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摊前。
老者脸上的表情充满惊讶。
不对啊!
上次为此人算命时,他的寿命只剩下三个月左右,怎么过去了半个多月,寿命翻了一倍还多……
怎么还越活越久了?
虽说命数也不是一成不变,但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要么就是他这半个月,遇到了什么大的机缘,使得命数发生了改变。
要么就是有高境的阴阳家,不惜耗费自己的寿命,为他逆天改命,将他的寿命生生又续了半年。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对这年轻人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老者再次看了那年轻人一眼,暗暗将那张俊俏的脸记在心里。
……
从刑部离开后,李诺怀着遗憾的心情,回到了宋家。
费了这么大的劲,还是没能将李沅绳之以法。
谁能想到,在被判了死刑的情况下,他还能掏出一块免死金牌来。
宋瑜知道了之后,也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扳倒他,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未来的二等侯,到那时候,哪怕他再次犯下杀人罪,也能用爵位轻易摆平……”
回到和娘子的小院,李诺坐在石凳上,心里面很憋屈。
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这里是封建王朝,特权阶级的存在,无可避免。
要想处置这些特权阶级,就要成为更高的特权阶级。
绝大多数的法家强者,都是在这一过程中,遭受到特权阶级的反噬而陨落的。
自己虽然还未入境,就早早的遇到了和他们一样的问题。
无论是赎刑,以爵抵罪,还是免死金牌的存在,都是法家弟子修行之路上极大的阻碍。
多少年来,无数法家与儒家的前辈,都在为消除或是缩小这些特权的范围而做出努力,推行各种变法,但每次都收效甚微。
权贵和官员团体太过庞大。
满朝公卿,既是法律的制定者,也是既得利益的阶级。
偶尔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但却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李沅那嚣张的脸,时而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一夜,虽然有娘子在身边,但李诺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云阳侯府,李沅同样气的睡不着。
今天的事情,看似是他赢了。
实则他输的很惨。
不仅挨了结实的一顿揍,家里珍藏的唯一一块免死金牌还被用掉了。
不知道那李诺是怎么勾搭上安宁公主的,要是下次再落到那她们手里,除非父亲立刻将爵位传给他,又或是自降爵位亦或得到特赦,否则他可能真的会死。
得到特赦几乎是不可能的,陛下沉迷仙道,满殿朝臣根本见不到他,他也很少插手朝中之事。
那就只能降低自家的爵位。
朝廷为了减少贵族的数量,节省国库的开支,是很鼓励贵族们这么做的。
但爵位本来就是传一代低一代,如果再主动降爵,就会更快的失去特权沦为平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李沅开始思考,他到底是怎么得罪那李诺的。
吉王好美人,好各种美人,越是与众不同的,他越喜欢。
自己听说玉音阁有一位鸳鸯姑娘,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通晓兵法,想着吉王肯定会喜欢,于是便想献上美人,讨的吉王欢心。
怎奈那女子不愿意,还有人为他强出头,被他教训了一顿,没想到那人是李诺的亲戚。
大家都是权贵子弟,自己都低头了,那李诺居然不卖他面子,非要将他带到县衙问罪。
他自然不会去,依律以银免罪,只不过过程不太礼貌,激怒了李诺,将他揍了一顿……
后来他气不过,让父亲联合几位权贵上书,断了他修法家的路。
李诺气急败坏,想要用那件旧案来要他的命。
其实冷静想想,李沅觉得两个人都有错。
那李诺不该得理不饶人,他不该说话阴阳怪气。
这本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最终却闹成了这个样子,造成了两方双输的结局。
如果非要怪一个人的话,那就怪那位鸳鸯姑娘。
倘若她一开始没有拒绝的话,一切都皆大欢喜。
吉王得到了美人,李诺继续修他的法家,自家的免死金牌也还在,哪里会闹成现在的结局。
都是因为那个不识抬举的贱人!
李沅气的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道:“赵吉。”
一道身影从外面跑进来,恭敬道:“少爷,有何吩咐?”
