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5日,南锣鼓巷。
难得的礼拜天,迈克和白若雪一大清早来到方言家里,一个在方言的指导下,修改《血与沙》,一个则一对一指导方言,学习外语。
外语得好好学啊!
方言把自己的桌子让给了迈克,和白若雪坐在炕上,面对着面,手上拿着《拯救大兵瑞恩》的稿纸,篇幅不长,10万多字。
“方老师,这篇军事跟您之前的《利剑行动》完全不一样,充满了人文主义关怀。”
白若雪翻到了稿纸的最后一页。
“因为类型不一样。”
方言说,《利剑行动》是融合了战争文学和军旅文学的军事幻想,而《拯救大兵瑞恩》跟《高山下的环》是同一类型,都是战争文学和反思文学的结合体。
“还有《血与沙》,方老师说我写的也是战争反思题材。”迈克插话说,“不过方老师,我还是想不明白,冒着八个人的生命危险,来解救瑞恩一个人,值不值得?有这种可能吗?”
“这让我想到了一道很经典的题目。”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白若雪放下稿纸,就听方老师说道:
“一個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火车轨道上,这个时候,一辆失控的火车朝他们驶来,而且很快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火车改到另一条轨道上。
但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那么,你会不会拉拉杆呢?”
“方老师,这个是‘电车困境’?”
迈克一下子就想到。
“没错,就是电车困境。”
方言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到底是救五个,还是救一个。
面对这道伦理大题,迈克紧皱眉头,思索很久,叹了口气,“这道题我不会,太难了。”
接着感慨了一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所以方老师为了避免这个伦理困境,给出了一个动机,那就是军方为了维护这项‘单独存活者政策’,才派遣了这支8人小队,而这些军人,又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白若雪恍然大悟道。
迈克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西点军校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执行没有借口’。”
方言笑着转头,向白若雪问到翻译工作。
“方老师,您放心!”
“我会竭尽全力地把这篇稿子译好!”
白若雪捧着手稿,眼里充满兴奋。
“我也会帮忙。”
迈克把《血与沙》的稿子递了过去。
方言翻阅了会儿,迎着迈克的目光,“我觉得你可以把它当成圣诞礼物,寄去美国了。”
“奈斯!”
迈克高兴地挥舞了下拳头。
方言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去邮寄,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想等到《拯救大兵瑞恩》译文稿出来以后,一同邮到美国给老迈克。
“那时间可很紧,你们有这个把握吗?”
“有,方老师!”
白若雪和迈克互看一眼,很是自信。
三人一直聊到中午,吃了杨霞特意准备的丰盛午饭之后,白若雪和迈克告辞离开。
临别之前,方言送给她们,一人一本《城》的样刊,里面刊登着《一代宗师黄飞鸿》。
“方老师,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目送着两人骑车远去的背影,方言拍了下手,距离九千多幅字画的目标,又进了一步。
嘴里,忍不住哼了起来:
“先到咸阳为王上,后到咸阳扶保在朝纲。”
…………
到了第二天,首届茅盾文学奖经过长时间的评选,终于对外公布了本届获奖作品和作家的名单。
《大秦之裂变》和“方言”的名字赫然在列。
如果说,在《商鞅》话剧问世之前,评奖委员会的部分评委还顾虑着方言的师承问题。
在《商鞅》横空出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和异议。
毫无疑问地,评奖委员会的票都投给了《大秦之裂变》,高票当选!
除了方言的《大秦之裂变》以外,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魏渭的《东方》、姚血垠的《李自成》、李国文的《冬天里的春天》、古桦的《芙蓉镇》等6名作家的作品也获了奖。
《文艺报》上,除了发表获奖作品和作家名单之外,同时宣布将在本月15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首届茅盾文学奖授奖仪式。
获奖作品和作家名字,一经报道,立刻在国内文坛当中掀起了热议。
各大文艺报纸,纷纷转载这则新闻。
各大文艺期刊摩拳擦掌,准备在最新一期的杂志里,专门设置一个“茅奖”的介绍栏目。
与此同时,方言作为获奖作者,也接到了评奖委员会的电话,通知他做好领奖的准备。
“岩子,恭喜!”
“方老师,恭喜恭喜!”
自从名单发布之后,方言在编辑部办公室里就没闲下来过,不管是《十月》编辑部的同事,还是燕京出版社其他杂志的同事,但凡是见到他,都要道声喜。
中午打牌的时候,陆元炽狠狠地表扬了一番。
“岩子这回,算是给我们出版社争了光!”
