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后,司马官廨里。
时间不早了,厨房送来夜餐。
这是张八仙桌,坐了四个人。
上首是崬晶兰,两旁是吴巧儿和司马,下首居然是春红。
她真是受宠若惊,同是春风楼的人,不论是姑娘老鸨子打手厨房里的人,都是个个蹲大狱。
而她就成了座上宾。
她从内心里无限感激崬晶兰姐妹。
饭桌上,其实是最好探案的地方。
她们边吃边聊。
崬晶兰问:“我知道春红姑娘没有见过十郎的经纪人。但是你好好回忆下,十郎和那人交集时,一定有些小故事,你好好说来我们听听。”
“十郎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心中的。”
“只是一些小小的事情,说出来对侦破案情,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许多重大案子,都是从最细微处找到蛛丝马迹,最后才得以侦破的。只要是和十郎有关的,你说出来便是。”崬晶兰说。
她毫不隐讳地说了十郎和他相识相爱事情。
这些故事,不符合崬晶兰提出的要求,因为对了解案情,没有什么帮助。
但是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大家都洗耳恭听。
因为打断她的话,可能会截断她的思路。
就让她尽情地倾吐往事吧。
说了好一会,后来才说到十郎和朋友们的交往。
这些都是枕头上的悄悄话。
大多是讲他们三位名士的友情,以及游玩时的见闻。
后来才涉及到了经纪人。
他说这个经纪人,本领高强,在京城里和南方各省,都有很多的朋友,简直是手眼通天。
开头,两个人很少合拍。
后来,他们说到朝廷大政以及朝中大员的逸闻趣事。
这样,才发现他俩政见不合。
胡鲁桦说严嵩是个好相国,千古少有的忠臣。
致君尧舜,非他莫属。
可是十郎就嗤之以鼻。
十郎说严嵩是个大奸臣,陷害忠良,搜刮民脂民膏,无恶不作,无所不为。
真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
但是,只争论了一会。
那个经纪人便淡然一笑。
他说:“我只做正经的生意,对于朝廷里是事情,于我们何干呀。我们是兄弟呀。”
只是以后,他只和十郎谈家庭,谈生活琐事。
经纪人理解到了十郎常常来春风楼,和我相好的事情。
十郎还特地邀他到春风楼,见了我一面。
看来,他对这件事情是最感兴趣的。
崬晶兰还把这些话,记录了下来。
春红要说的都说完了。
崬晶兰问她:“听人说,你在春风楼里,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而且无人能出其右。”
“惭愧,那都是别人抬举我而已。”
“不要谦虚。我是想一睹你的画技。你能够把那个仅仅见了一面的经纪人的相貌,描画出来吗?”
吴巧儿拿来了文房四宝。
春红舒展玉手,片刻就画成了。
大家拿起来一看,心中有数了。
这不就是胡鲁桦吗。
原来他就是十郎的经纪人。
这就大有文章可以作了。
再一次提审胡鲁桦,可是他还是铁板一块,茅坑里臭石头一坨。
他闭着眼睛,什么也不回答,装聋作哑,死人一般。
不过退堂时却说了一句:“你们最好早早把我放了,免得日后大祸降临。”
谁也没有搭理他,衙役又把他押入了单身牢房。
送晚餐的来了,菜饭和往常的一样,只是多了一小壶酒。
胡鲁桦对酒很感兴趣。
可惜没有酒杯。
他举起酒壶,仰起头,咕嘟咕嘟,一下就喝光了那壶酒。
三扒两口吃了饭,把碗筷一丢,倒头就睡在草铺上。
可老是难以入眠。
恍恍惚惚中,听到大牢房的大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了。
他看到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身材比较高,三绺长髯,风度翩翩。
这不就是李十郎吗?
胡鲁桦高兴地站了起来。
他连声招呼:“十郎兄,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廓,确实是李十郎的声音。
这声音带有磁性,很是吸引人。
他说的是:“我也好想你呀,胡鲁桦老弟。”
“只是你答应给我的稿费,我至今没有收到呀,我拿什么费用去给春红赎身呀。”
胡鲁桦回应:“你看,我到了牢房中,怎么好付给你稿费呀?”
李十郎听了,勃然大怒:“你雇人下毒杀我,就是为了贪图我的那大笔稿费呀!”
胡鲁桦立即回答:“仁兄,不是我杀的你,是那春风楼的老鸨子下的毒呀,你别把罪过堆到我的头上来呀。”
李十郎咬牙切齿,脸色惨白:“你还想狡辩,你给了老鸨子大笔银钱,就是用我的稿费吧。”
说着李十郎走进了牢房,伸出那双手来。
他的手从牢房栅栏里伸了进来,一下就变得老长老长,手指尖尖如钢刺,快要碰到他的衣襟了。
胡鲁桦心惊胆战,急忙滚到了墙角。
他大声说:“李十郎,我明白了,你变成了厉鬼。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奉命行事呀。”
李十郎呵呵惨笑:“你还想狡辩。看我不掐死你。”
说这话的时候,十郎的手臂颤抖个不停,食指如铁条,也一下变长了许多,只差一点点,就要碰到他的身体了。
胡鲁桦大惊失色:“你不要过来,我是严相国的人,专门来江南请查反对他的人。严相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他会让你在冥界下油锅的。”
他的话一说完,牢房转角处,出来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有被捆绑着双手,白布塞口的老鸨子。
有茶房,还有春红。
在这些人身后的,却是崬晶兰,司马卞盛灏和左右班两个捕头。
而这个李十郎的手,一下就缩回去了。
原来是长衣袖罩着的一段木手臂,手掌手指却是熟铁的。
他把头一摇,就变成了一个女的。
这女的就是吴巧儿。
易容高手,幻术大师,真让胡鲁桦始料未及。
完了,什么都完了。
胡鲁桦软瘫在牢房地板的草铺上。
老鸨子口中的白布被拔出来了。
她恶狠狠地扑倒在牢房前,指着胡鲁桦大骂。
“你这个挨千刀万刀的,你害得我好苦呀。”
万事俱备,明天司马要升堂大会审了。
这次会审,连督抚也来了。
春红在堂上指认,这个胡鲁桦就是李十郎的经纪人。
司马一拍惊堂木,问他:“胡鲁桦,春红没有说错吧”
这一次,胡鲁桦点头应声:“是的。”
老鸨子也承认了如下事实:
老鸨子的手指戳到胡鲁桦的额头上。
她说:“就是这个胡鲁桦给了我百虫蛊毒,要我伺机放入茶杯中。”
“但是我不愿意把春风楼的摇钱树,红牌女郎春红也毒杀了,所以只让茶房拿一个杯子上去。”
到了这步田地,胡鲁桦不招认也得招认了。
但是他很是张狂,居然在大堂上扬言:“死了我一个人,你们坐在案台上的人,过不了多久,都会死光光的。”
可是,不论是督抚,还是长史,对这句狂言,都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只有审案官就冷笑了一声。
“别太狂了吧,也许你看不到后天了。”
这话明显有点那个了。
胡鲁桦立刻抓住了把柄。
他猛地站起身,怒吼道:“司马他们在这两夜就要在牢房里把我暗害了。”
这句话击中了要害。
场中的人面面相觑。
只有崬晶兰面带微笑。
还有一副欲言又止的相貌。
就在这时。
司马官廨大门外。
马蹄嘚嘚。
一个身背圣旨的太监飞驰而至。
一到台阶边,为了不伤及场上的观众,立即滚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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