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冰冰冷,却又似异常锋利,好像她一动弹,便会被一剑刺穿。
“小心说话。”那人俯在柳茹石的耳畔,压低了声音。
柳茹石身子颤了颤,小脸煞白。
她还没退亲,还没回京去找她那个便宜爹爹算账,如此死了?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柳茹石想着,便镇定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锦被,忽地一下,盖在身上,也顺势挡住了身后的某人,又看了看躺着的嬷嬷,缓缓掀开了车帘。
“几位官爷,这是?”她打了个哈欠,抬手捂了捂嘴。
柳茹石还算镇定,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些人穿着官服,兴许是附近的衙役。
“可看见有人在这附近?”官爷问。
柳茹石木木地看着人,用手指了指管事和车夫。
官爷一个劈手拍在了管事的背上,“醒醒!”
管事吓了一跳,直接从车辕上滚到地上,哈喇子还挂在嘴角,“爷,几位爷,这是?”
“官府问话,可有见到旁人?”官爷看着他,又细细地瞧了瞧马车。
马车还算豪华,且锦帘上写着大大的柳字,想来是官宦人家,也就没特意为难。
“不曾见过生面孔,小人是柳首辅家的管事,从岭南乡下接了大小姐回府,过了时辰,不得已宿在此处,还望官爷明察。”管事笑嘻嘻,边说边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来。
官爷瞅了瞅,看看他,又朝马车内望了望。
马车上那小姐盖着锦被,睡眼朦胧,而一旁的嬷嬷就那么躺着,身上连个毡子都没有。
哼,这官家的小姐,待下人如草菅,看来柳首辅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他冷笑一声,剜了柳茹石一眼,猛地一下用剑刺向车帘。
柳茹石吓得缩回手,车帘直接被放了下来,直接挡住了里面和外面。
外面看不见,里面忐忑忑。
不多会儿,外面的脚步声远去。
听见管事的长吁了一口气,“走吧。”
柳茹石也缓了一口气,看来管事和车夫都无碍。
马车缓缓移动,她身后的男人,也挪开了抵着她的剑。
男人不说话,柳茹石则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好像在确认那至关重要的玉佩,刚才有没有在混乱中掉落。
她没慌,却有些不安心。
根本没下马车,又如何会丢失,想了想,她并未将手探进衣襟里,而是,坐直了身子。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有些惊诧,这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竟然如此淡定?
他掏出锦帕,擦了擦剑身的血渍,随口问她,“你是柳家小姐?”
柳茹石看着他,不点头,也不吱声,就那么直直地瞅他。
她的眼睛很亮,似璀璨的星星,满目生辉,又像带着诸多心事,独独没有对他的恐惧。
她不怕他!
“你叫什么?”那人又问。
“柳茹芸。”她随口说了一个名字。
那是她继母嫡亲的女儿,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至于为何这般说,她有自己的打算。
她无法隐瞒自己是柳首辅之女,却可以错将旁人的名字告诉他。
无论他是谁,以后都不得见。
深闺大院里的小姐,又如何能见外男。
何况,这人满身是血,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静寂的马车内,她眼眸微动,在思量着男人有没有信她的话。
“好,茹芸小姐,在下欠你一条命,多谢。”男人冷凛道。
柳茹石低头,心里暗腓:还不快滚,谁用你谢!
男人以为她害羞,也没多说,对着一旁的嬷嬷一个劈手,瞬间又掀起车帘,闪了出去。
闪过身影如一道光,瞬间没在林子中。
“管事,刚才......有人?”车夫眨了眨眼睛,有些磕巴地问道。
“哪来人,快走!”
管事有些不耐烦,今日扔出去那般多银票,本来想着省了住客栈的银子,悄咪咪地揣进自个儿口袋里,不想,竟给了那些个狗腿子。
真是来气!
而车厢里,奶嬷嬷已经醒来,她好像睡了好久,坐起来看着一旁依旧睡着的大小姐,她笑了笑,小姐依旧像个孩子,长不大,无忧无虑。
打量着大小姐熟睡的面庞,奶嬷嬷叹了一口气,回了府上,不知道还能不能这般安心睡下?
“嬷嬷。”柳茹石缓缓睁开眼睛,喊了一声。
“大小姐,你醒了,是不是饿了?”奶嬷嬷笑着,宠溺地问她。
柳茹石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会儿,她已经弄明白了,嬷嬷没事,想来是那人点了嬷嬷的睡穴。
悄悄摸了摸锦被下的短剑,她眸子里泛出一抹晶亮,嘴角微微翘起,有一丝丝得意的笑。
那人一定没想到,她顺走了他的短剑。
哼,想拿剑刺穿她的身体,门都没有!
剑鞘镶了宝石,估计拿到当铺也能换不少银两。
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
管他,这短剑就当做他威胁自己的补偿吧。
柳茹石想着,不能再走林间小路,万一再遇到什么不测,得不偿失。
管事的好像也担心遇险,不用她开口,自觉走了官道。
又走了一日,在途中路遇客栈,管事的竟主动提出夜里歇息在此。
柳茹石也不反对,直接应了他。
看来这管事是被吓怕了。
也是,人嘛,都怕死。
银子虽说要紧,也得有命花才是。
歇了一夜,养足了精神,又上路了。
睡了一夜,管事好像健谈了许多。
这一路啰哩啰嗦、叽里呱啦就把柳府这些年的事,说了个遍,口气不乏洋洋得意。
也是,便宜父亲年纪轻轻便位居权臣,着实让人得意。
只是,这些人,不包括她罢了。
走官道慢了一些,自是没有小道捷径快,又晃荡了近十日,才到金陵。
柳茹石拎着一个小包裹,扶着奶嬷嬷站在了柳府大门口。
“这府邸,当初还是母亲的陪嫁。”她在心里忍不住冷笑。
她的外家大舅舅是有名的商贾,生意更是遍布各个角落,比皇家还要富足。
可就是这般有银子又如何,却买不了自家嫡妹的命。
那时她还小,奶嬷嬷领着她从外面买糕点回来,母亲竟咽了气。
再后来,她记得家里抬出了棺椁,之后,她病了,父亲觉得京城水土不利于她养病,便让奶嬷嬷将她送回了岭南乡下。
而她却知道,她走之前,见了几次的那妇人,分明就是父亲欢喜之人。
“大小姐,进去吧。”管事笑呵呵,催促中带着不耐烦。
“是啊,终于到家里了。”柳茹石柔柔轻叹。
这是母亲的陪嫁,自然是她的家。
不是首辅的官邸,只能是她的,是她柳茹石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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