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亡羊补金玉

  宁荣街,伯爵府,迎春院。

  堂屋中迎春居中坐着,穿着鹅黄缎面折枝刺绣圆领袍,白色交领袄子,下身穿玉兰刺绣白色长裙。

  玉颜娇容,清雅端秀,盈盈动人,乌鸦鸦的发髻上,插着那支攒珠累丝金凤,在清晨微光下宝光闪烁,更增几分雍容俏丽。

  当年贾琮知道迎春那支攒珠累丝金凤,常被奶娘偷去典当作为赌资。

  便给迎春重新买了只上等攒珠累丝金凤。

  迎春得了兄弟送的金钗,从此爱逾珍宝,亲自妥善收藏,再也不许奶娘来碰。

  每年遇到喜事和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佩戴。

  至于偷拿迎春首饰典当的王奶娘,还有她儿子王柱儿和媳妇,因人贪婪刁钻,一向被贾琮厌恶不喜。

  之后迎春搬到东府当家,只带走了贴身丫鬟绣橘,其他人都被丢在了西府。

  王熙凤看出贾琮喜好,趁着朝廷实行新政,荣国府夏赋大幅增加,需裁减府上家奴人手。

  将迎春乳母和儿媳王柱儿媳妇,还有刁钻霸道的丫鬟莲花儿,各自找了由头,撵出府到城外田庄干活,也算是恶有恶报。

  昨日贾琮赶到西府接旨,芷芍和英莲跟着去听消息,得知贾琮竟意外承袭荣国爵位,便急忙回东府报喜。

  东府贾家姊妹听了虽都惊讶,但都知一体双爵乃是罕见的荣耀,各自为贾琮高兴。

  姊妹之中最高兴的,大概是身为贾琮长姐的迎春。

  自己兄弟一身荣耀,便是迎春心中的最大的骄傲,她早早便换了新衣,又戴了这支绚烂华贵的攒珠累丝金凤,以示庆贺之喜。

  ……

  迎春知道贾琮加袭荣国爵的消息传开,必定会有故旧同僚上门道喜。

  第二天大早,便叫东府二门外二个执事婆子,二门内二个执事大丫鬟,各自到院子里分派事务。

  贾家一贯的规矩,府内的丫鬟婆子分为执事和非执事。

  执事大丫鬟只管各处事务分派协调,手中有第一定权柄,月例也比非执事丫鬟要高些。

  非执事丫鬟只操办具体事务,如服侍主子、洒扫庭院、修建花木、浆洗衣物、行走厨役、看守门户等等。

  荣国府之中,鸳鸯日常服侍贾母,就是一个非执事丫鬟。

  平儿跟随王熙凤管家,就是执事大丫鬟的位份。

  但两人地位高低,却颇有奥妙,不能简单以执事和非执事而论。

  迎春手下的两个执事婆子和两个执事大丫鬟,是迎春和探春从江南购买的五十多个家奴之中,精挑细选出来。

  两个执事婆子在外院听从管家分派,两个执事大丫鬟是迎春管理内院的左右手。

  “外院门户、道路、游廊都要分派人手清扫整洁,外院宣德堂,还有几处偏厅,也还安排人手清扫,器皿帷幔都要换新。”

  “各处让管家安排妥当人手,更换新衣,修整仪容,伯爷袭爵之喜,会有不少道贺的亲友和同僚到府,一定要礼数周到,不许怠慢。”

  “二门外杂室、马厩、车舍等处,安排人手清扫整理,妥善安置访客车马和随从……。”

  “厨房那里,让管家给柳嫂子事先安排足够人手,贺客到府免不了需要吃请酒宴……。”

  迎春有条不紊的把各项事务分派下去,显得不紧不慢,条理清晰。

  她本来从小丧母,生父嫡母漠视,跟着贾母长大,养成了内向木讷的性子。

  但自从贾琮十岁那年搬到西府,对她这个同父长姐颇为亲近,迎春心中有了这个兄弟,事事为他费心照顾,潜移默化之下,渐渐打开藩篱。

  自从被贾琮接到东府当家,本来也是赶鸭子上架,不过一个棋力精湛的女子,哪里会是愚笨的。

  而且这座东府是自己兄弟拼杀回来的家业,也是自己的家园和归宿,所以她对府上诸事都是不厌其烦。

  这一年以来,她有探春帮着一起料理东府家务,对于阖府诸般事务早已练的轻车熟路,日常处置也变的游刃有余。

  贾琮更是乐的做甩手掌柜,事事都靠迎春这个长姐归置。

  ……

  等到迎春嘱咐完事务,正要遣散几个执事各行其是。

  其中一个婆子却问道:“大姑娘,昨日宫中传旨之时,我听说西府都是张灯结彩,以示庆贺。

  袭爵的是我们伯爷,西府都已这样归置,我们东府是不是也要喜庆些,嘱咐布置红彩之喜。”