……
夜已深。
玉音阁。
昨日发生在玉音阁的事情,牵扯到长安两位顶级权贵子弟,短短一日,就传遍了长安上流圈子。
今日之前,玉音阁只是长安一家声名不显的乐坊。
说是乐坊,其实就是高明一点的青楼。
只不过这种地方的姑娘,相较于普通青楼,更加年轻漂亮,才艺也更多。
客人们在这里,只能听听曲,喝喝茶,不能和姑娘们发生更进一步的关系。
但这也只是表象,事实上,只要愿意砸钱,没有带不走的姑娘。
明面上是听曲喝茶的高雅之地,暗地里其实还是男盗女娼那一套。
但这玉音阁,和其他地方相比,又有些不同。
云阳侯家的长公子,开出三千两的高价,都没能成功将看中的姑娘带走,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这么有底线的乐坊,还是第一次见。
这直接导致,今天来玉音阁的客人,是平日里的数倍。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白天热闹非凡的乐坊,也已经熄灭了灯火。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轻巧的越过玉音阁后院院墙,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这里是玉音阁的后院,院子的一角,是一片圃,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
赵吉深嗅了几口香气,缓步走在院中,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很快,他就来到一处小楼之前,轻轻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攀上了二楼某处窗户的窗沿。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管,戳破窗户纸,将一口迷烟缓缓吹入房间。
等了一会儿,赵吉将手放在窗框下方,很轻易的就从外面打开了窗户,轻松翻进窗内,落地无声。
这一套动作轻车熟路,行云流水,是因为他早已做了无数遍。
他所修的这套功法,名字就叫“偷香窃玉”功。
这套功法所修出的真气,不以刚猛而著称,同等境界下,他谁也打不过。
但要论偷香窃玉的功夫,他自认为第四境的高手也比不上他,他能做到遮掩全部的真气,将大户人家的小姐迷晕后,从家里偷出来,等到少爷享用之后再悄无声息的送回去。
哪天少爷状态不佳,他还有时间自己也享用享用。
那些所谓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他也跟着少爷享用过不少。
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的女子,第二天醒来毫无察觉。
就算是那些处子,被破身之后,也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小心弄破的。
凭借这门功法,他这些年来,偷香窃玉无数,从未失手。
这处房间的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已经被迷晕了。
赵吉缓缓走到床边,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正要将床上的女子抱起来,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身体不由的晃了晃。
“头晕吗,头晕是正常的,放轻松,一会儿就好了……”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床上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在赵吉彻底失去意识,重重的砸在地上之前,似乎看到她在黑暗中对着自己笑。
……
宋府。
李诺今天起的很晚。
因为他昨天很晚才睡着。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那几个老头子打击娘子学习的自信,时隔十多年,他也得为她出这口气。
这次是自己吃亏,关键是还没有什么办法反击,这就让他更难受了,罕见的失眠到了下半夜。
宋慕儿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李诺在吃早饭,诧异道:“李诺哥哥,你今天不出去吗?”
李诺摆了摆手,说道:“不出去了,以后每天都不出去了。”
他本来就是非法判案,被朝廷禁止以后,就没办法再去县衙了。
刑部和大理寺也是同样的道理,虽说李诺相信,父亲应该能让他暗中继续修法家,但偷偷摸摸的,也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他寿命剩的足够多,大概还有两百三十多天。
这期间,如果能顺便再破一些案子,他觉得撑个一年,问题应该被不大。
半年后就是科举,如果能考个进士,之后他就能光明正大的审案。
吴管家去帮他置备科举的资料了,李诺和慕儿约好,一会儿去和她放风筝。
早饭吃到一半,看到王县尉急匆匆的跑进了院子。
没等李诺开口询问,他就喘着粗气说道:“公子,今天衙门接到报案,城内发生了一桩惨案,一家六口,被人一夜之间灭门……”
李诺早饭都顾不得吃了,站起身,立刻道:“走!”
他虽然不能再审案,但却不影响查案。
只要是他自己破获的案子,不管是谁判的,他的寿命都会增加。
宋府和李府都在长安城的东北方向,这里是长安权贵的聚集之处,这次的案发地点,则在长安西南角,马车行驶了许久才停下。
李诺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眼前是一片残破的民房。
李诺以为,韩卓和周皓的家已经够穷了。
但这里显然更穷,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小巷。
密集的房屋破落不堪,路边的臭水沟中,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几名衣衫褴褛,满脸脏污的孩童,远远的躲在低矮残破的院墙后,用好奇和畏惧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马车行驶到巷子口,就没办法再进去了。
县衙的捕快,先一步到了这里。
案发地点,位于这处里坊的最深处。
李诺在小巷子都快绕晕了,如果不是受害者的邻居带路,仅凭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地方。
片刻后,一行人在一处院门前停下。
此处院门大开,众人只是站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一名老捕快面色苍白,站在门外,对李诺说道:“公子,院子里面……有些血腥,您想好要不要进。”
李诺踏进院子,首先看到的,是一片被染红的地面。
六道身影,面对院门,整整齐齐的跪在地上。
他们都没有脑袋。
两位老人,一对中年夫妻,一对孩童的头颅,随意的散落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仍旧保留着死前恐惧的表情。
流着血泪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李诺的身体一颤,这次的冲击,比上次那两具烧焦的尸体更大。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没有再看第二眼。
王县尉脸色也有些苍白,但还是缓步上前,认真查看过现场之后,深吸口气,目中露出惊色,对李诺说道:“这一家六口,是在同一时间被人砍掉了头颅,凶手只出手了一次,一剑砍掉六人的头颅……
颈部切口太过平整,这不是普通利器能够做到的,凶手是第四境以上的高阶武者,这是剑气造成的伤口!”
