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贞烈牌坊

  崔珏听到上官夫人这般说,也不免觉得惋惜,“可怜一个妙龄女子竟会被活活累死……”

  上官夫人点了点头,“我弟媳乃是邻县颖川县赵氏女,性格温婉贤淑,嫁过来不过是短短一年有余就香消玉殒。按理说,她也是受得起这块贞烈牌坊。就是不知谁敢这样大胆,敢用污血玷污!这乃是皇帝敕建,污毁便是大逆不道。这件事在泾河县可是大事,按族律要不分首从皆处死,还要牵连家人……”

  崔珏听到这话,有些不解,“当今圣上不是宅心仁厚吗?怎会允许民间使用这种酷刑?”

  上官夫人轻轻擦拭眼泪,“先生有所不知,这块贞烈牌坊乃是我泾河县上上下下百年头等大事,就算是朝廷不追究,族长也不会放过此事,定是要查的明白。可是那日我儿受了惊吓,有族人便一口咬定有鬼魂作祟,还说鬼魂已经附了我儿的身上,要将他抓去。这才是我马不停蹄赶回上官家的理由。”

  崔珏终于明白了。看来上官夫人的娘家作为旁支,在本族之中话语权并不多;再者,上官家乃是商贾人家,也不得泾河县刘氏族人的重视,难免会出现这等情况。

  他宽慰道:“夫人若信得过在下,愿替夫人跑这一趟,去泾河县了解事情始末。如果能找到原因,或许你的娘家便不会追着小少爷不放。”

  上官夫人听到这话,自然是感激涕零,跪谢道:“多谢先生!”

  上官家主一直立在旁边,不置可否,现在见自己的夫人竟然跪谢,心里有几分不痛快。

  他可刚想上前,却被上官荀给拉住。低声说道:“父亲如果还想让蔚儿保得平安,就让崔先生替我们去查一查。”

  上官家主冷哼一声,没有其他的动作。

  崔珏仔细询问道:“那牌匾上原本是贞烈烈妇几个字,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不同?”

  上官夫人告诉他:“那块牌匾本是由红绸布覆盖,在红绸布内有血写字迹,乃是一首诗:颖川河水向南流,女儿出嫁拉花头。真情应送双飞雁,冤怨难平开面愁。”

  诗算不上什么佳作,所叙述也不过是本地关于女子出嫁的“拉花”“开面”等风俗。按理说这些风俗习惯也没有什么,是一些称不上特殊的事情,可以说那些县镇风俗都差不多。为什么写在诗里?有什么含义吗?

  崔珏略为沉思,忽然醒悟,这是一首藏头诗,明明说“颖女真冤”嘛!这个“颖女”是谁?难道是指这位“贞烈”的赵氏吗。难道她的死真的有冤情?如果有冤,或许现在已化成厉鬼!

  崔珏觉得事态严重,因此立刻上官家众人告别赶回了城隍庙,找到了周子良。

  他把这个无头案告诉了周子良,周子良一时不知道从何入手,但他认为此案必定与“贞烈牌坊”有关。

  于是,崔珏与周子良进行分工,崔珏负责到泾河县去暗访,周子良负责到颖川县去调查。

  商议之后,崔珏装扮成江湖游医,立刻动身赶往泾河县。周子良装扮为货郎,前往赵氏娘家颖川县。

  崔珏到了泾河县,出入各家各户,一边收购药材,一边借机与人谈天,把话题引向“贞烈牌坊”之事。不料人们一听到此事,都噤若寒蝉。

  一连几日,他毫无收获。

  这一天,崔珏来到一个独居的老郎中家,不料却下起大雨,真是人不留客,天留客。崔珏为了避雨,也是为了了解情况,便拿出钱财,备了酒菜,与老郎中一起小酌闲谈。

  崔珏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到“贞烈牌坊”的事情上。老郎中因为几杯老酒下肚,口上也没有了遮拦,开口便说:“这真是淫妇得志,烈妇含冤啊!”

  崔珏听他话里有话,便不断追问,想不到得知一个污糟的秘密。

  原来,上官夫人的族亲婶母是个寡妇,早年丈夫去世,拉扯儿子刘济民长大。

  由于母亲严厉,所以养成刘济民的柔弱性格,遇事全听母亲安排,自己什么主意都没有。不过他却是个读书的材料,天资聪颖,是刘氏一族难得的科举苗子。

  刘济民从小与颖川县的赵氏女定亲,而后又遇父亲去世、备考科举,种种原因迟迟不能迎娶赵家姑娘。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若是寡妇有依靠,日子还算好过。

  刘寡妇欲再嫁人,怕人笑话;若要守寡,又不甘心。如此矛盾之下,她对儿子更加严厉。

  也是孽缘,有刘家远支宗亲,名叫刘涵,在颖川县充当书吏。这颖川县也就是刘济民未婚妻赵氏女所在之处。

  论地位,刘涵并不高;但在衙门里办事,便是在官之人;又因为承办具体事务,所以刘涵在颖川县很是有几分脸面。

  作为颖川县衙的红人,刘涵在官员面前说得上话,搬得是非,哪个不奉承?哪个敢冲撞他?可以说颖川县百姓只知道有刘书吏,而不知道有知县,甚至有人给他起的外号就是“刘知县”。就连赵家的人也攀着烟亲,找过这位“亲家”办过几次事情,行过几次方便。

  过年时,刘涵回到族中,遇到寡嫂,居然眉来眼去地勾搭上了,夜来朝去,弄得族中都知道了,只瞒住了自己的儿子刘济民。

  族长为了名声,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复督促刘济民好好读书,尽早挣得一份功名。

  刘涵在衙门中办事多年,很是有钱,与刘寡妇相好才三月有余,所送的衣服首饰不下百两银子。

  见到寡母整天涂脂抹粉,打扮得花枝招展,刘济民也曾经说过母亲。

  没想到,刘寡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他数落一通,说他没有良心,根本就不管母亲的死活。

  这些话、这些事弄得刘济民心里又羞又气,郁结于心,不久得了病,身体日渐衰败。

  刘寡妇虽然恋着小叔子,但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也是自己的期望,所以延医请神为刘济民治病,可就是不见好。

  族中有人提议结婚冲喜,有可能会治好刘济民的病。本来已经定亲,只是没有迎娶,如今为了给儿子治病,刘寡妇便托媒人去定迎娶的日子。因为是冲喜,也没有大办喜事,就草草地把赵氏接来,谁知喜事刚办完,刘济民便卧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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