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自青浦的白鹤镇进入市内,长约53.1千米,曲折多变。
岸边有老弄堂,有洋派的新弄堂,有现代的高楼,也有曾经的英国领事馆、礼查饭店、光陆大戏院、天后宫、自来火房、圣约翰书院……这些楼群临水而立,被称作连云楼阁。
横跨在苏州河的三官塘桥,以后叫“曹杨路桥”,此时,方言和章瑜、赵静在上面走着。
“呵,什么味儿啊!”
方言捂着鼻子,眉头紧皱成一团。
赵静掩住口鼻,慢慢解释。
苏州河流域,集中了许多企业和居民区,化工、印染、纺、造纸、制革、食品所产生的工业废水,以及生活污水,都会排入河里。
当地人形容为,“黑如墨,臭如粪”。
犹如系在繁华都市腰上的一条“黑丝带”。
“这就是苏州河啊!”
方言摇了摇头。
路上的行人匆匆掩鼻而过,章瑜也捂着鼻子说:“方老师,我们还是快走吧。”
《大桥下面》取景拍摄的地方,就在大桥桥堍下面的老住宅区,方言特佩服这帮人。
竟然能顶着这么恶臭的环境,面不改色地把戏演下去,要是换成那帮流量明星,估计不是替身,就是直接抠图,拍是不可能拍了。
三人来到剧组,就听到场务们闲聊着:
“我发现龚樰好像特别照顾陈道名。”
“对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有点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他们在《那人那山那狗》里是男女主角,两人一早就认识,朋友照顾照顾,这可太正常了。”
“朋友?哪种朋友?普通朋友?”
“难说!因戏生情这种事,剧组里又不是没出现过,我们也不是没在厂里听说过。”
“………”
一个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章瑜压低声音,跟赵静说:“不会吧?龚樰姐跟那个陈道名……”
赵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凭无据,咱们不要瞎说!”
方言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清了清嗓子。
“方老师!”
众人看到他们三個,立刻打起招呼。
不远处,白沉正在导戏着,一听到方言、章瑜等人来探班,就让副导演把他们请过来。
“白导,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不过方老师,你不是在招待所里,跟老谢一块改剧本嘛,怎么突然有空,到我这儿来探班?”
“稿子改了半天,头昏脑涨。”
方言笑了笑,说趁着谢缙看稿的工夫,自己出来透透气,于是让章瑜、赵静当向导,在附近随便溜达,结果稀里糊涂就溜达到这儿。
“正好!方老师来得正好!”
白沉说,剧组里出现了个不小的分歧,正好让他这个懂行的旁观者,来评一评理。
方言本来以为会是剧情问题,没想到是细节,包括龚樰在内,剧组很多人都反映要安排一些穿喇叭裤、衬衫的男女青年,来表现时代感,来展现80年代青年真实的生活状况。
“我猜,白导是不赞成这么做吧。”
“不错,方老师,你猜对了。”
白沉点了下头,追问起他的看法。
方言说,没必要为了凸显时代感,贸然添加多余的元素,跟电影想要展示青年积极向上的主题冲突,又跟情节毫无关系,画蛇添足。
除非,设计出一个专门的桥段。
奇装异服、流里流气的青年,因为女主角未婚生子,频频地骚扰她,甚至散播生活作风不检点的流言,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女主角畏畏缩缩,也就不敢跟男主角谈感情。
陈道名演的男主角,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然后按照后世电视剧的套路,狗血个十几集,翻来覆去地虐,再掺合些工业精。
只不过这样一来,电影就变得很俗套。
“英雄所见略同啊。”
白沉露出笑脸:“果然还是方老师懂我!”
“哈哈。”
在笑声中,一群人来到拍摄现场。
龚樰怀里抱着小演员,当方言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眼神闪烁着,既惊喜,又紧张。
惊喜的是,之前他南下沪市的时候,很不凑巧地赶上《大桥下面》开拍,两人错过了相聚的机会,没想到,他今天会探自己的班。
紧张的是,好闺蜜们也在。
同样又惊喜又紧张的,还有陈道名。
“方老师!”
“感觉怎么样?”
