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裴惜言略显诧异地侧过脸。
“就是字面意思。”凑崎纱夏淡淡地说,“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她的话淡然的仿佛陈述的是“风总要吹向另一个地方”这种自然规律。
裴惜言僵硬的扯起嘴角:“这玩笑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凑崎纱夏扭过头,好让裴惜言能看到她眼里的认真,
“这也是它告诉我的。”
她举起右手,手腕的红绳被海风吹的轻微晃动,像是在应和她的话。
裴惜言第一次这么不想看她的眼睛,即使它美的像树脂结成的琥珀。
他垂下眼帘,心里已经信了:
“可为什么?”
他不是没经历过离别,但他讨厌这样突然的离别。
“因为你已经找到我啦。”凑崎纱夏左手手指摩挲着红绳的线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起来,“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不一样的。”裴惜言低声说。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前者是镜花水月,后者是打碎它的石头。
没人会相信你梦里的事,你也不会傻乎乎的上前说“喂,我和你在梦里见了三年诶!”,你如果这样做别人只会把你当神经病,然后快速离开。好心的可能会在临走之前帮你打个医院的电话问你去不去看看脑科。
“一样的。”凑崎纱夏轻声说。
“别开玩笑了。”裴惜言觉得她的回应很扯淡,提高了些许音量来反驳,“所以你不会想说‘我其实是现实里的凑崎纱夏’这种话吧。”
“我是。”她轻轻点头。
“什么?”裴惜言愣住了。
“我是......也不是。”凑崎纱夏说,“其实你做梦的时候,我也在做梦呢。”
“只是我对你的记忆仅存在于梦里。”
裴惜言顿时感觉脑袋嗡嗡的,耳朵听到“哔”的一阵轻微电波音。
他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头晕。
“其实上一次我就要离开了。”凑崎纱夏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已经在现实找到我了。”
“因为......名字吗?”裴惜言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因为我叫出了伱的全名,所以......”
“惜言还真是聪明呢。”凑崎纱夏翘起嘴角,轻声赞叹。
“可我不想要这样的聪明。”裴惜言低下头,头一次觉得“聪明”这两个字是这么的刺耳。
他自以为是的出击,换来的确实离别的钥匙,真是讽刺。
“你舍不得我啊?”凑崎纱夏脸上恢复了开朗的笑。
“内......”裴惜言闷着声音回应。
他知道三个星期能养成一个习惯。
那三年呢?160多個星期,不知能养成多少习惯了。
“我就是我啊。”凑崎纱夏握住他的手,“我们在另一边继续做朋友吧。”
裴惜言盯着船板,没说话。
“邦。”
忽然木船的船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响后被迫停了下来,紧接着船桨也不再划动。
“我们到了。”凑崎纱夏心有所悟,她松开手,站起身,走到船头手往前探,像是触摸到了什么。
裴惜言压着情绪抬头,看到她手掌触摸的地方有一面白色的墙壁开始逐渐显形。
“我们来看看吧。”凑崎纱夏对着墙壁敲了敲,“这是我们的第多少次见面。”
墙面被敲的泛起水似的波澜,波澜停下后一幅幅画面像放幻灯片般闪烁而过,寺庙,海边,山上,樱花树前......每闪过一个画面,左上角就会叠加一个数字。
果然是badending吗?裴惜言望着那些画面想。
现在已经开始播放起片尾了,最后是不是就该感谢他们两个的出色演出了。
他的心脏忽的被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住,鼻子很酸涩,像是有人在眼前切了一颗洋葱。
这导演真是个蠢货,设置了这样的结局,谁会看这样的电影,真是烂透了......
“正好是第一百次见面呢。”凑崎纱夏看着那最后定格的数字。
“真是完美的一个数字。”裴惜言喃喃。
“内。”凑崎纱夏微笑,“正正好好。”
画面闪烁完毕,一扇普通的门出现在了船头正对着的墙壁,像是等着某个人来打开它。
“我好像该走了呢。”凑崎纱夏看着那扇门。
“你听过一首歌吗。”裴惜言仰着头缓解情绪,忽然问。
“什么歌。”凑崎纱夏好奇。
“TheBeatles的《yesterday》。”
“你能唱给我听听嘛。”凑崎纱夏眼波流转。
裴惜言没有拒绝。
“Yesterday,allmytroublesseemedsofaraway.
昨日,一切烦恼仿佛那么遥远
Nowitlooksasthoughthey’reheretostay.
如今却似乎都缠绕着我不肯离去
Oh,Ibelieveinyesterday.
我沉迷于昨日
Suddenly,I’mnothalfthemanIusedtobe,
突然间,我已不再是曾经的自己
There’sashadowhangingoverme.
阴云笼罩着我
Oh,yesterdaycamesuddenly.
昨日来得那么突然
WhyshehadtogoIdon’tknowshewouldn’tsay.
她为何离去,我无从知晓,她也不曾提起
Isaidsomethingwrong,nowIlongforyesterday.
或许是我说错过什么,现在的我是多么渴望往昔......”
他悠扬的歌声在海面上飘荡,唯一的听众或许是凑崎纱夏,她静静地听着,海面静静地,船也静静地。
这首歌不长,两分钟出头。
他结束的时候,凑崎纱夏立马双手像海豹一样在身前鼓起了掌:“好听好听!”
只是她英语不太好,挠了挠头又问:“但这首的歌是什么意思啊?”
“昨天。”
“这个单词我还是知道的!”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凑崎纱夏愤愤不平。
“昨天会过去的。”裴惜言看向她,“明天......我会去找你。”
凑崎纱夏愣了愣,接着嘻嘻一笑,举起了右手小拇指,“那来拉个钩吧~”
裴惜言伸手勾住。
“指きりげんまん、
嘘ついたら針千本飲ま~す!
指切った!”
她说的是日本拉钩时会说的话,裴惜言知道它的意思。
“我们立下的是切掉了小手指般坚定的誓言,谁要是违背誓言,就要挨一万次拳头,吞一千根针。”
“好啦。”凑崎纱夏收回手,利落的甩了甩头发,“我也要走啦。”
“很高兴这三年和你在一起。”她认真的说。
“さようなら(再见)。”裴惜言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别。
“さようなら~”凑崎纱夏挥了挥手,然后打开了门。
随着“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
蓝天和暗海之间,墙壁前,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艘小船和裴惜言。
裴惜言看着海面,不知怎的想起了老人与海。老人漂了84天,他漂了三年。
老人抓到了鱼,他就此被一道门给隔开了。
他忽然试着伸出手,往前面虚抓了一下。
没有柔软,满手空气。
裴惜言叹了口气,往船板上一躺,望着湛蓝的天空,心里第一次这么不想再做梦了。
“啪嗒。”他忽然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记得来找我哦!”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钻了出来。
“内~”裴惜言脸上笑容淡淡,却是藏不住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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