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突然啊,小银就这么毕业了,小宁也嫁人了!以后我们这里就不热闹了……”
洋务学堂,女生寝室。女孩们正在同乔银和小宁道别。
看着已经梳成少妇发式的小宁,小姐姐们有的羡慕,有的难过,当然更多的还是不舍。
不过乔银却显得很乐观:“大家不要这样嘛!等你们也毕业了,咱们一起去航海。”
乔银的话非常有感染力,哪怕这些女孩未必想去航海,却也被他的情绪带动了。
“真的?”
“开船真的好玩吗?”
“你试航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吧?……”
很快,小姐姐们都围住了乔银,就像他当初刚来寝室的时候,大家围住他那样。
乔银也和大家分享着开船的趣事。
小宁则坐在一边,依依不舍的望着乔银。因为她知道,乔银这一去,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直到天色渐晚,乔银才捧起了自己床头上的那只战舰模型:他答应过要给丁知县的。
“我先走啦,过几天再来看大家!”
一个小姐姐说道:“小银,你的床位我们给你留下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回来聚聚。”
“嗯,谢谢小珍姐姐!”
乔银也留下了一个阳光的笑脸,然后和小宁一同离开了宿舍,一路穿出了洋务学堂。
走到大街上,乔银回头又望了一眼学堂大门。
记得当年也是中秋之后,衙门口也和当年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不过衙门旁边的县衙,知县老爷已经变成了丁真,江老爷成了知府。
这证明世界是在变化的,而且越来越好。
乔银捧着船,和小宁走在人流熙攘的长街上,一时感慨万千。小宁姐姐真的成了自己的嫂子,这种感觉还有点不真实,好像做梦一样。
“那个……小宁姐姐?”
乔银突然开了口,不过很快把称呼改了过来,“大嫂?”
小宁却并不介意,只说道:“什么事?”
乔银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那个……我马上要出海了,也不知回不回得来?好在如今有嫂子了。如果我死在海上,嫂子一定要帮我照顾我娘啊……”
啪!
小宁听了,忍不住一巴掌糊在了他脸上!
乔银捧着战舰模型,一时没反应过来;船一下摔在路上,碎成了几百片。
小宁也愣住了,街上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不!不是的……”
小宁一下惊醒了过来,双手捧住了乔银的脸。
“嫂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是有好望角吗?东南信风是有的,你一定能凯旋的,我和娘在家等你!”
说着,她一把将乔银抱在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乔银慢慢清醒了过来,反手也抱住了小宁,温暖的感觉涌遍了全身。
“嫂子,我娘要是问,你就说我在码头当差好吧?”
“嗯!……”
……
时间一晃又是十来天。重阳过完,洋务衙门的远洋筹备也将近尾声。
首当其充的,自然是粮食,淡水和各种生活物资。加之今年又是个丰年,所以米粮还算充盈。
经衙门商定,这次出洋正式定为了瑚州营。
由于下南大洋是探海,不是打仗,为了保证航程距离,船上并没有安排现役水兵,只带水手。如此消耗减少一半,航程便能提高一倍。
至于改良火炮和弹药,现在还没有眉目。当然海上基本也用不上。
远洋在即。
大陆东岸的季风,一般从中秋初凉,重阳之后逐渐盛行。
乔银已经十三岁了。现在的他终于成为了洋务衙门的正式知舰,准备出海探索未来。
这次领队的,正是瑚州号的舰守宁远。瑚州号上有充当舰尹的卢源,以及幕僚胡三娘。
和他们一同出海的,还有驾驭乘风号的知舰方皓。
甚至祁云伟还把心腹幕僚郎先生派到了银环号上,让他们这支试航的队伍保持齐整。
一个月后。
还是在泯江马尾湾,去年出海之地。北风在江畔上刮得尤其猛烈,吹得众人衣衫猎猎作响。
源州府大小官员,上至巡府,下至知县,都在港口的趸船甲板上与众位将士们送行。
祁云伟望了一眼整装待发的三艘大舰,还有站在面前的年轻官长们,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我等你们好消息!”
宁远也拱手道:“大人放心,我们定然不辱使命!”
一边的丁知县也向乔银拱了拱手。
“乔大人,你送给我的船,我自己会慢慢拼出来的!等我拼好,你也该回来了。”
乔银笑了笑:“那丁大人得多努力了!不然等我回来您还没拼好,岂不是失了信义?”
丁知县正色道:“我丁某生平决不失信!在下拼完船后,诸位英雄一定大胜而还。”
“请!”
“请!”
道别之后,乔银他们后退数步,之后毅然转身穿过栈板,分别走进自己的舰船。
各舰的将士们,也都整齐的走上了各自的岗位。
不多时,起重机慢慢吊起了大舰四周的巨大铁锚,几面主帆也被水手们熟练的披挂。随着瑚州号上摇起令旗,终于传来了宁远的命令。
“起航!”