“嘿嘿,白导、龚樰姐他们都说我演的不错,总算没给您丢脸,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陈道名咧嘴发笑。
方言诧异道:“你刚刚喊龚樰,叫姐?”
陈道名挠挠头,说是自己主动喊的,好在龚樰没有反对,这么做的话,更便于入戏。
你倒是会认姐姐!
好在我更胜一筹,认了李谷壹为异父异母的亲姐姐,接下来,就是认那位唱《辣妹子》的,为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啊!方言端详了片刻,摇了摇头。
上辈子,陈道名成名晚。
到了30多岁,才靠着《末代皇帝》出名。
本来是大器晚成,愣是提前支棱了起来。
提携嘛!方小将博爱好施,桃李满天下。
燕京台正在播出的《听风》,本来也想推荐他去演“钱之江”,可惜在时间上冲突了。
“方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我懂!”
陈道名情绪激动,脸上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方老师的恩情,这辈子也还不完。
方言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几下。
陈道名感觉力道非常得大,但也没多想,只觉得这是方老师对自己的关怀和器重。
白沉看他们聊得火热,同意了副导演提前收工的建议,再有半个小时,就该吃午饭了。
“谢谢白导!”
龚樰等剧组人员,欢天喜地。
白沉道:“方老师,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剧组的伙食简陋的话,要不就留下来尝尝?”
“怎么会呢,这里的景儿,秀色可餐呐。”
方言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望向龚樰。
听到话外之音,龚樰羞地瞪了一眼。
“是啊,秀色可餐,秀色可餐。”
白沉感慨了一句:“如果苏州河能像以前那样干净清澈,那就更‘秀色可餐’了啊。”
…………
吃过午饭,趁着休息时间,龚樰带着方言三人,在周围的弄堂兜兜转转,散步消食。
石库门建筑的间隙,形成了一条条狭窄阴暗的通道,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所谓石库门,以石头做门框,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扇,上有铜环一副。进去是天井、客堂,然后有楼梯,楼上通常是闺阁内室,有探身的窗,还有站脚的阳台。
方言在弄堂走来走去,敲敲砖敲敲墙。
就这片房子,后世每平方至少十几万!
“方老师,过年那阵子,《贝加尔湖畔》被当成黄色歌曲,龚樰姐和我们都很担心你。”
赵静左看看方言,右看看龚樰。
“对对,报纸上的那些批评,真的是太过份了,明明是那么好听动人的一首歌。”
章瑜点了点头。
“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是《乡恋》、《贝加尔湖畔》解禁了,以后,邓丽筠、刘闻正这些港台歌手的黄色歌曲,也能正大光明地唱了。”
方言走在最外头,和龚樰挨着。
“那是不是还会有那样的大论战?”
龚樰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禁担忧起来。
“也许会有,也许没有,但不管怎么样,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众人闲聊着,章瑜说到白若雪和邱珮凝,“真没想到她们这么有才,居然还会作曲,不过方老师,您为什么会想到找她们作曲呢?”
“事情是这样的……”
方言简单地解释了下前因后果。
赵静恍然大悟,“我还以为您这首歌,是专门为她们而写的。”
龚樰没好气地白了眼,眼里充满幽怨。
“对啊,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
章瑜好奇道:“方老师,那您这首歌是写给谁的呢?”接着调侃:“该不会是您对象吧?”
方言笑而不语,轻点下头。
龚樰心里一紧,不等她张口,就听到章瑜和赵静激动地喊:“真的是写给您对象的啊!”
眼里冒着精光,“方老师,我记得去年在燕京的时候,您才说您没有对象吧?”
“那时候,的确没有。”
方言笑道:“不过现在,有了。”
“谁啊?能告诉我们吗,方老师!”
章瑜燃烧起八卦之火,语气里透着急切。
“小瑜!”
龚樰慌了神,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投向自己,“咳咳,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我下午还要拍戏。”
刚要转身,就感觉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
“你们……你们……”
看到这一幕,章瑜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饶是赵静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依旧大为震惊,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牵手啦!
两个人,还当着我们的面!还拉拉扯扯!
呸!处对象那会儿,我都关着灯!
这种事,伱可以说出来嘛,说出来!
说不了几句话!哪怕偷偷摸摸呢,简直就是大胆!胆大到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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