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都一处茶楼中,刘王傅鬼鬼祟祟地摸了进去。
来到隐秘的包厢中,他拱手拜了拜,坐了下来,低声絮语。
“此事当真?”
刘王傅肯定道:“在下亲眼所见,昨日下午,那小儿请来了马丹阳,细细侦查了那些中毒之人的情况,恐怕已有了结果。”
对方沉默了片刻,刘王傅迫不及待道:
“使者,接下去该如何是好?咋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说着,他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青袍花狐脸嫣然一笑,妩媚的笑声令刘王傅浑身发软,就连骨头都酥了。
虽然见不到这狐狸面具后的真容,单凭这身段、这声音,就已经值了!
花狐脸正是青衣会心宿堂主玉面妖狐。
刘王傅猥琐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却不动声色道:“既如此,那你便谎称有线索,将他单独引到郊外......”
听完玉面妖狐的计划,刘王傅心中暗喜。
待死到临头,我瞧你小子还怎么得意!届时,我要你跪着给我舔鞋!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天纲不登门则已,一回来必定没好事。
不知哪来的几个游卒兵痞来工坊闹事,被坞堡守卫扣下了几人。有个逃脱的直接带了一大群官兵来,二话不说就将工坊给围了。
杨康听后心中一凛:偏就这么巧?
“他们领头的是谁,知不知道那是赵王府的地方?”
张天纲摇了摇头:“没有领头的,就是一群游勇散卒,数量还不少,大概有四十多个。”
杨康没有再问,直接备马前往工坊,他倒要看看又是何方神圣。
到了现场,果不其然,四十多个官兵正围着坞堡撒泼打骂,还有人往墙上泼粪。
这哪里官兵,分明就是地痞流氓!
“你们是哪個营的,胆敢擅自侵扰宗室领地?”杨康厉喝一声。
一个官兵瞥了他一眼,咧嘴道:“哪来的小杂毛,给爷滚!”
一旁的张天纲喝道:“大胆!赵王世子当面,还敢猖獗!”
那官兵抖了抖脖子,谁知他身后一个醉醺醺的官兵,直接舀起一勺黄汤,就冲着杨康泼来。
杨康一个翻身躲开,张天纲可就倒大霉了,被泼了一身。
杨康也不惯着他,用脚踢起地上的石子,直接冲着泼粪官兵的身上打去。
“呃啊!”一声哀嚎,发粪涂墙的官兵直接躺在地上呻吟起来。
张天纲被泼了一身大粪,顿时火冒三丈。
“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对世子不敬!”
张天纲看了杨康一眼,得到首肯后,对坞堡内下令道:“快来人,将这些泼皮兵痞,统统拿下,纠送官府!”
实际上,官府是管不着这些当兵的,但这个时代又没有军事廷尉。
他们听到赵王府的名号后,还敢犯上作乱,肯定是受到了长官的指示。
早就按捺不住的众护卫一涌而出,直接就将这群兵痞给围了起来。
坞堡的护卫,虽是当地军户训练而成的,但拣选之时便已是优中择优。
杨康给予他们优渥待遇的同时,也要求他们严格训练、令行禁止。
“你们要干甚么!敢袭击官兵!”
兵痞们觉得自己有正式官身,而大兴县这些不过是军户团练,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四十多个兵痞同时抽出了长刀,杨康挥了挥手,张天纲急忙叫停。
兵痞们还以为是唬住了对方,正打算继续耀武扬威一番。
“你们能拿爷们怎么着......”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令下,坞堡护卫一字错开,五十多个手持白蜡杆的少年冲了上来,将四十多个兵痞围在中间。
兵痞们先是一愣,接着各个哈哈大笑道:“拿童子军来对付我们?爷们一手能挑俩!”
他们现在笑的有多开心,接下去哭的就有多凄惨!
种子营虽是“童子军”,但他们各个都习武有成,训练有素,可是储备兵王营!
白蜡杆是软刀子,伤人不要命。
双方人数差距虽然不大,但兵痞们俱是散兵游将,而种子营却是结阵作战。
一打起来,几乎就是碾压式的!
兵痞们的长刀先被白蜡杆陆续打落,被缴械之后,很快就从被动防御变成了抱团挨打!
而种子营的少年们,也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坞堡墙上涂大粪这种事,他们都不敢想,你们居然敢直接上手了?
今日不把你们屎打出来,算你们出门时拉得干净!
白蜡杆噼里啪啦地落下,打得一众兵痞抱头鼠窜。
他们试图往种子营包围圈外钻,但无一例外都被数不清的棍影赶了回来。
渐渐地,兵痞们发现逃也逃不掉,谁在最外边儿挨得毒打就最多!
