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窖中(求订阅)

  哗啦

  哗啦啦

  几个密封的瓷坛被按入装满碎冰的池子。

  瓷坛里分别装着馒头,熟肉之类。

  之所以入冰池,是为了上一重保险,以去除掉可能存在的病疫气息。

  魏瑶撸着袖子,不惧冰水寒冷地将坛子按入池底,又搬了石块压上,然后拍拍手,在一旁看着。

  另一边的巧儿,则是裹着大棉袄,蹲在地窖出口处的小炉子前,不停往炉中丢着碎木头。

  木屑入炉既燃,显出刺眼的红色亮芒。

  她小屁股蹲着,脸儿凑近了炉子,手掌连连煽风,想要快速把炉子焚起,然后好烧煮经过了“冷冻程序”的馒头和肉。

  至于众人的换洗衣物,却是不在地窖里清洗的。

  李家有的是衣服,穿上几年不重样的都没事。

  故而,这边衣物要是脏了,便打包传递上去,交由恶鬼们去处理。

  本来这还挺不方便的,但刘鹰义似乎是知道主人也需要一些女人,于是在宅东小竹林的堆尸场上除了存放壮汉之外,还会存放几位心灵手巧的女子。

  某一日秋日午夜,月黑风高,天气寒冷,李玄出了地窖,站在屋顶上,显出两个羞耻的大触手。

  那大触手勾连着屋脊上的檐兽,而那双手则是微微抬起,宛如进行着某种邪恶祷告般上下浮沉,而手掌中分出的养鬼妖术则化作一道道邪恶的白纱,随风飘向那竹林的积尸地。

  随着白纱覆盖尸体,那些尸体便开始产生细微变化,待到小半个时辰后,就开始有人从地上爬起,然后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重新融入小县。

  而其中一些女人则会戴着斗笠,来到李家以处理一些男人无法处理的事务,比如盥洗之类的活儿。

  她们也不止为李家一家做,还尽可能地巡视在整個雄山县,挨家挨户地看,不时提供着帮助。

  雄山县百姓起初的惊慌也慢慢落定,不少人开始好奇这些人的身份。

  然而,这些人却只自称道了句:“山中异人,所来报恩。”

  人皆奇之。

  可又不知这报恩是何意。

  不过,有了这么一批人维持雄山县秩序,雄山县确实是安稳了下来。

  李老爷也是好奇心爆棚,时间久了,便挑了个机会问:“小鹰,你是哪儿人,咋不怕这瘟疫呢?”

  刘鹰义自然报出了主人所言的统一台词:“山中异人,所来报恩。”

  李老爷就追着问:“啥恩啊,能说说吗?”

  他已经闲的发慌了。

  可刘鹰义却不答。

  这时,李玄走上前,道:“爹,是儿子。”

  四个字落下,整个地窖都安静了下来。

  田媛都忘了读书,巧儿都忘了煽火,二娘也忘了威逼儿子读书,大夫人也忘了抄写佛经,一个个全都看向李玄。

  近些日子,在这帮至亲的眼中,李玄是越来越神秘了,尤其是这一次

  可以说,要不是这群突然出现的异人,李家怕是已经死的差不多了,雄山县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这群异人对李玄的态度,他们却看得最清楚,那叫一个千依百顺,除此之外,还时常对李玄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儿呢?

  李玄娓娓道来:“儿子在游学期间,曾经救下过一只小狐狸,那小狐狸生的奇特,有”

  他脑海里闪过自己的那两条大触手,于是继续道:“有两条大尾巴,性子通灵。

  在儿子救了它后,它竟领着儿子去它家中,结果那家中却是个山中府邸。

  府邸中有老翁款待了我,又问了我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儿子一一说了。

  那老翁便掐指算道,只说雄山县或有劫难。

  儿子大惊,问那老翁该如何是好。

  老翁便说有一妖孽鼓动瘟疫,让儿子速速归去,之后便是儿子跑回要老爹您去拦路半天峡了。

  至于这小鹰,便是那老翁府中仆人,故而儿子认得。”

  一旁的恶鬼刘鹰义帮腔道:“李公子说的是。

  李公子救了我家公子,老爷很是感激,所以派我等前来帮助雄山县度过此劫。”

  话音落下,地窖忽地安静了下来。

  都说到这儿了,在座的哪个不晓得这些异人都是妖魔?

  李老爷打了个寒颤。

  大夫人握佛经的手都紧的发白。

  田媛也是面色发白,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男人居然对妖魔施了恩情,而那妖魔竟然还知恩图报。

  可妖魔的知恩图报,那靠谱吗?

  看着众人这模样,一旁的魏瑶忽地开心起来,她眼里闪过隐晦的欢愉,又开始拨弄冰池里的坛子馒头、坛子肉。

  李老爷是个晓的轻重的,闻言严肃道:“诸位,此事乃我李家最大的秘密,对外谁都不许说!否则当招来祸患!”

