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济民卧床不起之后,刚进门的赵氏女衣不解带、不辞辛苦地照顾自己新婚的丈夫。
刘济民见自己身体越发不济,便写下了一份和离书,瞒着母亲,悄悄告诉赵氏女:“待我死后,你不必守寡,自行婚嫁;如果有人非议,便拿出这份合离书,交给族长,再请归家。想来,刘氏族人也不会拦着你……”
赵氏女对于丈夫的体贴非常感动,不过还是劝自己丈夫宽心,“你切莫想那么多,我会留在这里照顾你。你若好起来,我们还继续过日子!”
刘济民看着年轻貌美的妻子浑然不知的模样,泪流满面,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氏一族这些年来在科举之路上并没有任何建树,族长对于刘济民这个聪明的年轻人也抱有极大的希望。见他病重,派出族中的郎中,也外请了大夫,纷纷上阵,希望能够挽回年轻后生的性命。可惜终究无济于事。
这一场“冲喜”却并没有带来喜事,刘济民还是挣扎了数十日就去世了。
三个月之内,刘家喜事办完又办丧事,引得族人议论纷纷。
刘寡妇只好找刘涵帮助。
刘涵念着与寡嫂的私情,也愿意出钱出力。
过了不久,刘寡妇也病了,像刘济民当初那般卧床不起。
赵氏女感念丈夫的仁义,并没有选择自请归家,而是继续照顾婆母。
与刘寡妇苟且的刘涵这次表现的确是义薄云天,也留在刘家照顾自己的寡嫂——也是自己的情人——好长一段时日,许久没有回颖川县。
族长见此情景,心里也有所触动,暗地里找到刘涵,问道:“我看你与你好嫂子感情甚笃。虽叔嫂之间唱着伦理纲常,可是毕竟出了三服;我们倒也不是那等古板之人;当今圣上自更是开明。你若有心,便娶了寡嫂,让那赵家女子尽快归家,不要误了人家年少青春……”
谁想到,刘涵却是义正言辞地训起了自己的族长:“族叔,我敬你是个长辈,怎知你说话竟是如此不检点!我照顾寡嫂,照顾侄媳,都是我尽族人的责任,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句话气的刘氏族长一个仰倒。
他们家的那点儿污糟事,整个径河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他不过是想让年轻女子不要守寡,竟被抢白了一顿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拂袖而去!
听到这里,崔珏给老郎中斟了一杯酒,“敢问老先生为什么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知道得如此清楚?”
老郎中笑道:“这有什么不解的?我是族中的郎中。济民家里接连生病,自然是要我前去诊治,所以对这些事当然清楚得很。”
崔珏趁着他得意,继续问道:“那皇帝赐封的那个牌坊又是怎么回事?”
老郎中捋了捋胡须,“且说那赵家女子伺候自己的婆母,足有一年时间,累得筋疲力尽。刘涵在这一年之中也在泾河县和颖川县之间来回无数次。可惜,刘寡妇的身体迟迟不见好,甚至还病得更重了……”
某日一早,刘寡妇就挣扎着来到了族中祠堂,告诉族长,说自己的儿媳因为没有照顾好儿子和婆母愧疚难当,在加上这一年来连续操劳,今早竟因心疾之症也撒手人寰了!
族长听了这话,大惊失色,竟颖川县的赵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却也是个书香门第,更何况刘氏一族现在正有几个人准备科举,要是被人知道族中的新妇竟被活活拖累死,恐怕也会名声受损。
他气得大骂刘寡妇:“嫂子,你可是糊涂!早就让你放自己的儿媳归家,你却贪图有人照料,迟迟不肯!眼下我们怎么向赵家交代?再者,族中少年即将科考,出了这等事难免会苛责刘氏刻薄寡恩!”
这时候,刘涵也来了祠堂,正听了族长和刘寡妇的对话。他笑着上前,告诉族长:“族叔不必烦恼,赵氏女子固然命薄可怜,可是她这一死,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这女子是是不计较丈夫病弱,愿意嫁到刘家,而后甘愿照顾婆母,积劳成疾。这等贞烈孝顺之事应该上达天听!’”
族长当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大喜,也不像以往那般厌恶着刘涵,堆笑道:“贤侄说的有理,此计甚妙!如此可向朝廷申领贞烈牌坊,为赵氏女子树碑立传,到时候也可以惠及族中子弟。泾河县百余年来已经没有这等传奇之事,这件事定是要上报朝廷的!”
刘寡妇听到族长和刘涵这般说,没有任何意见,只等着族长向朝廷申报自己儿媳“贞烈孝顺”的事迹。
老郎中说完以后喝下了最后的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崔珏,“这位远道而来的先生,这件事你可明白了来龙去脉?”
崔珏点了点头,“我倒是明白了!看来这位赵家女子的确是个好姑娘,只是她这婆母略显得有些不厚道。可即便如此,这牌坊倒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哪里就会让人泼了污血?”
老郎中眼睛半闭,嘟囔着:“这我可就帮不了你,你若想继续查下去,就得靠你自己了!”
这时,天已经晴了。
崔珏看了看碧空如洗,又看了看已经打上呼噜的老郎中,心里微微一动,悄然退出门外,将房门紧紧关好,向泾河县城中走去。
走至半路,他便看到那两人多高的牌坊立在县城门口,上边的血污似乎被洗刷过。可是这血污已经渗在了汉白玉中,所以洁白的牌坊一侧隐隐发红,看起来显得格外吓人。
崔珏仔细盯着这牌坊,除了血污,并没有发现其他异样。他随手拦住了一个挑货的脚夫,问道:“敢问这位小哥,刘氏宗祠在哪里?”
脚夫看了看崔珏,问道:“你可是从外地来的?”
崔珏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乃是江湖游医,到贵宝地寻药,所以想向刘氏族长请安问候。”
脚夫又端详了一遍崔珏,似乎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喏,那里就是祠堂!族长平时就在后巷的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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