侯尚书和肃提刑司回京后,本官一路迎接,相谈甚欢!立法与执法不能放在一起,这本是正道。”
司马匡则是面无表情:“自古以来,官家的话,庶民跪听即可,官家就是法;庶民犯法,即可拿办,这就是正道!除此之外,老夫没听说过什么正道。”
说完之后,他再次向皇帝拱手:“臣陡胆,请皇上收回成命,不要改建刑部!”
皇帝也叹了口气,便又说道:“许德全!外边儿天热,把那两位请进来吧?”
“是!”
少时,许德全便带回了侯浪平和刘彧。
二人一回西爽阁,当即再次跪下:“参见皇上!……”
皇帝便说道:“侯爱卿,这次泯南之行,朕相信你应该想明白了一些事。说实在话,朕身为一国之君,原也不应冒着触犯圣贤之名为你开罪,只因泯南民心淳朴,乔银气量宽宏,这才法外开恩,希望你能理解朕的苦衷。”
侯浪平听了,脸色顿时煞白,汗如雨下,连连叩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在泯南并非不敬圣贤,只因天气炎热,迷了心智,这才言行失当!泯南的父老乡亲都是臣的见证,恳请皇上明察!……”
“侯浪平!”
司马匡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箭眉皱起,满脸鄙夷,“大丈夫死则死尔,成何体统?”
侯浪平听了,顿时不干:“司马匡!死的不是你,你当然有体统了!”
“你放肆!”司马匡大怒。
“好了。”
皇帝虚拦了一下,之后又望向了侯浪平。
“侯爱卿,朕看了泯南发回的卷宗,觉得还是应当尊重当地民俗,以免又起争端!如今重组刑部,设司法署和立法署,你的案子也理应按新律定论……”
“皇上圣明,谢皇上开恩!”
皇帝边说,侯浪平边不住点头,最后忍不住就唱颂起来,喜极而涕!
不过皇帝又说道:“但你的事情,多少要避避风头,朕现在下旨,让你在家禁足两年,闭门思过!当然,你想出门也不是不可以,稍微注意一点,这是咱们君臣私下里说的话,不要传到民间就是了。”
“臣,谢皇上开恩!”
侯浪平被小太监扶了起来,重新坐上了椅子,整个人终于劫后余生,差点就要虚脱了。
司马匡则是看着他的熊样,一脸郁闷。
皇帝并没有撤侯浪平的职,却又把他禁足,这相当于把刑部尚书之位开缺了。如今的刑部只剩下了立法署和司法署,而且司法署侍郎已经被肃慈占据。
就在司马匡准备想办法的时候,皇帝已经叫了一声:“刘彧?”
原本就还跪在原地的刘彧,也随之叩头:“儿臣在!”
见皇帝说道:“朕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担任立法署侍郎!你先见过尚书大人,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他,再办砸了差事,朕可不饶了!”
“多谢皇伯恩典,儿臣明白!”
刘彧连忙再次叩头谢恩,之后站了起来,走到侯浪平的面前打了个长躬。
“参见尚书大人!”
“哎呀,客气,客气!”
侯浪平刚刚缓过劲,连忙虚扶了一下这位小王爷:现在的他,精力远没有恢复过来,更知道自己这个尚书已经是个摆设,意思意思就行。
皇帝说道:“司法若能改革,大肃必然更加兴旺啊!这次新政,依然在泯南先试行,传旨到源州,让各级衙门正式挂牌,即刻当差!”
“皇上圣明!……”
司马匡看着侯浪平的德行,长大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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