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不知道陆遥跟吴天名聊了什么,但是知道他们肯定聊得很成功,等莫伸和吴天名离开招待所的时候,陆遥立刻抓住他的手。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
一个劲儿地摇晃,“谢谢,我替你嫂子,还有我们全家,谢谢你,真的是太谢谢了!”
“千万别这么说。”
方言道:“我只是出个主意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伱的那篇《人生》,这才是关键。”
“不能这么说。”
陆遥摇了摇头,情绪激动。
“如果没有你,《惊心动魄的一幕》早就被我烧了,就不可能发表在《当代》。”
“如果没有你,《高加林的故事》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改成现在的《人生》,就不可能被吴厂长相中,你嫂子的工作调动也就不可能这么解决了。”
“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你简直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说到动情处,突然来了一个熊抱。
方言被结结实实地抱住,开玩笑道:“比起抱我,其实更应该抱嫂子,现在赶紧回去抱一抱嫂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这合适吗?”
陆遥迟疑道:“八字还没一撇,虽然吴厂长说能办,但万一办不成……”
方言不禁失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嫂子在乎工作调动的事,但也在乎你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就算事儿最后没成,你这么替嫂子忙前忙后,恐怕嫂子也不会怪你什么。”
“对!对!对呀!”
陆遥恍然大悟:“岩子,怪不得你去道观不求姻缘,就你这样,还怕以后没有媳妇。”
“少损我了。”
方言咂摸着嘴,“就是没问过嫂子的意见,不知道去西影厂上班,她乐不乐意?”
“只要能到长安,她什么都乐意。”
陆遥放声大笑,笑得跟朵荷花似的。
“那就赶紧回去告诉嫂子。”
方言道:“让她也乐一乐。”
…………
自从陆遥把消息分享给林答,夫妻两人和睦了许多,生活回归平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很快到了四月底,离五一就差2天。
眼看在陕北呆了将近一个月,方言动身回京,陆遥夫妇不管说什么,也要送到火车站。
“岩子,这些你带上。”
月台上,林答递上一堆陕北特产糕点。
蓼花糖、芙蓉切、茶酥……
当然,也有水晶糕。
“嫂子,忒多了,这我不能拿。”
方言摆了摆手。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林答道,“就算别的你不拿,这盒水晶糕你必须拿,那天那盒是你给他的对吧?”
“您看出来了。”方言笑道。
“他这个人粗心,做不出这种事。”
林答感激道:“岩子,真的谢谢你,我们夫妻俩这点事,还让你费心了。”
“嫂子,您太客气了!”
方言推脱不过,只好收下糕点。
而后,在陆遥、林答的目送下,坐上火车,汽笛嗡嗡作响,慢慢地驶离长安站。
一路颠簸,等回到家里的时候,正是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自家屋里也亮着光。
“妈,姐,燕子,瞧瞧给你们带什么了!”
“哥!”
就见方燕可怜兮兮地对着墙壁罚站。
“怎么了这是?”
方言瞥了眼在门口面壁的小妹,接着看向杨霞,脸上充满愤怒,鸡毛掸子握在手里。
“你让她跟你说!”
“今天在课上,看了不相关的课外书。”
方燕说得委屈巴巴。
“啪!”
杨霞拿鸡毛掸子,拍了下桌,吓唬道:“你还好意思说!你那是课外书嘛,是毒草!”
说话间,就把桌上的递给方言。
方言定睛一瞧,《窗外》、《在水一方》、《梦的衣裳》,好家伙,全是琼谣的。
这年头,看琼谣,跟穿喇叭裤、听邓丽筠的歌一样,简直是犯了大忌讳。
“一个人偷偷看也就算了。”
杨霞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挺大方,借给全班一起看,你这么偷偷干也就算了,还让老师抓了现行,还叫了家长,你要气死我啊!”
“噗嗤。”
方言差点笑出声。
合着是被老师叫家长,才这么生气。
“你还笑得出来。”
杨霞道:“都是你这个当哥的给惯的!”
“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方言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不跟你有关系啊!”
杨霞没好气道:“要不是你给她零花钱,她能有钱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嘛。”
接着指向桌上的一堆磁带,“什么邓丽筠啊、刘闻正啊,哎呦,要是再穿上一条喇叭裤,燕子她啊,可真的是五毒俱全了。”
“妈,哪有五样,顶多三毒俱全。”
正在面壁的方燕,突然开口道。
杨霞怒瞪道:“你!你看看她!”
“妈,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方言劝慰了几句,然后以刚回来肚子饿为由,把她支去做晚饭,自己来负责教育小妹。
“你好好说说她,知道没有!”
