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到最后一天,又重新变回了文学沙龙,各说各的,自由发挥。
艺术形态、的界限、新中的荒诞、象征、幽默等审美范畴……
一直谈到晚上,江浙的文艺界、出版社在“楼外楼”菜管设宴。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远山近水,楼外的风景跟楼内的山石盆景相映成趣。
而且美味佳肴,相当可囗,河虾、湖蟹、芦笋、莼菜都很鲜美。
钟阿城和王硕吸取了黄酒上头的教训,在酒桌上喝酒的时候,再也不敢沾半点的黄酒。
倒是方言,和朱伟、石铁生等小酌起来,“路上就有劳你帮我多多照应铁生了。”
朱伟好奇不已,“方老师,您不跟我一起回燕京吗?”
石铁生笑了笑,“他呀,要趁这个机会,绕道先去一趟沪市。”
“知我者,铁生也。”
方言准备去《黄飞鸿》电影剧组,探龚樰的班。
李小琳发出邀请,“岩子,既然要去沪市,不如跟我们同行吧?”
方言满口答应了下来,却听到她接着埋怨起自己不够意思,竟然把《霸王别姬》给了《当代》。
“李主编,我看你们《收获》这回也是大收获。”
石铁生帮忙打起了圆场,“收罗到了那么多寻根文学的作品和理论文章……”
方言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算没有收录我那篇《霸王别姬》也无妨。”
“话可不能这么说。”
李小琳语气里透着幽怨。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纵然是十篇、二十篇其他寻根文学的和评论文章,也许都抵不上《霸王别姬》这一部的价值,更何况,这还是出自方言这个现如今的寻根文学派旗手之手。
明明这个研讨会的主办方是《人民文学》和《收获》,结果最大受益方却是《当代》。
这就好比娶媳妇,李云龙抠抠搜搜地攒了点钱,盖房子,找人说媒,下聘礼,办酒席,等他忙活完了,新娘子快要入洞房了,却得没人老李什么事儿了,倒是丁伟捡现成的,直接入洞房了。
“小琳姐,下次,下次一有好的稿子,我一定先想到《收获》。”
方言被缠着没有法子,露出讪讪的笑容。
李小琳乐道:“这可是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
“呵呵,一言为定。”
方言转过头去,随后叮嘱朱伟、王扶等人。
针对《人民文学》这次收录的、理论文章以及会议内容,如果只刊登在12月的那一期,不仅是杂志的版面和篇幅有限,更重要的是相隔的时间太久,时效性太差,到时候就吃不上热呼饭了。
风头,恐怕会被最先报道西湖会议和寻根文学相关新闻的一批报刊抢走。
因此,计划在12月这期的《人民文学》之前,专门设立一个“寻根文学”主题的增刊。
不过方言能够想到,其他文学期刊同样也能想到,任谁都想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于是,占尽天时地利的《江浙日报》、《西湖》等江浙报刊,率先报道了西湖会议这一盛事。
一时间,便在华东文坛引起不小的波澜。
就在方言逗留在沪市的这段日子里,一家接一家的出版社争相宣传“寻根文学”,不但长篇大论,而且是连篇累牍地报道、评论西湖会议,本来已经降了热度的寻根文学,再次火速升温。
比如沪市的《文汇报》,就毫不吝啬地称赞、支持“寻根文学”:
“旨在挖掘和探索传统文化和民族文化心理,以寻找民族文化的根源和自我,来丰富和发展中国文学,展现民族文化的独特魅力和深度,是一种关注人类文化源头、民族精神之根以及个人生命之根的文学创作潮流,为华夏当代文学注入了新的活力……”
又比如燕京的《文学报》,不偏不倚地评价道:
“文学‘寻根’的诞生有其必然性,是为了抵抗西方文学流派入侵的自我保护机制,追随西方某些作家、“流派”,即使模仿得再好,也不能成为独创性的艺术创造,华夏文学应该扎根在‘传统文化土壤’而不遗余力地开凿,才能跟‘世界文学’对话……”
但相比于支持的呼声,反对的声音也不少。
推崇西方文学流派的作家就觉得,寻根文学是在“开历史倒车”,是和康有为、梁启超一样的一种文学复古主义倾向,文学不应该向后看,而应该向前看,向西方看齐。
甚至有更狂热的先锋文学评论家认为,寻根”纯粹是民族主义的、保守主义的口号。
传统文化这条烂根,斩断都来不及,踹都踹不脱,寻根文学流派还寻它干什么?
寻根,寻根,寻个鸟的根!
把“寻根”当成是没落文化的“守灵人”和“辫子军”的作家、编辑和评论家,大有人在!
“前卫”的先锋文学阵营看不顺眼,“保守”的本土文学阵营也有看不顺眼的。
“寻根文学”不过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邯郸学步、鹦鹉学舌罢了,充其量也就是对美国黑人作家,阿历克斯·哈利的《根》的拙劣模仿,只不过人家寻的是“非洲的根”而已,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这是一条岔路、歧路、歪路、邪路,比妖魔鬼怪横行的先锋文学,没什么区别!
舆情汹汹,此起彼伏,先锋阵营认为寻根文学太“保守”,本土阵营又觉得寻根文学太“先锋”,寻根文学流派就夹在激进派和保守派的中间,两头受气,被狠狠地输出、批评和质疑。
然而,寻根文学流派的成员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任打任骂,一个个挺身而出,火力全开。
韩少恭作为方司令的先锋大将,第一个站出来,在报纸上大声疾呼:
“我们的根就是东方,东方有东方的文化,我们民族文化之精华,更多地保留在中原规范之外……规范之外的,才是我们需要的‘根’,因为它们分布在广阔的大地,深植于民间的沃土,挖掘中华民族文明的潜藏底蕴,求索文化的根基。”
紧接着,茹芷鹃公开力挺,而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等等,不约而同地摆出同一个观点:
“对西方的学习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自我的问题,只有自身的历史文化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文学界人士加入讨论,整场论战大有向全国范围蔓延的趋势。
“滋滋,过瘾,这仗打得越来越过瘾。”
卧室里,方言翻了翻《文艺报》,手边上还堆放着一摞最近出炉的文艺报纸。
“你还笑得出来啊。”
龚樰满脸担忧道;“看这些报纸是怎么说你的,‘文妖’、‘复古份子’、‘江河日下’……”
“这算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面对舆论上的口诛笔伐,方言付之一笑,“每一次都这样,‘文妖’这个词已经快让我变成褒义词了,不对,应该是成了我的专有名词,挺好的!”
“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吧?”龚樰关心道。
“就算是有,那也是好事!”
方言道:“不过是文人相轻而已,最后还是要靠作品说话,我的答案就是《霸王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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