  迎春说道:“只要各处清扫雅致,人手器皿新鲜周到,礼数到位即可,不需红彩之物,伯爷生性不喜太过张扬,都下去办事吧。”

  等到几个执事丫鬟婆子出去办事,迎春看到堂屋口几个俏丽人影晃动,黛玉、湘云、邢岫烟等人进来。

  黛玉笑道:“二姐姐如今真像开衙办事的堂官,三哥哥承爵可是忙坏你了,这会子放了官印,下了堂,我们特地过来瞧瞧。”

  湘云嘻嘻哈哈笑道:“我说不像什么堂官,如今二姐姐这般能管家,倒是像极了管家娘子。”

  迎春俏脸一红,笑骂道:“多大年纪的毛丫头,说话还是没个遮拦,琮弟还没娶妻,那里来的管家娘子。”

  史湘云一吐舌头,连忙赔笑道:“我说秃噜嘴了还不成,不是管家娘子,应该是管家姑姑才是。”

  ……

  迎春问道:“你们不是去西府看老太太和太太了吗,这才没多久,怎么就都回了。

  史湘云说道:“太太突然就病了,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老太太精神也不好,整个人懒懒的,鸳鸯正伺候着,我们就都回来了。”

  史湘云毕竟在贾家呆的时间有限,再加上心性开朗稚嫩,自然不清楚贾家东西两府暗里纠葛。

  可迎春和黛玉却是不同,迎春所有心思都放在贾琮身上,黛玉日常都在贾母膝下听话看事。

  她们自然心中清楚,为何遇上贾琮承爵这等喜事,老太太和太太为何都成了病歪歪的模样。

  黛玉刚才去看过贾母和王夫人,心里更是明镜一样。

  外祖母和二舅母对三哥哥承爵,心中都很不自在,外祖母只是有些偏心,大体也还罢了,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二舅母就有些不同了,二房失去了爵位爵产,只怕如今她恨死东府的人了。

  只是她也不想想,这爵位又不是三哥哥抢来的,是皇上圣旨封赏的,再说三哥哥这样的能为,他得了爵位只会让荣国家业更加稳当。

  迎春秀眉微皱,说道:“眼下琮弟得了圣旨隆恩,加袭荣国爵,这几日去西府庆贺的故旧老亲,只怕比东府还要多些。

  这会子老太太和太太身子都不爽利,西府岂不是要乱套,三妹妹和大嫂子虽然能干,不过一个是闺阁,一个孀居,做起事可不方便。”

  黛玉笑道:“二姐姐这倒不用担心,刚才我们回来,各家老亲到府庆贺,人可已经来了不少。

  内院向老太太道贺的亲戚女眷,自有三妹妹和大嫂子照顾。

  还有二嫂和平儿也在忙碌,她们两个本就是管惯家务的,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外院的男客是二舅舅和三哥哥在接待。

  等会儿东府来了三哥哥的同僚同窗,二嫂会叫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哥儿,来西府顶三哥哥的缺,事情妥当的很。”

  ……

  荣国府。

  昨日宫中传旨之后,只是过去半日时间,关于贾琮一体承双爵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在神京官宦勋贵圈中传开。

