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下来,翟远笑也不敢笑。
稍微表现得活跃一点,赵美珍在饭桌下一脚就踢了过来。
比邓乐伶踢得可狠多了。
至于吗?至于吗!
好不容易送走梅姨一伙人,翟远觉得几位屋邨阿姨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赵美珍在饭桌上说的那番话,连他听了都觉得自己太惨了,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妈,你真踢啊!”
翟远揉着小腿,冲收拾碗筷的赵美珍抱怨道。
“我不踢你,你还不被人套出话来?以为人家真是来参观呀?”
赵美珍头也不回说道:“也就阿梅还好点,刚才还偷偷塞给我两百块,你没见到其他几个八婆那副衰样,听说你欠钱连杯茶都不肯喝,生怕我们沾上她。”
“那梅姨还算不错,下次有着数(好处)多多便宜她。”
翟远觉得自己赚钱之后,改变的不止翟瑶,连赵美珍这个老实了十几年的单亲母亲,心眼都多了起来。
“喂!你都扮的似模似样,头先阿妈说我被银行的人追斩,你居然能忍住不笑出来。”
翟远坐在沙发上,揉着腿骨,朝饭桌上还在喝汤的翟瑶说道。
翟瑶放下碗,用手背抹了下嘴,瞥了他一眼,呵呵冷笑。
“你以为只有你被踢?”
她说着话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痛苦,一蹦一跳往卧室方向走去,嘴里斯哈出着气。
翟远目瞪口呆,回头看了眼系着围裙的赵美珍,顿生敬仰。
“阿妈,我想学这招!”
“什么?”
“佛山无影脚!”
……
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翟远就睁开双眼。
心里装着事,连闹铃都用不上。
今天是电影《盲女》正式上映的日子。
走出客厅,发现赵美珍居然比自己还早,正在拖地板。
翟远打声招呼,笑着说:“等我忙完这段时间,请个菲佣回来。”
“你少弄那些有的没的。”
赵美珍瞪了他一眼,又有些唏嘘的笑道:“从没想过能住到这种房子里来,就算打扫卫生都觉得新奇,以前哪用得着打扫这么长时间。”
说的也是,公屋那点地方,拖把沾点水甩两下就搞定,哪用得着现在这样麻烦。
“瑶瑶呢?”
“哼,她不睡到九、十点钟才不肯起来。”
“不用做事就由她睡喽,过完年让她去学校读书。”
翟远抻个懒腰:“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晚上未必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赵美珍张了张嘴,本想斥责说他一大早就到处跑,又想起现在的翟远跟前几个月已经大不相同。
她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的确年纪大了。
“我煮两个鸡蛋,冰箱里还有面包牛奶,你吃点东西再出去吧。”
“不用了,我在街边随便买份早点就好,你和瑶瑶记得吃啊,不要不舍得。记住,菜放冰箱里也是会坏的。”
不提醒这最后一句实在不行,赵美珍真的会以为把菜放进冰箱,就等同于连时间都冻住。
时间暂停那是东洋的专利技术!
可就算说了不用做早饭,等翟远洗漱过后,还是被赵美珍硬拽到餐桌前。
鸡蛋按他的口味煮成半生熟,牛奶和面包都加热过。
“去街边买早点不安全,屋邨以前有个工人就是这样死掉的。”
赵美珍一脸严肃的说道。
“啊?食物中毒呀?”
翟远拉开椅子,跟她对面而坐,咬着面包好奇问道。
“不是。”赵美珍突然露出笑容:“他去买早点,路上被车撞嘛!”
好冷……
翟远没想到这个段子居然会如此古早。
母子两人一同吃过早餐。
翟远跟赵美珍打声招呼,走出门外。
没有进电梯下楼,而是轻轻咳嗽一声,望向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房门紧闭。
唉,毕竟不是铁打的,也得休息。
翟远叹口气,刚准备进电梯。
咔嚓一声轻响,房门打开,卫星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有事?”
“我靠!大哥你不用睡觉吗?”
卫星笑了下,把房门全部推开,露出摆在门口的床铺。
“放心,我把床摆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看到。”
太敬业了,下次一定涨工资!
……
从碧丽苑出来,直奔屋邨。
到了秀茂坪屋邨,在巷子口就依稀听到交谈说话的声音。
翟远在第一间录像厅楼下停住脚步。
看清楚眼前的场面,他轻轻吐了口气。
成了。
人头攒动,议论声不绝于耳,咸湿佬们起了个大早,就等录像厅开门放映。
一眼望去,人数起码五六十个。
这还只是清晨。
饱暖思欲,等到了下午,各自收工吃过饭的咸湿佬无所事事,夜间场的观众会聚的更多。
“麻烦让一让。”
翟远想挤开人群,去录像厅找陈家乐他们。
“排队啊靓仔,年纪轻轻不学好,学阿叔们看咸片呀?”
根本挤不进去。
翟远很是无奈叹口气:“我是录像厅的老板,不给我过去,怎么开门做生意?”
一句话讲完,上百道目光齐刷刷聚在翟远身上。
“丢你就是老板呀?年纪轻轻就这般有出息,阿叔陪你上去!”
这是想趁机抢占前排的观众。
翟远看了他一眼,心说刚才骂我不学好那位好像也是你。
一念未绝,又有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凑过来,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花丛里还挂着吊牌上面写着‘送给最靓的阿伶’几个字。
“老板,你可不可以让我见下阿伶,或者请她签个名给我,我真的好喜欢她!”
阿伶是海报上邓乐伶角色的名字。
翟远看着西装男脸上狂热的表情,呵呵一笑。
你那是喜欢吗?你那是馋她的身子,下贱!
爆出自己老板的身份之后,反而更难往前进一步。
最后还是几个想早点看到电影放映的男人,主动护着翟远,挤开人群把他送到楼上。
到了楼上,翟远这才发现,原来录像厅里也早就人满为患。
观众们坐在钢架床上,挥舞着手写的票根,群情激奋。
“搞什么飞机!买过票还不放电影,还做不做生意,扑街玩嘢啊!”
陈家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直到看见翟远出现在门口,这才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来。
他说:“劲啊阿远,以前早上开门,第一场生意最差,你看下现在的场面。”
翟远问:“怎么还不放电影?”
陈家乐:“照规矩都要等到八点钟。”
翟远白了他一眼:“痴线!以前等到八点是为了多凑几个观众,你也说第一场生意最差嘛,现在这样你再不开机,我怕这帮咸虫耐不住寂寞,分分钟搞出大件事!”
老板开口,陈家乐连忙应了一声,唰的拉上窗帘,关上房门。
在屋里一众咸湿佬热切希冀的眼神中,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仅有六盒的其中一盒《盲女》录像带,咔哒一声插进录像机里。
电视机银屏亮起。
第一个画面就是邓乐伶坐在医院椅子上,一个龙套医生戴着手套,用瞳孔笔灯照射她失神的双眼。
随着邓乐伶眼珠转动,一个个名字出现在周围。
导演:寡妇的哀嚎
监制:寡妇的哀嚎
编剧:寡妇的哀嚎
录像厅里响起一阵低低笑声,吐槽是哪个缺德家伙给自己取这个笔名。
翟远掸了下衣衫,昂首挺胸。
没错,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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