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奶嬷嬷挎着竹篮出门,刚走出不远,便遇到浩浩荡荡的队伍迎面而来。
颇为见多识广的奶嬷嬷一眼便瞧见了高头大马上的状元郎,蔡乂!
刚欲转身,那状元郎竟下得马来,朝着奶嬷嬷拱手作揖,道:“敢问可是柳家大娘?”
奶嬷嬷一愣,忽地想起,她在这岭南乡下一直作柳家大娘称呼,不想这状元郎离开五六载,竟还识得自个儿,应该是个有情有义之人,看来丁氏要苦尽甘来了。
奶嬷嬷心生欢喜,却故意装作不识来者,道:“正是,官爷是?”
“晚辈乃蔡乂。”
“你,你这是高中了?”
“高中了,嗯,高中了。”状元郎说话间,顿觉神采飞扬。
奶嬷嬷笑了笑,“那恭喜蔡状元了。”话毕,她再次转身拎着竹篮往回走。
蔡乂见她拎着空空的竹篮往回赶,以为是去给自家爹娘报信,更是欣喜不已。
奶嬷嬷直接回去,并没有拐进蔡家小院,她知道,蔡家不大的院落里,如今是空无一人啊。
她赶紧去告知大小姐,而柳茹石却让她去河边找洗衣裳的玲儿,让她先领着小六子到师父那里住几日。
奶嬷嬷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大小姐这般安排,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奶嬷嬷从后面的竹篾门出去,直接到了河边。
玲儿正在河边洗衣,而小六子甚是听话地在一旁玩蛐蛐。
奶嬷嬷忙低声朝玲儿吩咐了几句。
玲儿拉起小六子就走,奶嬷嬷将衣物又搓了几下,才抱着木盆,缓缓往回走。
刚一进后院,便听见了前院那状元郎的声音,“敢问姑娘,可知我家人去了何处?”
柳茹石自是听见了马蹄声,才刻意装出不经意刚从屋里走出,巧遇站在院门外来寻人的蔡乂。
柳茹石住的院落,其实有大门,说是大门,不如说是用几根竹竿排的门阀,稍微有些身量的人,不用踮脚,也能瞧见院内的一草一木。
更何况是人。
如今的柳茹石长高了许多,已经不是五六年前的小丫头,虽说尚不曾及笄,可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
“敢问来人可是蔡状元?”柳茹石轻问。
蔡乂一愣,连忙道:“正是。”
“既然蔡状元归乡来,自然是去过了县衙。”柳茹石往前几步,再次出口道。
蔡乂怔了一下,道:“急着归来探望双亲,尚不曾去过县衙。”
柳茹石淡淡一笑,“那状元爷还是去一趟衙门吧。”
蔡乂蹙眉,他,他刚刚听见这位姑娘说的是衙门,而不是县衙。
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正欲转身,他又顿了脚步,遂问:“敢问姑娘可是柳家大小姐?”
柳茹石微怔,很快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屋。
偏巧奶嬷嬷端着空木盆走了出来,洗净的衣裳已经晾晒在了后院,她正是听清了大小姐的脚步声,才适时走了出来。
而蔡乂尚不曾离去,一眼便看见了端着空木盆的她,欲言又止。
奶嬷嬷不看他,拿着空木盆去了仓房,忙完又准备进屋去伺候大小姐。
她从仓房出来时,蔡乂已经离去,瞧着背影,应是到县衙方向去了。
奶嬷嬷禀报给大小姐,柳茹石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好一会儿,她才又问;“给洮之师兄的书信可有递出去?”
“递了,天不亮便送去了。”奶嬷嬷揶揄道。
柳茹石瞅了瞅她,也不做解释,任由她胡猜。
蔡乂到了县衙,自是见到了县太爷,一阵寒暄过后,当然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提出去见丁氏。
县太爷应允,人家是结发夫妻,自当该见。
他让捕头带路,很快蔡乂便见到了丁氏。
一头白发的丁五娘此刻正背对着牢门,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念什么往生经,不细听,自是听不出,不过,声音倒是时不时传出哽咽,外面的牢头听了,也难免心生悲悯。
见捕头将关着白发妇人的牢门打开,蔡乂心中一惊,当丁五娘转过身来时,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这妇人竟是自己那位发妻。
牢房里火光虽说微弱,可他依然看清了丁五娘的脸。
五六载不见,五娘曾经白皙的脸上,俏丽早已不见,只剩沟壑满面。
甚至不如柳大娘那老妇人。
他在牢门口瘫坐下来,而丁氏见到她朝思暮想的郎君,早已泪流满脸。
捕头见他们相对无言,以为是碍于旁人在,连忙招呼牢头,一起退了出去,只留这小夫妻蜜语。
尚不足半个时辰,蔡乂便走了出来。
捕头微愣,这蔡乂不将丁五娘带回去?
转瞬一想,这蔡乂虽说是状元郎,却不曾官至地方,自然是不能随意带走犯人。
当然,这丁氏虽不是罪犯,却依旧没有完全洗脱嫌疑。
见蔡乂踉跄着走了,捕头深觉可怜。
哎,谁能料到,金榜题名回来,竟是亲娘闭目之时。
若说寿终正寝还好,却,却是毒死。
关键自家娘子还有嫌疑,任何人,也打不起精气神来。
见蔡乂远远离去,捕头打算去禀报县太爷。
刚要迈步,牢头奔了出来,“丁氏想见她家邻居柳姑娘。”
“柳姑娘?哦,就是那日公堂上盛气凌人的女娃?”捕头愣了一下,后恍然大悟。
“什么女娃,瞅那样也得十四五,说不定已经及笄了,马上就得说亲!”牢头反驳他。
“什么亲不亲的,还不快点回走,一天到晚,就知道想媳妇儿,没出息!”捕头拍了他一下,回身就往牢里走。
进来时,丁五娘竟直直坐着,什么话也没多说,一要笔墨,二要见柳姑娘。
捕头一听,甚是纳闷,自是要问。
可任他磨破了嘴皮子,也撬不出旁的话来。
无奈,他只得去禀报县太爷。
胖乎乎的县太爷此刻正陪那锦衫公子用膳,捕头冒然进来打扰,颇为不悦。
但碍于有锦衫公子在,他不得不问:“这点小事也来禀报,给她笔墨便是。”
“她还要见柳姑娘。”捕头又道。
“那就见嘛,啊,柳姑娘是谁?”县太爷猛然回神。
“就是公堂上公然反驳仵作的女娃。”捕头说完,赶忙低头。
他可不能多看一眼县太爷富于表情的那脸肥肉,要不然容易令人多猜。
这善于察言观色的活,还得师爷来才行,他只适合抓人办案。
一旁的锦衫公子蓦然放下了筷子,淡淡地看着捕头。
原来,她姓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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