“可不是嘛,岩子现在就是咱们的杀手锏。”章守仁嘿然一笑:“哪期要是缺稿子了,就找他约稿,一准没错!”
“到时候等马甸那边的宿舍楼盖好了,最好专门给岩子备个小屋子。”
田增翔咧嘴道:“咱们轮流堵他的门,让他在屋里静心写。”
“老田,你这可成‘田扒皮’了啊!”
方言苦笑不得,汝闻人言否!
“哈哈哈!”
顷刻间,满堂大笑。
茅盾文学奖评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关于方言是否能获奖话题一直就是社里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这么年轻的茅盾文学奖得主!
大家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很多人家里孩子也差不多就这个岁数。
可看看自己家的孩子,再看看方言,瞬间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等牌局结束以后,方言趁着午休还有一段时间,溜到了最近的投币式公用电话亭。
打给龚樰的电话,可不能让秦大爷听着。
“喂,你好,我找龚樰。”
“我是她表弟,家里有点事让我告诉她。”
“好,那我等一会儿。”
过了很长时间,电话终于通了。
“喂!”
“喂!”
龚樰的声音如涓涓泉水般温柔。
方言心里痒痒,“表姐,是我。”
“呀,表弟,找我组撒啦~”
龚樰一听是表弟找她,就已经知道是方言,这是他们两人相约的暗号。
本来商量的是“表哥”和“表妹”,但自己极力反对,必须要在这上面,压他一头!
“我牵记侬勒,侬晓得伐。”
方言嘴上口。
电话那头的气息一滞,甚至能够感受到龚樰因为娇羞而急促的呼吸喷在话筒上的声音。
十几秒后,龚樰娇嗲地回道:“侬要死了,再瞎讲,我勿睬侬啦!”
“咳咳,不逗你了。”
方言分享着荣获首届茅盾文学奖的喜讯。
“呀,真好啦!”
龚樰先是愣了,而是替他由衷地高兴。
之前在两人的来信里,方言偶尔在字里行间,透出对《大秦之裂变》不能获奖的担忧。
“我的其它作品,甚至以后的作品能不能获奖都无所谓。”方言笑道:“只要这部能获奖,我就知足了。”
“嗯嗯。”
龚樰心领神会。
在两人交往的时候,方言就向自己坦白了许多,包括自己是沈雁氷的关门弟子,所以,太理解《大秦之裂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分享快乐,就能收获双倍的快乐,更何况是向龚樰分享,简直就是超级加倍。
龚樰感受到方言那发自内心的激动和狂喜,方言也能从龚樰那里找到温暖和欣赏。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平静下来。
“《快乐的单身汉》已经拍好了。”
龚樰情绪并不高,“接下来我要为《大桥下面》做准备了。”
方言不禁意外,《大桥下面》这个项目竟然重新启动了。
“吴老和白导说,多亏了《商鞅》,如今的风向又变了,形势有利于《大桥下面》。”
龚樰道:“本来我都想好了,电影一杀青,就去趟燕京。”
方言笑道:“来燕京见我是不是?”
龚樰羞地回复道:“你想得美,才不是呢,我是想去看《商鞅》。”
“伱想看《商鞅》,还不得我带你去看。”
方言打趣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来看我。”
龚樰红了红脸,手指搅着电话线,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去不了了。”
“水不朝我流淌,我便向水游去。”
方言说李村葆眼下正在写《高山下的环》的剧本。
到时候,借着上影厂剧本改稿会的机会,完全可以应邀南下。
“真的吗!?”
龚樰听到他能再来沪市,心里又惊又喜。
“当然是真的。”
方言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为了能见到你,我什么主意都想出来了,你说该不该奖励我呢?”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还没罚你!”
龚樰笑骂道:“说好了下半句当面说,结果就给了下半句的上半句,下半句的下半句呢!”
方言道:“嘿嘿,奖励和惩罚并不冲突。”
一通电话,打了十多分钟。
直到电话那头突兀地出现了章瑜的呼唤声,龚樰才依依不舍地和方言挂断电话。
“表弟,我挂了,有空来玩啊。”
“龚樰姐,你什么时候有个表弟啊?”
章瑜看了眼龚樰,又望了眼赵静。
“你这问的,让我怎么答?”
龚樰白了一眼,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演技,沉着应对着闺蜜们的怀疑。
赵静把眼一眯,作为已经结婚的过来人,嗅到了一丝异样而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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