  今日天刚大亮,便已有外客上门道贺,最先到的是王史薛三家在京老亲,当年金陵四大家一贯同气连枝,以至于在江南出了护官符之说。

  贾家出了一体双爵的希罕事,连带着当年金陵四大家的声势,也要因此上涨一波,自然要早早到府庆贺凑人气。

  还有贾家神京各房的亲友女眷,也纷纷上门和贾母道贺。

  之后便是四王八公门等世交勋贵,这些世勋之家的道贺,比寻常人家要更讲究一些。

  因此次主角是贾琮,他继承荣国爵之后,便成了四王八公之中辈分和年纪最小的家主。

  所以,今天这些老勋之家到访之人,估计是和贾琮同辈的世子嫡子之类。

  这些人大多和贾琮并无太多交集,多半也不太相熟,他们和贾家的交情,都是上几辈子沉淀,或者溯源到贾代善和贾母。

  所以,贾琮虽然在东府立居,但这些来客之中,很少有人去东府道贺,而是大部分来了西府。

  原因不仅是贾家老祖宗在西府,且贾琮这次加袭的是荣国爵,成了名正言顺的西府家主,来西府道贺也算是正理。

  ……

  王家在京的主事人,王夫人的亲兄,如今还官居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竟然也出现在人群之中,让贾琮微微有些意外。

  他见了面色淡然的贾琮,还有一旁神情有些尴尬的贾政,脸色居然毫无异状。

  他稳步走上前来,笑着对贾琮说道:“威远伯少年了得,如此年纪便得一体双爵之荣耀,放眼大周年轻一辈,不做第二人选,可喜可贺。”

  他又对有些不自在的贾政说道:“内兄当年也是目光如炬,早早看出威远伯卓绝之才,倾心扶助引导,才有今日气象,令人钦佩。”

  当年因王子腾之妻李氏阴私暗害贾琮,嘉昭帝让郭霖背后使计,让荣国府和王子腾的关系彻底破裂。

  这几年两家除了每年节庆礼节往来,维持基本体面,内里也没有什么纠葛联系。

  王子腾失去了荣国贾家的依仗,在官场上变成了无根浮萍,成为嘉昭帝手中任凭搓扁揉圆的傀儡。

  ……

  京营节度使本有节制京畿各部军力,按照职权甚至对五军营都有管辖之权。

  这也是当年贾代化身居京营节度使,加上统领九边数镇边军的贾代善,为何会给宁荣贾家带来雄厚根底威势的原因。

  但是当年的吴王之乱,彻底颠覆了神京城内老牌旧勋的权力架构。

  贾代善和贾代化在嘉昭帝登基前后,相继去世,其中原因众说纷纭。

  下一辈的贾赦、贾政、贾珍都是颓废庸碌之辈,宁荣贾家也从此走上日薄西山之路。

  之后王子腾靠着贾家在军中的势力根底,接过贾家京营节度使的官位和权柄,一举成为金陵四大家后起之人。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贾家沉寂十几年之后,异军突起出了个贾琮。

  王子腾更没想到自己婆娘一通神操作,暗害贾琮不成,反而彻底斩断他和荣国贾家的情分联系。

  失去了贾家的人脉和根底,他王子腾就变成了四不像,加上嘉昭帝背后授意和打压,如今他除了京营节度使的虚名,其他什么都不是。

  按照京营节度使的军职,王子腾甚至在忠靖侯史鼎之上,但是他在史鼎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五军营中左右前后五名主将,没有一个把王子腾放在眼里,他根本节制不了任何一名主将。

  连他自己都奇怪,失去了贾家的人脉和依仗,为何嘉昭帝还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

  ……

  其实归根到底,嘉昭帝就需要他这样的废物傀儡,占据经营节度使的位置,以免被其他老勋旧贵有可乘之机。

  嘉昭帝甚至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一个有真实才干的将领,坐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

  有了王子腾这样的傀儡占据这个位置,其实真正的京营节度使,就是皇帝本人。

  而王子腾当年等靠着妹妹嫁入贾家二房,博得京营节度使的位置,足以说明此人颇有野心谋略,他自然不甘心眼下的局面。

  这两年贾琮强势崛起,不仅在文事上名动江南,科举两度登科,更是靠着在辽东立下平定女真的赫赫战功,封爵立府。

  四王八公中许多明智之士,都已经隐约从贾琮身上,看到当年贾代善和贾代化的影子,以王子腾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忽视这一点。