他脸上充满震惊,喃喃道:“这一家人只是普通百姓,到底是哪位武道强者,要对这样的贫民百姓下手?”
李诺也面露惊讶,没想到,这竟然又是一桩涉及高境武者的案子。
他和王县尉有些同样的疑惑。
第四境的武者,为什么会对几位普通百姓,用这种狠毒的手段?
他正打算找这家人的邻居来问一问情况,看看他们是不是得罪过什么大人物。
这时,王县尉像是想起了什么,打量着几人的尸体,忽然说道:“瞬间削去首级,这种手法,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王县尉提醒,李诺也觉得这种杀人手法很熟悉,并且很快就想起来这种熟悉感源自哪里。
王妈的姘头,那具被烧焦的无头男尸,就是在死前,被人用利器削去了首级。
李诺曾经一度以为,那件案子,是父亲派人做的。
后来他逐渐意识到,应该是王妈背后的人杀人灭口。
如果这桩离奇的灭门案,幕后的凶手,和杀王妈的是同一个人……
那么。
李诺脸色猛然一变。
坏了,冲我来的!
这件灭门案,只是一个诱饵!
他被人钓鱼了!
李诺还没来得提醒,吴管家和四位灰衣老者就同时色变。
他们瞬间将李诺护在中间,体内真气狂涌而出,将李诺和距离他最近的王县尉护在其中。
几道凌厉的剑气,从不同的方向斩来。
所有的剑气,尽数被一层真气护罩阻拦,李诺和王县尉毫发无伤。
但站的稍远一些,没有在护罩之内的那位老捕头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被一道剑气波及,一条手臂齐根而断,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吴管家等人无暇顾及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忽然出现在院中的七位黑衣人。
七人无一例外,皆是第四境武者。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武道强者?
此地位于贫民区,远离长安繁华地带,就连禁卫也不会巡逻到这里,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们的袭击!
对面有七人,他们只有五人,人数上处在绝对的劣势。
虽说他们五人联手,对上这七人,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最重要的,是少爷的安全。
如果少爷有事,就算他们将七人全杀了也难辞其罪。
吴管家当机立断,抓起李诺的肩膀,迅速退到院外。
四位灰衣老者,则是默契堵住院门,阻止几人追击。
但他们只有四人,即便是尽全力,也只拦住了五人。
另外两人,则是轻松的越过院墙,向着李诺和吴管家消失的方向追去。
狭窄的小巷之中,吴管家背着李诺,能够感受到身后快速逼近的两道气息。
他背着少爷,行动不便,迟早会被他们追上。
以一敌二,他可以勉强支撑一会儿,但绝对顾不上少爷。
他果断的将李诺放下,指着一个方向,沉声道:“少爷,快跑,过了这个拐角,前面就是马车,上了马车,一直向东跑,遇到禁军就安全了!”
没有时间嘱咐更多,他便转身迎上了那两人。
李诺也知道他只是拖后腿的,拔腿向吴管家所指的方向跑去。
跑过一个拐角,果然看到停在巷子口的马车。
他脚下的速度更快,跑到一半时,脚步却缓缓停下。
巷口处,一道穿着黑衣的人影,似乎在那里等着什么。
还有一个!
李诺眼皮狂跳,但他根本没时间思考,瞬间转变方向,跑向了身旁的一条小巷。
跑了几步,脚步再次停下。
他看着巷子尽头的一堵墙,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妈的,死胡同。
这堵墙并不高,哪怕是慕儿,也能轻易的跳过去。
可他不是慕儿。
娘子也不在身边。
他转过身时,那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了巷子口。
黑衣人抽出手中的长刀。
作为第四境的武道高手,杀一个普通人,根本用不着兵器。
他抽刀只是方便待会割下他的脑袋。
虽说雇主没有这么要求过,但这是作为杀手的基本素养。
看着黑衣人缓缓走进小巷。
李诺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多时,幽深的小巷中,传来两声闷响。
小巷深处,黑衣人靠在墙上,睁大眼睛,抬头望着头顶的一方天空。
即便是已经死了,但他的眼睛还睁着。
临死前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震惊。
在他的胸口,两道凹陷的掌印,清晰可见。
一道掌印之上布满寒霜,另一道掌印,则呈现出焦黑之色。
李诺有些虚脱的扶着墙,看着这名杀手,充满怨气的说道:“我就是想查个案啊,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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