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哧哧哧!
轻微到细不可查的破空声响在内院里响起。
月光里只能闻声,却不见声响的源头。
苏蔷托着下巴,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一点儿都不英姿飒爽,相反却充满了危险感”的少年郎。
她也看不到是什么在响。
但她知道。
这是锯线。
这种声音很轻,却很骇人,有一种细腻地割过脖颈、腰腹、手臂的冷然之感。
李玄若是舞剑,那苏蔷就会拍手喊帅;
若是李玄挥刀,苏蔷也会觉得很霸气;
若是李玄出枪,苏蔷也会觉得英挺无双。
可此时的李玄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内院中央,若是有别的丫鬟看见,还以为少爷在发呆。
可李玄人是没动,但袖中的十指却极度灵活地在拉扯拽弹,十个银线戒指被他耍的娴熟无比,不停在小院里变换着位置,又切割着空气。
忽有风起,一小截早已将断的枝干从半空落下,苏蔷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枝干落地后直接化作了几截。
那些锯线从枝干撕过,好似最优雅的屠夫在割肉,又好似最血腥的乐师在拉动二胡。
再看李玄,在苏蔷眼里,竟隐隐有了几分“杀人蜘蛛”的感觉。
蜘蛛结网,网覆一域,入者...死!
嗖嗖嗖!!
李玄收手。
今日的修炼结束。
他就算不变身也完全可以驾驭锯线,完成《烊铜宝典》中记载的两个大杀招:十方车裂,以及...蛛网。
这种功法真的是杀人法,用起来一点激情都没有,全程几乎静止,只靠手指。
不过,李玄越练习也越明白其中的道道。
蜘蛛本就偏静,好守株待兔,哪里需要如同狮子老虎般主动出击狩猎?
事实也是如此,正常修炼此法的人若是想在奔跑中杀人,那对自身也会有极大威胁,在高速运动中,这些锯线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杀死。
不过...这并不包括变身后的李玄。
《烊铜宝典》未曾记载高速运动时的杀招,但李玄根据自己变身时景象,自己给自己那招式起了个名字————巨灵斩。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锯线在高速下,就如四丈多的屠刀。
一旦掠过,就如巨灵神抓着四丈多的刀贴地一挥,可不就是巨灵斩么?
这可以算很形象了。
练了会儿功法,李玄感受着。
他发现那最后一步,真就无法靠修炼获得。
《烊铜宝典》上,长孙狱曾经写过“厮杀是踏入圆满的唯一阶梯”,这种圆满指的是一种彻底随心的圆融,一种跨越定式和杀招的“无招胜有招”。
想要“无招”,首先就得把“有招”练到极致,而这一步则需要“实战”。
然而,这种“实战”却绝不是指去“虐菜”。
“虐菜”是提升不了的,反倒是会让人懈怠。
长孙狱将自己的心得写在其上,有一句则是:酒可赊账,剑不轻出。
酒可赊账,一赊一还,就有了人情往来。
剑不轻出,若是轻出,便易被人针对,且也对自己的修行不利。
锯线的弱点其实也很明显:
一是发动速度慢,你的锯线需要一来一回才能杀人,而这功夫别人的枪刀早就扎入你心脏了。
二是收手速度慢,你杀完人总要将十线回收,哪怕你动作再快,这也总比不上别人拎刀就跑。
李玄想了会儿,便转身拉着苏蔷睡觉去了。
塌上,黑暗里...
一切平息后,李玄又忍不住想起魏瑶身上的变化。
他半硬半软地叮嘱了那老妈子,首先告诉她瑶花应该没事,甚至还可能因祸得福;其次又让她千万不要将魏瑶身上的情况告诉任何人。
老妈子连连答应。
李玄则抱着观察的心,准备再看一段时间。
之所以不接她回自己小院儿,实在是因为他这院子太显眼,若是回来了反倒是不好。
...
...
