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自己不出面谕令就不通行之后,卫鸿冷静下来,将此事记在心上,并没有火急火燎赶去处置。
“余道友,把诸道的灵材清单都送与我看。”
他声音如常,复归平和。
不多时,余化及取来各道运输灵材的记录书册,双手呈递给卫鸿。
他接下后粗略扫一眼,看到尤为显眼的一个地名——祭苍道。
别处地界最多算是试探,缺漏不多,硬要说运气不好没寻着灵材,也很难拿捏住把柄。
此处的上品灵材欠缺尤其重,较之其余地界还要拔升一个层次。
不知此地道人何来的底气,真是奇了怪了。
祭苍道有澜江流经,是水运极为便利的一地,地理位置也好,接近金鳌岛的中央。
卫鸿还考虑过把此处作为学宫的建立之处,毕竟这方便各地灵秀孩童的往来。
只是后来将此事交给莫凡之后,他就没有再过问。
这里,有一位涤身三重的道人,还有两位涤身二重,四位涤身一重。
那位涤身三重之人,唤作陆明渊,不是个甘心居于人下的家伙。
卫鸿思忖片刻,书写两封密信,让余化及嘱咐钟明旭送去。
收信者为两个涤身一重的道人,唤作杜先、养明远。
这二人在卫鸿访祭苍道时态度尤为热切,似是想要攀附他,不过卫鸿当时来去匆匆,未有时间加深联络。
这回,他就动一动闲子,看看那里是不是如铁桶般浑成一块!
交代完之后,卫鸿又让他敦促莫凡回禀学宫建立的事宜。
而后,他将心思落回修行之上。
灵材还是小事,当务之急仍是炼成无垢身,待他功成,自然会一个个回报。
......
卫鸿沉浸在修行之中,而千余里外,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一座绽放多彩灵光的大海船在对抗天灾。
大船内里坐镇好些道人,不时有各色符器飞出,导引雷电,斩碎风浪,护这海船周全。
“大哥,紫弥洲残片快到了吗?兄弟们有些撑不住了。”
出声者一脸凶厉,刀疤横过他左眼,平添一丝煞气。
为首的黑衣负剑道人任由雨水拍打在脸庞,一点点淌落到甲板上。
他冷冰冰地看着前方,音色粗粝,
“不管能不能到,走到这一步已经退不回去了,只管往前冲就是,大不了一死,怕甚!”
每次紫弥洲残片的出现都是一次东海散修的狂欢,这快残片出现在附近的海域,并且周遭伟力已然衰落到一定程度。
这样的造化,值得拿命去赌。
不知苦熬多久,海船在天灾中崩解,只余些许残骸。
然而,剩下的路已经不远了,散落在海中的诸多修道人各显神通,泅渡到海岸线上。
他们,抵达金鳌岛了!
自天穹俯瞰,茫茫海域中不止这一处有道人在努力,其余方向,皆是有幸运儿纠集力量朝这处宝地冲锋。
有人实力不济,溃败在海潮中,但也有道人手段、运数俱佳,同样胜利在望。
在道人不可见的层云之中,一头硕大的魔怪漠然无情地俯瞰下方众道人。
它受安素之命巡视金鳌岛,此回嗅探到灵机,却是发现了偷渡客。
魔怪仅有一头颅,大如屋舍,双眼如红灯笼般绽着猩红色彩。
头颅下承托着灰黑云雾,云雾中探出两只枯槁锐利的手,虚浮在外,与头颅并无连接。
不,与其说这是手,不如说这是如鹰隼一般的趾爪。
魔怪将此处道人的人数、去向、修为进境尽数扫入眼底,一个转身就隐没在云雾中。
它要向主人回禀偷渡客的动向了。
整个金鳌岛,远不止这一只魔怪。
金鳌岛的海岸线,每隔一定距离,都有一头魔怪在巡视。
这些原本闲散无事多时的家伙,渐渐都忙碌起来了。
......
大都,庆宫。
粗长无比的天阴敕魔旗矗立在平地之上,绘制百千魔头的旗面迎风招展,放出道道霞光。
忽而,裂帛声大作,一道黑气滚滚的魔光撕裂大气,降落到庆宫。
定睛一瞧,正是那头巨颅魔怪。
“主上,如您所料,伟力日衰之时,就有外界道人要闯入金鳌岛中了。”
安素道人披了件大氅,走到天阴敕魔旗边上,微微仰视着魔怪,
“你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是要我仰着头看你吗?”
这言语很平淡,却吓得魔怪一个哆嗦。
魔怪只一抖,烟雾弥散。
再一看,它便只到人腰处,谦卑地垂下目光,不敢直视这位道人。
“有没有蜕凡层级的修道人?”
安素问了紧要的事。
“无蜕凡,有几个开脉道士,涤身道童很多,是否要......”
魔鬼刚要问询接下来如何处置,就被安素径直打断。
“你回原处继续守着,未见蜕凡,就不必回返了。”
魔怪憋了一会儿,嗡嗡应了一声,
“是!”
相比前些日,安素道人的神气削弱了不少,带着些疲乏。
他回到殿中继续镇压地煞,一个着破烂道袍的老叟从地里兀地蹿出。
“尊主,这些流窜散修不处置,是否会影响兵戈血煞的收集?”
老叟躬着身子问道,
“何况,您的两位弟子还在诸道做事,若被这些卑贱的散修伤着了,岂不是有损您之谋划!”
说到此,老叟喉头滚动一下,似是在吞咽口水。
“不如让我来处置这些外来的小老鼠,把他们捉来尽数杀了!”
老叟目中带着精光,并指成掌,猛然下砍,作劈杀之势。
这家伙在此表忠心,没曾想遭了安素嗤笑。
安素只瞧他一眼,嘴角扯动,皮笑肉不笑,
“你这老鬼,怕是口滑了,说甚为我谋划布局着想,只是想找借口吃肉罢了。
“不准。你就留在此处与我一同做事,出去就不用想了。”
听此一言,老叟垂头丧气,嘴里还嘟嘟囔囔,有意说给安素听,
“你两个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串联同道搜刮灵材,好不快活,另一个猪鼻子插葱,偷摸到师兄的地盘搅弄风雨。
“这般爱跳,撞上外来的狠角色,未必能活下来。
“还有啊,你的兵戈血煞还未收集完毕,受此一冲击,若不顺遂,岂不是会影响合煞!”
老道言语中毫无敬意,絮絮叨叨的想扭转安素想法,好让他出去吃个爽。
但安素却不恼,他轻笑一声,回道,
“你倒是消息灵通,养的小鬼不少啊。”
他回到龙椅上坐下,将一身真炁贯入地下,狠狠镇压此地地煞,又与这老鬼说话,
“没有蜕凡出手,他们两人就死不了。至于兵戈血煞,你怎知我先前所说便是真话?人言真真假假,实实虚虚,哪里可以尽信。现在的血煞,早够了!”
地煞勃发反击,安素又鼓荡狴犴镇狱炁强力压制,余力泄出,将整个大殿都晃了晃,些微粉尘簌簌而落。
直至真炁与地煞处于微妙的平衡,他才喘息着继续言语。
“加几条鲶鱼,这潭水会更活跃些。何况,我要七杀星斗煞,区区凡人的争杀怎么够?修道人也是棋子,不超限,就愈多愈好。
“让他们去互相厮杀吧,局势越乱越好,凡人、道人死得越多越好,都是些很好的资粮啊。为我的道业奉献一切,我感激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亲自去杀,多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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