  而这次贾琮离奇承袭荣国爵,一体双爵的荣耀,再次让他的名声攀上高峰,更重要的一桩,谁都看出贾琮简在帝心。

  这一切更让王子腾觉得贾琮奇货可居,于是放下往日纠葛,靠着四大家老亲的由头,厚着脸皮上门道贺。

  至于自己妹妹因贾琮的缘故,失去了贾家二房的爵位和财富,在王子腾心中根本不当一回事。

  他炙热仕途,野心蓬勃,如何会把这些无关之事放在心上。

  ……

  本来贾琮袭爵,按照日常辈分礼数,王子腾应该派儿子上门道贺。

  他这次亲自过来,已有些纡尊降贵的意思,再加上两家当年的纠葛,所以贾琮看到他才有些意外。

  如今他再见到贾琮,他可不敢像前几年那样琮哥儿的叫,而是一口一个威远伯的称呼。

  贾琮见他向自己道贺,脸上带着恰当的笑容,言辞如沐春风,既不缺长辈风范,又显真诚煦暖。

  如果没有单当日之事,贾琮还真会当他是个温厚热情的长者,可惜他毕竟不是。

  因为当年两家的冲突,王子腾越是这样以曲为直,并且毫无窘迫之状,愈发让贾琮对他提高了警惕。

  ……

  贾政性情迂直,喜怒分明,想到王子腾之妻,当年设计暗害贾琮,差点让贾家的麒麟子身败名裂,永难翻身,心中芥蒂难消。

  他对王子腾的寒暄,也只是勉强应付着,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不自在。

  不过王子腾对贾政反应并不在意,他这次上门道贺,目的是因为贾琮,贾政的态度无关紧要。

  贾琮虽然年轻,但面对外王子腾,并没有贾政这般牵强,脸色神情松弛,还带着礼貌的微笑,配上他俊美异常的容颜,让人觉得亲近温和。

  他神情随和的和王子腾寒暄,两人似乎都忘了当年那场不愉快。

  贾琮只是在心中暗谤,当年王义被他吓得尿裤子,不知有没有留下病根。

  这时有理国公府柳芳之子柳洪,治国公府马尚之子马堏联袂到府拜贺,这两家和宁荣贾家都是八公之一,几家之间都是几辈子交情。

  柳洪、马堏都和贾琮同辈,也是这两家的承爵世子,这次是代表父辈上门道贺。

  这是比王家更有根底的勋贵世交,贾琮自然要去亲自去相见,便借故把王子腾丢给贾政应付,借机脱身。

  王子腾看着贾琮离开的身影,又想到方才他比贾政都老道自如的应对,越发对贾琮有些忌惮重视。

  他想和贾琮重修关系,将来好借他之势,为自己寻破局机会,这也是他为官一贯思路。

  他也十分清楚,这是一步难棋,一步险棋,不用说会不会让嘉昭帝生疑,贾琮会不会接招更加是个问题。

  因此,他也从没想过,靠着这一次上门道贺,就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只能靠来日方长的筹谋。

  ……

  荣禧堂,王夫人院。

  卧房中王夫人半靠在床上,脸色蜡黄,气息羸弱,双目都是血丝,目光中有一种执拗的尖锐。

  外头喧闹的迎客声,如利针一样扎进王夫人心中,让她心如刀割,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薛姨妈昨晚听说贾琮承袭荣国爵的事,也是吓了一大跳,还心神不定的半宿没睡安稳。

  今早才听说自己姐姐病倒,于是带着女儿宝钗过来探望。

  她自然清楚自己姐姐生病的原因,姐妹连心,她自然最明白王夫人的心思。

  巴望了一辈子的爵位和荣耀,说没了就没了,而且还没的如此难堪,听说圣旨上把宝玉骂得十分难听,只怕以后出门都不好见人。

  遇上这样尖刻羞辱之事,自己姐姐没被活活憋屈死,已经算命硬了,不过这又有什么法子,皇帝下的圣旨,那个还能说半个不字。

  其实说心里话,薛姨妈此刻心里波动,并不比王夫人少,原先以为荣国二房要承爵,她心中早把宝玉看做袭爵袭产的金龟婿。

  可是没想到贾家的事,居然能邪性成这个样子,没爵位的死都巴望不上,已经有爵位的偏偏天上还不停掉馅饼。

  薛姨妈劝道:“姐姐,既然事情已发生了,你还是要想开些,虽然是琮哥儿袭了爵位,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总归是自家人。

  再说他一贯对姐夫十分敬重,也一定会善待二房的。”

  薛姨妈一向心思世故机变,最擅长说好话套话,连贾母这样后宅老道之人,都能被薛姨妈哄得经常找不到北。

  她刚才劝解王夫人的话,也是四平八稳,听着很有些道理,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是王夫人如今的心情,那里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特别是薛姨妈最后那句,说贾琮看在贾政的份上,一定会善待二房。

  这话听到王夫人耳中,让她觉得异常刺耳。

  让她心中泛起无边怨恨,自己丈夫和儿子,可是荣国府的嫡传血脉。

  东府那个小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娼妓生的庶子孽种,难道我们二房还要看他的脸色,才能苟活下去!