次日,新年。
李家热热闹闹,雄山县的三大家族也相互拜访。
大夫人似是和李老爷商定好了儿媳对象,待到嫁入田家的妹子到来时,便拉着妹子的手到内院里吃蜜饯、喝香茶、说话儿。
期间,她又让李玄跑来喊“小姨娘”,之后又让他离开,然后又继续喝这位田家夫人细细聊了起来。
当晚,待到李家重新平静下来,大夫人才叫了李玄过来,与他说道:“我和你爹给你挑了一位能干的好姑娘,田家二小姐田媛。”
李玄脑海里浮现出個小豆丁的形象,同在雄山县,他自然认得这田媛,只不过田媛在他脑海里的印象还是数年前的女孩模样,最近几年却没见过。
大夫人看儿子发愣,笑道:“田媛可是个好姑娘,她不仅生的漂亮,还很能干。
如今和你一般大,却已接手了小半个田家商会,管的井井有条,人人钦服。”
李玄点点头。
大夫人继续道:“我和你爹考虑过很久,想来想去,觉得这位田姑娘最适合你。
你的性子,说好听点叫洒脱不羁,有情有义,说难听点就是惫懒纨绔,意气用事。”
李玄心中感慨,真是亲妈呀...
大夫人道:“所以,你呀,是需要一个懂事的姑娘来照顾的。
按我们李家的条件,其实可以找个更大的势力为你联姻,但那般的女人却未必会照顾伱,且易生是非。
可田媛却没有这般的问题,她虽是田家二小姐,但母亲早去,若是嫁来了我李家,那便是真的嫁来了,有她这个贤内助在,你应该会过的很开心。”
李玄道:“有画像吗?”
大夫人道:“明日初二,你小姨还要回来的。若是田家许了,她自就将画像带来。而你的画像娘已经交给你小姨了。”
李玄想想,有这么一位贤内助确实不错,和他心目里所想的联姻对象差不多,不愧是爹娘...就是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姑娘。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但凭爹娘做主。”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天冷,早些去休息吧。”
旋即又忽道:“最近我身边缺个贴心丫鬟,小玄,你可肯割爱将蔷薇借娘几天呀?等过段时间,娘寻到合适的丫鬟了,再还你。”
李玄一愣,顿时明白母亲的意思。
都到了谈婚论嫁了,自然要收敛点,否则人家姑娘一探,知道他这李家大少爷天天拥着通房丫鬟,心里会怎么想?
李玄道:“娘,我答应过蔷薇,要给她名分的。”
大夫人笑道:“在娘身边还不放心啊?”
“放心,放心。”李玄道,“明日就让她来娘这边的院子。”
...
...
当晚,李玄也不瞒苏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说了说。
稍微出乎他意料的是,苏蔷非常懂事,一点都没有那种“眼头见识短浅,一看要被调走就哭闹的模样”。
她只是再三叮嘱“千万别暴露《烊铜宝典》,千万别让人看到”。
李玄道了声“我自会注意”,又奇道:“少爷是武学奇才,你不开心吗?”
苏蔷支支吾吾,只道:“长孙狱的仇家太多了,但凡这功法在雄山县出世,那肯定会传开,到时候便会引得许多仇人来此。
甚至官府可能从上往下压,把探查《烊铜宝典》的任务交给单县尉。”
李玄自知其中轻重,于是点点头。
小别胜新婚。
这一晚,新年的夜晚,两人依依不舍,你侬我侬。
待到平息,苏蔷又道:“奴家听说今日单县尉被那采花大盗给耍了,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李玄道:“说说看。”
苏蔷道:“单县尉布了个局,以美人为饵,要抓采花大盗。
可结果...却出现了两个采花大盗。
落网的那个采花大盗只是个县里泼皮,被人给了银子来调戏的,这人吸引了单县尉布置的精锐。
而真正的采花大盗却偷袭了城东一户人家,将那户人家的男子杀死,然后将女子......羞辱至死。”
李玄皱眉道:“这畜生竟这般狡猾?姑父是被他给耍了。”
苏蔷轻声叹息道:“可不是...”
她想了想,又忽道:“奴家最担心的是...那杀死长孙狱的人会不会和这采花大盗有联系。”
李玄默然不语,可事实上...苏蔷说的这个担心,他早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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