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细雨连绵。
潮湿清凉的空气中混着一股泥土翻新的清香。
此时屋内,胡初九正拿着一卷竹简看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高大青年不耐烦的神色。
“轰隆”一声响雷!把还在发愣的少年拉回了现实,他这才抹了一把脑门的冷汗,用带有哀求的眼神抬头看向青年。
“咱们石溪村没有比你条件再合适的了。”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劝你还是答应下来吧,不然村长那边.....”
“我真没法子交差。”
高大青年对少年的眼神视而不见,说完,一抬手把腰刀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意思很明显,今天不答应也得答应!
胡初九见此不禁哆嗦了一下,心中暗骂倒霉......
他今年刚满十五岁,在这村中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亲戚。
能够依靠的只有父母去世之后,留给他的几亩良田和一间平房,日子倒也能勉强糊弄过去。
谁知原本平淡的生活就在前几天被打破了。
按照南璃国的律法规定,道观招收弟子都是强制的。
每过十五年,大大小小的村落都需要选出一名年纪合适的男孩或者女孩,去附近的道观里修道学法,只有每年过年才可回家探望一次。
这本来对只会种地的穷苦百姓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谁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学一身救命医人的道术,同时作为一名道士在外受人尊敬呢?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自从百年前这项律法颁布之后,被送入道观修道学法的孩子便逐渐与家中断了联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石溪村上次被挑中的孩子也是如此,甚至有传闻说道观其实不是选弟子,而是选药引,谁若被选中,日子一到,便会被放入炼丹炉中活活炼死。
久而久之,这就导致普通百姓对此产生了严重的抗拒心理,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谁也不愿将拉扯大的孩子送去道观。
可还是有一些“幸运儿”会被当差的选中,或威逼利诱或被强制带走,就算百姓合起伙来闹事也没用,最终都会被官府出兵镇压。
前些日子村里发下布告之后,胡初九理所应当的就成了那名“幸运儿”。
村长和驻村捕快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想说服他去壬顺镇上的乾阳观里修道。
尽管胡初九嘴上一万个不答应,可村长可不管那么多,谁叫他是孤儿呢。
胡初九若是不去,他就让村民投票选出一个。
村子里就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到时可不像这般客气了,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到镇上。
最后二人离开之前给了他一天的时间考虑。
一天过后。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好吧,那我答应。”
“不过我有个条件。”
见此事已经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了,胡初九对眼前的捕快顿了顿说道。
眼前的高大青年名为王德才,从胡初九记事起,他就已经在村中当捕快了,负责长期处理村中的大大小小的事,平日里对他这个孤儿也没少关照。
王德才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胡初九的肩膀说。
“这就对了嘛!”
“老弟这么小的年纪就这般明事理,我王德才佩服。”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尽量满足你。”
胡初九见他上一秒咄咄逼人,下一秒拍胸脯保证的姿态,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额......这个......既然我今后只有过年才能回来,那我父母留下的几亩田和这间房子怎么办?”
“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打理打理?”
胡初九战战兢兢说完,随时观察着王捕快的脸色,生怕他不答应。
王德才听完,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随后说。
“找人帮你打理,不太可能。”
“不过我要是你,还不如把这房子连带你家里几亩地全卖了。”
“村中与镇上相隔甚远,你又只是青雉未去的少年,如何能兼顾?”
王捕快接着从怀里拿出了几块银子,放到他面前。
“若你要是卖掉的话,村长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是五两银子,价格公道,够你在镇上潇洒几年了。”
“你一会儿把房契还有地契给我,再在这张竹简上按个手印,咱们这笔交易就算达成了。”
胡初九没想到王捕快会这么回答。
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不是没想过卖掉家产。
可是心中实在难以割舍这住了十多年的小院子。
思考良久。
胡初九最后不得已的点点头。
随后转身打开了后院的房门。
冒雨走到院中,冰冷地雨水拍打在少年薄弱地身上,给其带来一丝凉意,让他乱糟糟的心绪稳定了一些。
“爹,娘,孩儿不孝。”
“没能守住咱家这点家业,希望您二老在九泉之下,不要怪我。”
“孩儿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一边在心中念叨着,他一边用双手在院子里刨开了一个泥坑。
最后从泥坑里拿出来一件用油布包裹着的盒子。
王德才在屋里看的目瞪口呆。
没想到平时看着呆头呆脑的少年,竟然颇具心机,把房契和地契事先藏了起来。
看得他撇着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在可怜他。
少年进屋后,勺了一瓢水,把盒子上面粘着的泥土冲洗干净。
随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外面包裹着的油布,一脸释然的把盒子递到了王捕快面前,这笔不公平的买卖就算做成了。
虽然对于胡初九而言,这个村子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只是自己对未来在道观里的日子充满迷茫和对父母遗留家底的不舍。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在村中无依无靠,只能受人摆布,就算自己悄无声息的逃跑,又能跑去哪里呢?索性好死不如赖活着,到哪都是烂命一条。
心中想明白了这些,给他稍稍带来些安慰。
王捕快见眼前的少年行事果断,不免有些欣赏。
“事已至此,我就先走了,回去需要跟村长报个信儿。”
“你赶快收拾收拾行李吧,明天早上咱们就得出发,到时候我还得护送你去镇上。”
说完便摆摆手,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身影就在雨中渐行渐远了。
“唉”
望着王捕快远去的背影,他欲言又止。
最后所有的心酸都化成了一口深深的叹息。
转身走进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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