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内地可有你的不少歌迷,我也不例外。”
方言笑了笑,“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不知道能不能到屋里一叙?”
舟木稔求之不得,不等邓丽筠开口,就抬起手,热情地把栗原小卷他们请到化妆间里。
众人一边走,一边聊,但聊的都是很浅显的话题,比如“老家儿时哪里嘞”。
“我父亲是冀北人,我妈妈是鲁东人,他们常常跟我说,我算是半个鲁东人。”
邓丽筠咧嘴发笑,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方言半开玩笑地说:“邓小姐,你今天打算唱甚么歌嘞?”
邓丽筠憋着笑意,带着鲁东口音说:“方先生,俺准备唱《偿还》的日文版,叫《赎罪》。”
方言道:“这歌我前些天也听过,很好听,难怪能在日本的公信榜上呆这么久。”
“方先生过奖了,俺的《偿还》,可是你滴《夕阳之歌》、《樱花树の恋》的手下败将。”
邓丽筠微微地一鞠躬。
“这也许就是地域文化的差别,就像在华夏,就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动不动就鞠躬。”
方言摆摆手,“日本骨子里喜欢夕阳、樱花、白雪,所以爱屋及乌,多多少少就会更偏爱《夕阳之歌》、《樱花树の恋》,如果放在华夏的话,也许两岸三地的歌迷会更喜欢你的《偿还》。”
舟木稔啧啧称奇,大文豪不愧是大文豪,说的话都让人这么舒服。
“我也听人讲过,说在内地有很多我的歌迷。”
邓丽筠道:“可我也听说,也有些人管我的歌叫‘黄色歌曲’,管我叫‘黄色|歌女’……”
“巧了不是!我也被这么说过,而且我的名头比你更响亮,我被叫做‘黄色教主。’”
方言用戏谑的口吻自嘲道。
邓丽筠又惊又疑,“黄色教主?”
方言嘿然一笑,“没看出来?”
邓丽筠上下仔细地打量,仪表堂堂,怎么看也不跟“黄色教主”沾一点儿边。
“‘黄色教主’这个绰号还算是小的,有的还管我叫‘文妖’、‘文学败类’……”
方言解释说,之所以会被起这些外号,就因为他坚定不移地支持文学、音乐等通俗文化的发展。
“方先生,你就不怕,呃……”
邓丽筠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可能犯忌讳,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方言道:“宝岛是个岛,岛上的渔业肯定很发达吧?”
邓丽筠笑盈盈地点头,“海鲜又多又好吃!”
“那不知道有没有听过一句的话?”方言振振有词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邓丽筠双眸扑闪,对眼前这个男人越发地好奇,语气诚恳地请求合影。
方言委宛地拒绝:“我看还是互相签名为好,拍好暂时就免了吧。”
邓丽筠心里咯噔了下,“方先生莫不是怕和我合影,会影响到你……”
“与其说是我怕你影响我,倒不如说是我怕我影响你。”
方言道:“我认识的一个香江的演员,不知道邓小姐有没有耳闻过,叫‘梁加辉’,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前些年靠着《火烧圆明园》这部电影,封了金像奖影帝,结果却遭到了无理的封杀。”
邓丽筠一怔,“我……我好像听清霞提过。”
“到现在,他还没有解除封杀呢。”
方言话里透着一丝的讽刺。
“方先生,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邓丽筠羞愧地低头,双颊微红。
方言不以为然地扬手,有意地化解此时尴尬的氛围:
“待会儿邓小姐能不能多给我签几个名?”
“啊?”
邓丽筠脸上写满了疑惑。
“除了我以外,我们全家,还有我那胡同里的街坊邻居,可都是你的歌迷。”
方言玩味地眨了眨右眼。
邓丽筠抿了抿嘴,直觉古怪,明明自己的年龄比他大,却有种小姑娘被调戏的错觉。
眼见方言准备告辞离开,舟木稔找补道:“方言君,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能再次见面?”