  但是这话如今她只能在心中谩骂,即便当着自己妹妹,也不敢说出口。

  不管她心中如何不服,但是贾琮因圣谕而承袭荣国爵位和爵产,已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而且这小子表面上温和,内里却是个狠角色,王夫人可没忘记,当年贾琮不过十岁,就凭着几句话语,就生生弄死了王善保家的。

  之后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就因阻拦他带外头的女人入府,也被他逮住机会弄得充军为奴,如今都不知死在哪里了。

  还有他身上的爵位和家业,也是在辽东亡命拼杀搏来的,别看他对老爷礼数周到,要是被他抓住痛脚,又发起疯来,自己如何受得了。

  如今也只能靠着老太太,先熬过这段再说了……。

  ……

  这时王夫人看到站在薛姨妈身边的宝钗,娇艳娴雅,光彩照人,心中微微一动。

  她想到昨日的圣旨之中,将她的宝玉贬低得如此难堪,这消息如今只怕已传遍神京,她的宝玉一辈子的名声只怕都要毁了。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读书进学,但是想要像以前那样,以荣国之威聘娶名门之女,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有了那份圣旨的事情,哪家名门闺秀还敢来媒聘。

  王夫人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人物出众的宝钗,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在自己早就相中了这外甥女,往日弄出那金玉良缘的说法,总算没有白费心机,如今倒是可以用上。

  别人会因宫中那份缺德的圣旨,嫌疑自己的宝玉不堪,但是自己妹妹却是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介意这些个。

  王夫人想到宝玉如今的处境,心中难免生出担忧和警惕,只能先把失爵的苦痛放下。

  说道:“妹妹说的有道理,虽然老爷这次失爵,但是琮哥儿也是荣国血脉,且他十岁到了西府之后,可是养在老爷膝下。

  老爷对他的爱护器重,这家里上上下下那个不清楚,老爷对他真是比宝玉还要爱惜,和亲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今他接了荣国府的家业,对二房自然要待之淳厚,不然道理上如何说的过去,荣国虽换了家主,但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两样的。”

  一旁的宝钗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眉,她心思聪明透彻,那里听不出自己姨妈话中的阴森,心中不仅为贾琮暗暗担心。

  薛姨妈听了王夫人的话,也是微微一愣,自己这姐姐可是气糊涂了,说出这种糊涂话哄自己。

  琮哥儿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和家产,这个家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他能靠冲锋陷阵自己拼出爵位,还能让皇帝如此看重,生生又给他加了荣国爵,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这琮哥儿但凡稍微厉害些,如今做了荣国之主,就能名正言顺入住荣禧堂,他就是让姐姐姐夫出府别居,旁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虽然尊重姐夫,但毕竟不是姐夫的亲儿子,姐姐要是在这上头出手段,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归根到底,自己姐姐还是放不下荣国的爵位和爵产,可是如今皇帝金口,铁笔圣旨,街知巷闻,姐姐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办。

  如果不早些看破,做出些糊涂事,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

  薛姨妈虽然想说破了劝解,却深知自己姐姐自长子去世,虽换了副佛心佛言的模样,可是骨子里的执拗和强势,却是分毫未变。

  况且又将世家的爵禄荣耀看得这般重,只怕多劝也是没用的。

  王夫人说道:“如今其他事情,也不用我操心了,我最放心不下就是宝玉,明年他就是舞象之年,也到了婚娶的年纪。

  我正想和妹妹商量这事,早些给宝玉了了这件大事。”

  王夫人说着,病态蜡黄的脸上露出笑容,目光异常慈和的看了宝钗一眼。

  薛姨妈脸色微微一变,宝钗的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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