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室中,就摆着一块长条青石,散发着阵阵寒气。
林侍女正板着脸教训李莫愁。
“之前让你在寒玉床上练功,你怕寒嫌冷。如今动手打不过人家,丢不丢人!瞧你日后还要不要勤奋练功,肯不肯吃点苦头......”
原来师父全都看在眼里啊......
李莫愁听着师父的念叨,背过身去偷偷伸了伸舌头,没曾想也被林侍女瞧在眼里。
“不服是不是?再伸舌头,当心我给你剪了!”
李莫愁不再说话,径直脱了鞋跳上寒玉床,一上去便冻得打了个哆嗦。
她赶紧运起师父所教的寒玉决,气血加速运转,没一会儿便不觉得冷了。
林侍女一脸无奈地望着这个素来不听话的徒儿,尤其是到了十三四岁之后,她便越来越叛逆,经常和自己对着干。
如今的李莫愁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林侍女见着她仿佛就见着了年轻时的自己。
唉!
她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小心思不少,只望她日后不要闯出祸来!
......
中都,永乐楼。
站在第九重上,便能俯瞰整个都城繁华的景象。
甚至能够远眺皇宫,依稀见得大内应天门。
这种建制是逾越的,但永乐楼却相安无事,足见其后台之硬朗。
当然,这第九重,并不对外开放,能够坐在这里的,只有两类人。
一是这座酒楼的主人,其次,便是主人邀请的客人。
荣王完颜洪煦同卫王完颜永济,在此把酒临风,已相谈甚久。
然而,完颜洪煦始终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完颜永济表面上唯他马首是瞻,但涉及到某些大动作之时,他总是慎之又慎,绝不肯替他冲锋陷阵。
尤其是在老皇帝病重之后,完颜永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完颜洪煦这回是连蒙带骗,才把他请到这儿来。
但费劲了口舌,完颜永济都一直跟他打马虎,就是不肯给出实际的答复。
偏偏这老东西又是宗人府的宗正,完颜洪煦要做大事,还真少不得他。
酒喝干了,完颜洪煦的耐心也彻底消失了。
他直言不讳道:“中都风雨欲来,叔祖是打算完全置身事外吗!别忘了,我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面对如此严辞,完颜永济仍旧是不动如山。
“殿下言重了,老臣自然是鼎力支持殿下的。只不过,如今真不是时候啊......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
完颜永济心道,老子头一回才替你挡了枪,这一次要我跟着你们去逼宫,逼迫皇帝立太子?
老子疯了才去!天晓得那侄儿皇帝好不好得起来!
万一他好起来,老子恐怕性命都保不住了!
金国宗室的王爷一抓一大把,偏偏完颜璟对于诸王又十分猜忌。
完颜永济和完颜瑄二人都在他身边苟了十几年,才得到了他的信任。
这场秘会终究是不欢而散。
完颜永济蒙头遮面悄悄离去,走后不久,一个身披青袍面戴黄金鬼面的神秘人便出现在了第九重楼上。
完颜洪煦叹了口气道:“他不肯答应。”
青衣鬼面人点了点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眼下有另一件要事,须得殿下即刻安排人手去办。”
“哦?”完颜洪煦认真道,“吕先生请直言!”
这青衣鬼面人,正是荣王府最大的供奉。
完颜洪煦与他相交多年,却也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姓吕,因常着青袍,绰号“青衣老大”。
其麾下青衣会,乃是整个北方江湖中最大的刺客组织。
青衣老大背着手道:“殿下此前虽已安排人手保护大内,但那些凡夫俗子,如何能够阻挡得了真正的高手?”
完颜洪煦讷声道:“那些江湖武林人士,还敢冲撞禁中不成?”
“若是有人要携奇人入宫为皇帝看病,又当如何?”
完颜洪煦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吕先生,当真足智多谋!便请先生亲自前往坐镇如何?”
青衣老大挥了挥衣袖道:“我不方便直接出面。殿下莫非忘记了万寿寺那位供奉?”
完颜洪煦恍然道:“先生是说金国师!”
“不错,上一回他前往大散关截杀毕再遇归来之后,便一直在万寿寺中休养。如今请他前来防备宵小,岂不恰到好处?”
“先生高见!本王这就派人去......”
“不,要殿下亲自前去,方能体现诚意。”
完颜洪煦点了点头,当即动身下楼。
青衣老大望着他蹒跚的身影,目光中也闪过一丝异色。
......
马车辚辚。
杨康一行人,从终南山脚出发,快马加鞭返回中都,来去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二日而已。
到了都城中,他们才换了马车,让全真三子都坐在厢中,以免引人耳目。
谭处端、王处一也随同马钰一并前来,他们心中对于金国朝廷仍有深深的戒备之心。
等到了宣华门前,赵王府的车队就被拦了下来。
杨康下马一看,守备者乃是完颜瑄执掌的龙骑军。
负责整個都城守卫的是御林军,而龙骑军仅守备大内皇城,更可见其紧要。
“来者何人,禁前止步!”
