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信王和朱存枫都想到说服马世龙他们,京师内的官员同样能想到。
保卫京师的一票武将全部出身陕西,偏偏陕西造反,说他们不会勾结,傻子都不信。然而马世龙是他们推举上去的,如今又要弹劾,不但会加重崇祯的疑心,还有可能被崇祯定欺君之罪。
又不是改朝换代,皇帝依然姓朱,而且国朝初期就发生过一次,这些官员都知道怎么选。哪怕秦藩上位,依然需要官员治理朝政,他们这些高层老官或许会换人,底下的同宗同族,乃至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在新朝升官。
所以一部分官员闭口不言、闭门不出,还有一部分官员选择一切如常,只有少部分官员想要提醒崇祯,例如温体仁和周延儒。
他们是崇祯提拔上来的亲信,刚刚杀了袁崇焕,踢走钱龙锡,已扫清入阁的全部障碍,不可能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另外他们新进提拔,还来不及培植自己的势力,更不用说为同宗同族谋利了。
底下没有亲属,身边没有自己人,登顶只靠崇祯,两人自然不允许崇祯失败。可他们也是推举马世龙的官员之一,本以为马世龙无牵无挂,正好被他们利用,哪成想陕军造反,马世龙突然有了其他选择。
若只有温体仁和周延儒中的一个,他们就早早提醒崇祯,拿下马世龙了。谁让他们有两个人,是竞争关系。早前入阁条件不足,两人可以精诚合作,到了入阁收获的时候,两人就是最大的仇敌。
贸然去提醒崇祯,以崇祯多疑的性格很可能不喜,一旦为崇祯不喜,那等于将入阁之位拱手送给对手,温体仁和周延儒两人都不愿意损己利人。
无奈陕军进兵速度飞快,东边陆续传来朱存枫的大量消息,崇祯不知道辽军有可能已经被朱存枫掌控,他们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没有选择,两人一定和其他官员一样。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洪承畴,他并非京官,又是首告之人,可以当说客。洪承畴首告之后,自身就绑在朱存枫对立面,并且看起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段时间以来洪承畴备受煎熬,京师内官员只知道内斗,不干一件实事,国库空虚,崇祯也不同意动用内库。忠于崇祯的明军接连被后金军击溃,反倒是朱存枫所部高歌猛进。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崇祯就是朱允炆,或许还不如朱允炆。洪承畴很后悔,本想乘东风,像圣人王守仁一样,以平藩乱立大功,结果自己把自己逼上悬崖。
温体仁和周延儒找上门的时候,洪承畴都有逃离京师的念头了,两人的出现让洪承畴坚定了信心,另一条路的信心。
洪承畴不相信温体仁和周延儒真的愿意为崇祯殉葬,都是利益驱使。不同于其他还有选择的官员,他们这些绑定崇祯的官员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让朱存枫看到他们的忠诚。
又不是改朝换代,只不过又一次靖难而已,新皇不会大肆杀戮旧朝官员。
皇帝都喜欢忠贞不二的官员,只要向朱存枫展示自己忠诚的一面,哪怕无法成为新朝最顶级的官员,普通官员绝对没问题。如果新皇有意宣扬忠贞,他们或许还能成为千金买马骨的对象,还有可能升为顶部官员。
皇帝封官封爵不是因为你以往的功劳,而是你这个人将来有更大的用处,或者给你封官封爵有更大的作用,可以起到表率的作用,如果你将来没有任何用处,皇帝才不会在意你。
忠诚不是目的,彰显忠诚为将来才是目的。温体仁和周延儒的出现令洪承畴豁然开朗,当黄子澄殉葬不可以,当方孝孺躲家里也不可以,当李景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下定决心后,洪承畴当即面见崇祯,提醒崇祯马世龙身份的隐患。果然洪承畴提醒和其他人提醒不同,其他人提醒崇祯或许会疑心与朱存枫有勾结,要阵前斩将破坏城防。洪承畴首告朱存枫,不可能与朱存枫勾结,他的提醒就真的是提醒。
“爱卿忠心为国,不知可有好的替代人选。”崇祯被说动,起了换将念头。
“陛下信任,臣万死不辞,愿率军死战,坚守至勤王大军增援。”
“呃……”
崇祯也不知道该说洪承畴忠心还是该说他傻,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洪承畴毛遂自荐。
洪承畴没有任何带兵经验,崇祯不可能相信他。洪承畴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没办法,如果没有拿到守城官职,将来还怎么给朱存枫开门,怎么当李景隆。
洪承畴都计划好了,最开始坚定守住,向朱存枫展示自己的作用和忠诚。朱存枫敢造反总会有理由,待朱存枫拿出一些“真凭实据”,到时候自己再投降,一切合情合理,将来还有高官厚禄。
洪承畴也知道自己没有带兵经验,可统战价值需要相应的官位、职位,他只能毛遂自荐。这不是拍脑袋的选择,他知道崇祯疑心,如今京师城内许多官员都不足信,只有他这個毫无牵挂的人可能忠心,只有他这个首告造反的人只能忠心。
“爱卿先退下,容朕三思。”
显然洪承畴低估了崇祯的疑心程度,本来崇祯还相信洪承畴的话,等洪承畴说他要代替马世龙守城,崇祯一下就想到了袁崇焕。
一切都那么像,早不来首告晚不来首告,偏偏等陕军出发,走了一半路了才来,而且也不告诉自己朱存枫这支兵马早早出兵。之前还以为洪承畴不知道,如今看来洪承畴有可能是崇信王放出来的勾,如果这是真的,那让洪承畴守城就是让黄鼠狼给鸡拜年。
那么多忠心的臣子不来提醒自己马世龙的身份,偏偏是洪承畴来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崇祯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猫腻,于是不但不回复洪承畴的毛遂自荐,还没有将马世龙免职。
崇祯相信自己派去军中的太监,相信锦衣卫,这些才是皇帝的家臣。不久后,崇祯增派了督军太监数量,命令马世龙严加防守,多派夜不收打探东、南方向叛军的消息。又让锦衣卫严密监视洪承畴,看看他是否与城外的人有勾结。
崇祯的举动很快被温体仁两人得知,谁让当前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与文官关系好呢。得知崇祯让锦衣卫监视洪承畴,两人马上意识到崇祯的疑心病又犯了。
在这关键时刻,两人真的欲哭无泪,也不敢跟着上言,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只得一面寻找其他上言的人选,一面做最坏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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