  众人连连称是。

  李老爷又来到地窖入口,对着外面深深一拜,道了声:“鹰先生,此事也烦请您等为玄儿保密,切不可宣章了让旁人知晓。小老儿在这里多谢您和您家老爷了,今后但凡用到我李家的,尽管来知会一声便是。”

  说罢,李老爷又拍了拍儿子肩膀,道:“臭小子,以后不许喊小鹰,得喊鹰先生!没大没小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李玄心中好笑,面上却肃然地作揖道:“鹰先生。”

  地窖外,刘鹰义惶恐到了极点,于是跪下,应了声:“嗯。”

  入夜。

  田媛辗转反侧,想了想还是趴在李玄耳边,凑到他耳畔,担心地道了句枕边话:“相公,妖魔奸诈,不可轻信,今日报恩,未必不是以我等为粮。”

  李玄编这么一通故事,其实是为“自己的妖魔形象万一被家人知道后”做个铺垫,同时也为他未来的一些计划做个准备。

  他需要李家高层,至少父母妻子,和这些恶鬼的有联系,至少知道他们是友非敌。

  在对这瘟疫越发了解后,他又反复在脑海里复盘那一日落石门的事。

  复盘来复盘去,他脑海里多了个猜测。

  那“带来瘟疫的红云妖魔”可能并不是原本就在落石门的,否则这般恐怖的瘟疫为什么没有早早得传到百花府?

  之所以那妖魔在,很可能是被大火引过去的。

  那红云妖魔怕不是喜火,所以在看到山中大火时喜不自禁,便跑了过去,至于为什么要跑到“虎魔太岁”下面去,李玄猜测是妖魔尸体耐烧,从而导致了高温。

  红云妖魔喜欢高温,于是就想着在那里安家落户。

  可没想到才住了没几天,火就灭了。

  旋即,就是他上山。

  红云妖魔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只是散发气息吓退了自己,连话都没说一句,可见那妖魔性子比较奇特,竟然可以用“生性温和,内向少言”四个字来形容。

  但刘鹰义还有府兵则是直接去拆家了,红云妖魔本来见火没了就生气,又看有人来拆家,就更生气了,于是就咬了前面几人一下,然后就“嗖”一下跑了。

  这是他反复复盘,从而编出的一个故事。

  这故事是不是真相,李玄不知道,但至少能解释许多事,譬如为什么那红云妖魔不吃人,也不喝魔血;为什么那红云妖魔要跑,又为什么这瘟疫怕冻不怕火之类。

  而既然瘟疫怕冻,那么如今已近深秋,待到冬日天寒地冻,瘟疫会不会消失?

  瘟疫一旦消失,那会如何?

  会乱。

  乱世出什么?

  当然是盗寇和贪官。

  李家在瘟疫中保全了自己,又一家独大,这叫什么?

  这叫树大招风。

  但招来的不是风,而是盗寇和贪官。

  李玄是个格外怕麻烦的人,所以他总喜欢多想,明明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还远远没到发生的地步,可他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瘟疫后,会不会有贪官看上李家财产?

  会不会有盗寇盯上李家财物?’

  ‘想动我家人,真是该死啊。’

  只不过,在想完了这些之后,他蓦然回首,却发现“这该死的目标”还没出现。

  所以,李玄打算自己打造一支盗寇。

  这也是他编出这个故事的目的。

  他要老爹和刘鹰义这群人熟,因为刘鹰义这群人之后就是盗寇,而他李家则是个养寇而重的世家。

  哪个贪官敢盯李家?

  就让这群由恶鬼组成的盗寇去办他!

  盗寇杀了对方高手,他则会将那位高手转化为新的恶鬼,从而以战养战,越战越强。

  这是他计划的一环。

  此时,感受着发妻在枕边的担忧。

  李玄侧首,在她眉心轻轻贴了一下,柔声道:“娘子且安心,那二尾妖狐是不会害我们的。”

  田媛坚持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相公没被迷了魂儿吧?”

  李玄道:“要迷魂也是被你迷魂,哪轮得到什么二尾妖狐?”

  这土味儿的甜言蜜语,让田小娘子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下他,忍不住道了声:“讨厌,说正经的呢。”

  李玄正色道:“正经的就是,娘子相信我。”

  夫妇俩四目相对,李玄神色清明。

  田媛道:“好吧,夫唱妇随,郎君都说到这地步了,妾身便信。反正吧,若是没有这二尾妖狐,我们说不定也死了。这命是它救的,若真要杀我们,就当还回去好了。”

  李玄看她说的悲观又无奈,忽地将她轻轻一拉,让她高高在上。

  田媛又惊又羞,急忙伏下身子,连连打他,道了声:“听得见呢。”

  李玄道:“我轻一点,而且隔着棉被呢。”

  说着,他便抬手去扯了娘子那裤子。

  这么一闹腾,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众人也接受了二尾妖狐的故事,并且将其奉为李家最大隐秘。

  而忧心忡忡的田小娘子,则是在不知不觉中率先承受了二尾妖狐两条“尾巴”的镇压,在被褥里抿着唇,压着鼻音,连“哼哼”的靡醉声音也不敢发出半点。

  一旁,蔷薇娇躯扭捏着,忍不住翻着白眼儿。

  魏瑶则抓着长枪在地窖里的空地上操练起来。

  枪声霍霍,舞作一团银花。

  明明算是泄愤的练枪,却又偏偏帮情郎压下了那引人浮想联翩的喘息。

  今夜,悲伤是魏瑶一个人的。

  慢慢的,田媛满足地软倒。

  李玄的呼吸逐渐平和。

  冰冷的地窖中,他一气吸入混杂着冻寒的淫靡之息,却在小周天里走了一圈儿,见纸上墨日,过上鹊桥,回落黄庭,一气悠长,续又一气,绵绵不断。

  《长青不枯功》,终究也在这日常里,修得大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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