数十重甲执戈挡在城门前。
杨康直接拿出小金牌,朗声道:“我乃赵王世子,这是皇爷爷赐下的金牌,可直通宫内。尔等为何阻拦?”
重甲宿卫中一人,瞅了眼杨康,便向城楼而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大腹便便的金甲将领走了出来,瞥了杨康一眼,轻蔑道:
“赵王世子是吧?如今情况特殊,您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没有陛下的召令,谁也不能擅自入宫。”
杨康眼睛微眯,又道:“可是石抹将军当面?”
对方愣了愣,旋即大声道:“本将石抹安塔,奉命守备皇城。尔等速速退去!”
杨康点了点头,是石抹安塔就对了!
他爹名为石抹明安,如今在做抚州将军,也是原本金朝历史上最大的叛将!
石抹安塔担任龙骑军指挥使,乃是丰王完颜瑄的头号马仔!
按理说,他应该跟完颜瑄立场保持一致,选择中立。
但今日石抹安塔明显是在故意刁难。
“石抹将军,难道认不得我手中的金牌?”杨康将其高高举起道。
石抹安塔想了一会儿,回道:“若是平时,自当放你进去。但这些日子,实在特殊......我等也是奉命而为。”
“奉命?奉的是谁的命令!是元妃,还是荣王?!”
石抹安塔话音刚落,便听一个霸气声音喊话道。
只见“赵”字大旗排开,在上百名王府武士簇拥下,完颜洪烈疾步而来,其身旁还跟着一串的金国宗室王爷。
杨康到中都之后,就让完颜洪烈去请这些宗室王爷前来。
大家都不希望皇帝就这样驾崩了,因此目前还算是一条阵线上的。
“赵王?”石抹安塔心中咯噔一下,但想起荣王的许诺,又挺直了腰杆。
“回禀赵王,守护皇城,乃是陛下的旨意。”
完颜洪烈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众宗室王爷一拥而上。
那些守城的龙骑军哪敢得罪这些王爷,但没有石抹安塔的命令,又不敢擅自退开。
宗室王爷们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砸人。
可惜的是,对方全身披甲不痛不痒,反倒是他们自己被反震得生疼。
石抹安塔眼见这推搡的场面,不禁喝道:
“皇城门前,如此成何体统!赵王、诸位王爷,你们这是何意!”
“本王要进宫,要见陛下!”
“对,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快滚开!”
这群王爷们平时闲散惯了,文武都不行,但要打嘴炮那是一个比一个牛笔。
不知是哪个人才,一口唾沫直接喷到了石抹安塔脸上。
石抹安塔的脸瞬间就黑了。
“够了!”
一声大喝,他当即下令重甲宿卫让开一条路,接着又拱手道:
“诸位王爷要入宫,自然可以。但闲杂人等,卑职万不敢放入。”
“看来是本王记错了,石抹将军原来如此恪尽职守......”
石抹安塔循声望去,正是刚刚吐他唾沫那个王爷。
石抹安塔此人,名声如何?
性格贪暴,杀人盈市。耶律楚材闻之泣下。
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纯坏种,今日却跟他们讲起原则来了。
完颜洪烈当即喝道:“本王此番入城,乃是请了高人前来,为皇上诊断。”
“尔等刻意阻挡,是要谋逆不成!”
话落,王府武士各个手按兵刃,怒目以示。
而龙骑军众宿卫亦是握紧了手中戈矛,手心直冒冷汗!
宣华门前,顿时剑拔弩张。
一阵秋风萧瑟而过,完颜安塔已是汗流浃背。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嚣张道:
“什么狗屁高人,还不快滚出来拜见本座!”
“躲在轿中装神弄鬼?”
“咻”的一声,一把钢刀带着寒气随声而至,激射向全真三子所在的车厢。
马钰、王处一、谭处端同时出手,三掌齐出,方才能抵住钢刀上至阴至寒的真气。
无须多言,三人同时发力,施展玄门真气,将钢刀又反弹了回去。
“轰”的一声,钢刀嵌入城墙中!
只见一个身披红袍的髡发番僧立在城楼,居高临下,满脸桀骜:
“本座还以为是谁,原来就是三个牛鼻子。”
完颜洪烈见得这番僧,亦是脸色一变,急忙对全真三子道:
“三位真人小心,此人便是国师金超岳!”
金超岳号称朝廷第一高手,完颜洪烈万万没想到,荣王竟能请得动他。
他就是金超岳啊!
杨康心中一凛。
便是这个番僧国师,在两年前率人于大散关伏杀了南宋军中第一高手毕再遇。
今日他跳出来挡道,也为杨康的计划,增添了最大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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