杨霞板着个脸,气冲冲地离开。
“得嘞,您就瞧好吧。”
方言应了一声,果然老妈还是没变的,刀子嘴,豆腐心,以前方红和自己闯了祸,也都是抄着鸡毛掸子,吓唬几句,就没真动过手。
只要不是性质严重的大事,比如霸凌同学,顺着台阶就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哥。”
方燕转过头,两眼圆瞪,可怜兮兮。
“跟我进屋!”
方言把糕点放下,拿上和磁带,走到自己房间,方燕撅着嘴,跟在他的身后。
“磁带的事先放一边,说说这吧。”
“哥,您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这倒是个认错的态度。”
方言放下行李,“这些琼谣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吧?”
“这本《窗外》是我的。”
方燕如实交代,其余的都是好姐妹的,自己一个人被抓到,总好过三个人都被抓。
“你倒是挺仗义的。”方言哭笑不得。
“嘿嘿,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仗义。”
方燕上前搭把手,帮着他整理行李。
“我可没夸你,仗义不是用在这上面。”
方言板着脸教训了几句,“市面上有那么多期刊,那么多,怎么就看上琼谣了?”
“哥,你没看过,你不知道!我看了琼谣的,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这样子!”
方燕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方言耐心地听着,慢慢思索着。
琼谣的言情,之所以在内地走红,因为爱情这个类型的,长期以来都是禁忌,“纯爱”题材在纯文学作品里几乎缺席了30年。
虽然社会上支持恋爱自由,但风气依旧传统保守,文坛上也一直把爱情视作禁区。
偌大的文学市场,爱情一片空白。
即便涉及到爱情,也写得极其含蓄,不像琼谣,虽然弯弯绕绕,但很肉麻很煽情。
偏偏在少男少女阶段的年轻人,对爱情的向往是罗曼蒂克的,是有无穷无尽的需求的。
琼谣虽然三观炸裂,但塑造了各种爱情故事,一下子填补年轻人的情感空白。
一直到21世纪初,才渐渐被郭敬名、饶雪曼、安妮宝贝这些青春疼痛文学所取代淘汰,也就是失恋、打架、自杀、堕胎……
“哥,你不知道琼谣在我们学校有多流行。”方燕眨了眨眼,“这么说吧,谁能拥有一本,她那一段时间的人缘会特别好,因为同学们都会排队,求着借她的书看。”
方言白了眼道:“琼谣的好看,我的《牧马人》就不好看吗?”
“好看啊!”
方燕道:“我还特意买了书支持你呢,可是再好看,多看几遍,也看厌了。”
接着抿了抿嘴,“《牧马人》整本书,我跟同学早翻烂了,词儿我都能背出来。”
“是嘛,那你背一个,给我听听。”
方言玩味地看着小妹。
“嘿嘿,哥~”
方燕被戳穿后,抓住他的胳膊撒娇:“要我说,我看琼谣,也有你的责任!”
“学会倒打一耙,怪上我了?”
方言乐了,“我倒要听听我有什么责任。”
“您是大作家,可为什么不能多写点像《牧马人》这种纯洁爱情的呢?”
方燕吐舌头:“您写了,我还看什么琼谣啊,就算是童谣、民谣、歌谣的,我也不看。”
“你啊你!让我好好想想。”
方言摸了摸下巴,陷入思考。
“哥您慢慢想,我去我房间里面壁反省,就不打扰了。”方燕把手伸向和磁带。
“你同学的那两本拿走,其余的留下。”
方言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方燕捂着手背,可怜兮兮道:“啊?!”
“妈说得对,也该给你个教训。”
方言道:“最近你的成绩下滑严重,这样吧,这些书和磁带我暂时替你保管,如果下次期中考试,成绩进步的话,我就都还给你。”
“啊!”
方燕哭丧着脸。
“我这个人向来以德服人,绝不强迫别人进步,燕子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方言嘿然一笑,“只不过零花钱嘛……”
“我知道啦!哥,千万别扣我零花钱!”
方燕急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
“那就看你用不用功咯。”
方言把《在水一方》、《梦的衣裳》还给她,而后,毫不留情地打发她回屋学习。
“爱情题材。”
“爱情题材的,该写什么好呢?”
方言一边琢磨,一边翻着磁带。
怀旧之情,一下子涌上心头。
邓丽筠、罗大右就不必说了,刘闻正当年也是一把吉他,一首《兰花草》,火爆全国。
早恋的男生几乎都会唱“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而听到的女生会心有灵犀地莞尔一笑,那个时候,女唱邓丽筠,男唱刘闻正。
把磁带放入录音机,慢慢地播出了音乐。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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