“起——航——!——”
哗……
大舰的风帆逐渐鼓起,舰身也从慢到快开始移动,最终开始驶离港口,向着远方而去。
祁云伟他们也一直站在趸船的甲板上,目送着这三艘远去的大舰,直到消失在马尾湾的尽头。
“一定要回来啊,一定能回来!……”
……
“转帆,向南!”
“转——帆——!——”
大舰驶出马尾湾,瑚州号上再次传出航行指令。乔银也指挥杨树,带领水手们轻车熟路的调整好风帆。
这次的三艘大舰,各舰只带了三棚水手。外加官吏,杂役,每船海员没超过二百人。
洋务衙门的水手,很多都是退役之后的水兵,本身也能打仗。而且他们年龄偏大,性格更加沉稳,只要安顿好家室,更适合远洋探索。
另外,船上还各带了五十户送往瑚州岛的贫民。
这些贫民,大多是无地少地,生活困苦的人。他们拖家带口,为的只是想吃口饱饭。
放在以往,各州府县只能尽力开设粥场,救济流民。如若赶上灾害,后果不堪设想。
而现在有了瑚州岛,就能极大的缓解流民问题。若是远洋开拓继续,缓解的余地也就更大。
“这远洋大舰,当真是壮观啊!其他的船不能比。”
此时和乔银一同站在甲板上的,却是周近。他看着波涛浪卷的大海,不由得感慨万千。
如今的瑚州海峡,已能看到不少商船和民船。有些平底的富商大船,未必比远洋大航小太多,同样能在近海将几百人送到瑚州岛上。
不过和真正的远洋大舰相比,任何船只都要逊色许多。
“大哥这次赴任瑚州,当地总算是有了父母官!要是好好发展起来,必然又是一个泯南。”
多年的努力终于成为了现实,乔银心中的期待当真难以形容。
瑚州岛收复的这一年,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已经有许多人渡海登岛了。但一直没有正式的行政主官,直到周近奉了皇命担任知县。
这个知县非他不可,因为开发瑚州和新政息息相关。
这次的新政,说复杂的确复杂,但说简单也简单。首先就是组织自耕农开始合作,建立农庄。
毕竟小农经济,人力过于分散。生产低下不说,抗灾抗害的风险也高,更容易孳生张三那样的刁民。
所以整顿自耕农,是当务之急。
第二,就是整顿地主。
新政规定,地主每户能自由种植、租赁的土地只保留六十六亩;余下的土地,必须以农场的形式包干。
也就是说,农场主保留土地所有权,能收租分红,但不再垄断生产经营,服从衙门调配。
农民承包土地的收成,将禀承交足国家,留够东家,剩余归已,公平公正分配。
新政伊始,以太平庄为模版,卢家村,胡家庄,丘家集这些江口县所辖的大村,周府上下,卢源家,胡三娘家等开明绅士都会支持。
江口县的政策推行必然事半功倍。
江沱升任湖阳知府后,有船场作为底牌,大小工场遍地都是。只要重农也重商,放宽农民进城务工的条件,就能极大缓解新政推行引发的阵痛。
如此,国家,农场主和农民的收成都能保底。后果是农民的收成保底后,农场主必然会节省人工,造成剩余的无地农民失去饭碗。
所以巡府要根据下辖州县的发展,合理向瑚州输送剩余劳力。周近也要结合瑚州的实际情况,接收安排这些流民,然后组织开发。
开发初期,内陆必须向瑚州提供救助。毕竟粮食不可能这么快就长出来,起码要一年半载的经营。
周近也要尽可能的组织这些流民,按照农庄的形式从无开始生产,建立一个完全没有地主,但又能合作生产经营的新起点。
这也是新政复杂的地方。周近开发瑚州,远不是缓解人地矛盾那么简单。
瑚州的优势,在于没有千百年形成的枷锁,却能带去千百年积累的生产生活经验;它能从无到有,诞生出摆脱小农经济的新循环,最终带上泯南最先走出历史泥潭。
如果不这样做,最多混个二百来年。等瑚州开发怠尽,最终还是会重堕轮回。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是圣人的话,但清流士大夫没一个听。”
“是啊!我们不是圣人,但我们一定能打破这个循环,使后人不再复哀我们这代人!”
乔银和周近慢慢聊着政务上的事,郎先生也在一边倾听学习。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下锚休整,又是在银窗岛。
如今的银窗岛,比去年多了些生气。哪怕这里不能开发,却也能当作行船歇脚的地方,近海还有渔民搬来落户,岛边也泊起了一些趸船。
银环号停泊在银窗岛,也算是极其应景的事情了。
乔银照例在银窗岛上放放风,回想着去年出发剿灭海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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