“会有的,不过我这次在日本不会逗留多久。”
方言说,自己过些天要去小樽市,为新作走访采风,然后就会打道回国。
邓丽筠嘴里反复地念叨了几遍“小樽市”,和舟木稔一同把方言二人送出了化妆间。
“邓小姐,接下来的红白歌会,好好加油。”
就在方言和邓丽筠道别时,松坂庆子站在不远处,幽怨地白了一眼。
但当方言朝自己走来、加油打气的时候,方才的小情绪立马抛到脑后,笑眼弯弯,秋水盈盈。
红白歌会不一会热,正式开幕。
红白两组的主持人在开场时,往往身着以所属队伍颜色为主的传统装束登场。
而作为控场的总主持人,身穿西装,在三人的穿针引线、齐心合力之下,红白两组的歌手是你方唱罢我登台,也不知道是不是NHK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把今年炒作为劲敌的两对冤家分到对面。
中森明菜VS松田圣子,角逐谁是昭和最当红的偶像歌手!
松坂庆子PK邓丽筠,关东和关西“有线放送大赏”排名第一、第二歌手的大决战!
气氛一下子就被带到了高潮,热烈得仿佛要燃烧起来。
镜头缓缓扫过歌手所在的绚烂舞台,只见台下,一群群应援团热情洋溢,其中不乏银发熠熠的老者,头上绑着钵卷,伴随着旋律,手舞足蹈,给自己支持的歌手助阵,以壮声势。
看着他们加油呐喊,激情满满,方言咂摸着嘴,真不愧是“爱豆产业的发源地”。
红组白组你来我往,歌声与掌声交织成一首动人的交响乐。
观众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跟随音乐的节奏,身体扭动摇摆,共同见证这场视听盛宴。
几个小时过后,掌声如雷鸣般响动,众人的喝彩声此起彼伏,红白歌会也随之落下帷幕。
最终,以中森明菜、松坂庆子所在的白组,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邓丽筠、松田圣子所在的红组。
主持人宣读完赛歌会的结果,时间卡得极其精准:
“今年真的是十分特殊的一届红白。歌曲能带给人力量,歌曲能团结人心。”
“在此衷心希望明年会是大家能共同欢笑的美好一年,新年快乐!”
这段致辞说完的刹那,跨年的零点钟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栗原小卷和在场所有人一样,起立鼓掌,“方言君,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方言一时间也没有主意,想睡却毫无困意,整个人依旧精神抖擞,生龙活虎。
栗原小卷笑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庆祝?”
方言一问才知,松坂庆子和栗原小卷早有约定,如果所在的白组赢了,就喝酒庆祝,不醉不归。
于是,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在红白歌会彻底结束后,和松坂庆子一同来到栗原小卷的豪宅里。
屋外,绚烂的烟火灿烂,在空中绽放,璀璨浪漫,美轮美奂。
屋内,方言在栗原小卷和松坂庆子的车轮战下,喝了一轮又一轮,喝得半醉半醒,晕头转向,耳边隐隐地听到松坂庆子在问:
“方言君,还记不记得我请你听的《空港》?”
“当……然!”
“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只是对你说,”
偶而独自,呃,一人的旅行也不错,
雨中的机场,我伫立在登机台上,
向我挥别的你已经渐渐模糊……模糊……模糊……”
方言一边拍着大腿,一拍清唱起来,但已经醉得口齿有些迟钝。
松坂庆子眼里闪烁,搀扶着方言站起来,“小卷酱,快搭把手。”
栗原小卷扶着他的另一边,压低声音道:“庆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就是想得太多,才会和方言君错过。”
松坂庆子借着酒劲,大胆地说:“反正社里别说允许我结婚,就连公开恋情也不许!”
此时,屋内灭了灯,天上很黑。
“砰!”
床垫的弹簧发出轻微的声响,渐渐地,被窗外的咆哮着的烟花所淹没。
“砰!”
“砰!”
方言感觉身上埋入了十万响的鞭炮和几千簇烟花,自点火开始,便失控地噼里啪啦轮番炸响。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掐灭它,不时有一两个星刺入了银河,或者滑进黑暗中,带着发红或发白的光尾,轻飘的或硬挺的,直坠或横扫着,有时也点动着,颤抖着,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
烟花的余光散尽,黑暗似晃动了几下,又包合起来。
静静懒懒的群星复了原位,在新年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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