于是乎,这四十多个兵痞,竞相往最里边儿钻,都想用队友的肉身替自己抵挡。
种子营一方,除了挥棍之外,再无异声。
反观兵痞一方,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而辱骂声最后都只剩下了哀嚎。
望着这一幕,杨康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前这四十人,不出意外,就是来自于中都外的某个禁军大营。
这副模样,如何拱卫京师?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很保守估计禁军的战斗力了,没想到他们比自己想象中更烂!
难怪,难怪后来蒙军一南下,这群禁军就望风而逃了!
军纪涣散至此,个人战斗力和意志薄弱至此,如何不败?
后来如日中天的成吉思汗的美名,便是借这群鼠辈成全的!
眼见兵痞们陆续被打得倒在地上,张天纲不禁提醒道:“世子,差不多可以了吧?”
他也猜到了这群兵痞是受人指使,若是将事情闹大了,万一出了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若是贵族平日里不小心打死个官兵,也就那样了。
可关键是,不久前才粥场那边才闹出了那么大命案,眼下这些官兵又来闹事就太刻意了。
若是有心人抓着不放,完颜洪烈又不在中都,恐怕要出大事。
“放心,死不了!”
杨康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大呼: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只见三匹骏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军官,十八九岁样子,身高八尺,魁梧挺拔,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通州大营都统陈彝见过世子!”
他翻身下马,对着杨康行了个抱拳礼。
杨康对他的感官倒还算不错,只是料想他是为了这群兵痞而来,那点好感也就不足为道了。
“你是怎么管教士兵的?这就是拱卫京师的禁军吗?有这样的精锐之师在,皇爷还真是能高枕无忧了!”
面对杨康的指责,陈彝面露愧色:“卑职御下无方,将这群散卒领回去后,一定依法处置!”
杨康呵呵笑道:“就是不知这群散卒,是奉命前来,还是私自出营?”
陈彝愣了愣,这个问题,很致命啊。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时,身后的一个官兵大声叫道:“我们是出来采买的!这群刁民不分青红皂白逮着我们就打!”
话音刚落,大种一棍子捅在他的肚子上,“哎哟”一声,他疼得满头冷汗。
由于粥场表现出色,大种已被提拔为了五十人的营长。
陈彝嘴角微抽,看向将手下官兵打得落花流水的五十个少年,不禁心感惊异。
好不凡的方阵,能够训练出如此团练之人,更是不凡!
“陈彝,还不动手,将这些刁民拿下!连官兵都敢打,真是没王法了!”
挨打的官兵缩到兄弟背后,用兄弟肉身作挡箭牌,狐假虎威大喝道。
陈彝没有理会这个直呼其名的手下,而是看向了杨康。
“这么说来,就是私自外出了?”杨康脸色一沉,厉声道,“按照大金律,擅自离营,军法如何处置?”
陈彝肃然道:“当杖八十,流放千里。”
杨康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目中无人的官兵道:“这群兵痞擅自外出,但就不必搞连坐了,只追究首恶。”
“你们自己说,谁是首恶?”
这群官兵都是兵痞老油子,眼见此景,赶紧爬开,纷纷看向最中间那人。
“伱,你们!”
那官兵气恼不已,不待开口,又听杨康下令道:
“把这人军服扒了,当场执法!”
“你、你敢!我是通州大营石抹将军的亲兵,你有什么资格罚我!”
听到这句话,杨康不屑一笑。
你要不是石抹忽笃华的亲兵,我今日还不必特地收拾你!
刚刚这个家伙最为活跃,还敢用粪水泼自己!
得知这群人来自通州大营之时,他就已经猜到了幕后指使者。
老仇家了!
之前他斩了石抹安塔,而他还有个弟弟,名为忽笃华,正在通州大营中担任参将。
思忖间,大种等已上前将那人按下,抄起白蜡杆准备行刑。
“等等!”陈彝叫了一声。
杨康还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包庇之言,却没想到陈彝走上前去,取出腰间马鞭,向杨康拱手道:
“他是通州大营的官兵,便由卑职亲自动手,鞭其五十。回到营中,卑职再自领三十。”
话落,“啪”的一声,鞭子已狠狠落下。
“陈彝,你来真的啊!”
回应受刑官兵大呼的,是接连不断的鞭子。
“陈彝,你个小娘生养的!我入恁娘!”
“你敢打我......嘶!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让我姊夫把你给废了!”
“啪啪啪!”
陈彝咬紧牙关,鞭子挥得更狠了。
不到二十下,那官兵的屁股和腰部早已是血肉模糊,也没力气再说话了。
全场肃静,只能听见陈彝不断挥鞭,鞭子破空的声音。
打完整整五十鞭,那官兵已是有气进没气出,想必不死也得残废。
陈彝收起鞭子,抱了抱拳,挥手示意众散卒抬起人,翻身上马便走。
杨康望着陈彝远去的背影,凝神思索:
这名叫陈彝的军官,刚正不阿,言行有度,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可惜,他此举也得罪了石抹忽笃华,回去之后恐怕要倒大霉了。
石抹忽笃华......斩草必除根,等自己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再收拾他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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