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问责(一)

  这个亲兵叫黄信,是刘恒昌的亲信,当年随着刘恒昌一同从刘家来南阳郡。这几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被排挤,心里早有不满。

  刘恒昌厉声呵斥,黄信也没怎么怕,低声道:“我是为将军着想考虑。我们三营一直被一营二营压着一头,难得出来剿匪,出风头的都是一营,我们三营明明没少出力,却只是辅助。等剿匪后论功,一营吃肉,我们就只能喝汤了。”

  刘恒昌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照你这么,二营的孟将军岂不是更恼怒。他连口汤都没喝上。”

  黄信顿时哑口无言。

  刘恒昌盯着黄信:“你给我听好记好了。我们当兵吃饷,郡主花银子养着我们,我们就得听郡主差遣。郡主让我们留守军营,我们将这桩差事做仔细周全,不能出纰漏。”

  “一营二营三营,都是亲兵营,都是郡主的人,没什么区别。你再敢挑唆,就给我滚回刘家去。”

  黄信被喷得灰头土脸,跪下请罪。

  刘恒昌冷冷道:“跪两个时辰再起。”

  然后,领人去军营巡逻。

  黄信一脸苦逼地跪在那儿,冷不丁伸手给自己来了两耳光:“叫你多嘴!”

  刘恒昌表面冷静镇定,心里其实也有些憋闷搓火。

  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领兵打仗建功立业。只是,这一次剿匪,郡主摆明了是以一营为主。三营一共就来了两百人,这点人手,进山剿匪实在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战挥着长刀去砍土匪了。

  “刘将军,这尸首挂在寨子外,都是臭气,要不要挖个坑埋了?”

  身边亲兵被臭气熏得够呛,张口问道。

  刘恒昌回过神来:“继续挂着,郡主了,要曝尸十日,一都不能少。”

  这么做,不是因为郡主残暴,而是要震慑南阳郡里的土匪和那些所有不安分的人。别以为郡主年少可欺!

  刘恒昌其实打从心底里钦佩郡主这一手。一个十岁的姑娘,亲自领兵剿匪,有勇气有胆量,还在众亲兵面前亲自斩杀土匪。

  尤其是杀朱一刀的那一枪,势如破竹力如闪电,众亲兵口耳相传,已经越传越神乎了。

  郡主在军营里,迅速建立起了威望。

  这威望,不是因为南阳王遗泽,不是因为拿着军饷吃人嘴短,而是人性对强者的崇拜和敬畏。

  ……

  郦县县衙后堂,蔡县令没了之前的潇洒倜傥,一脸畏缩地站着。

  陈卓坐了上首,紧接着是杨政。这是之前郡主交代的,杨政精通大梁律,是王府审理正,来郦县问责蔡县令,一定要将杨政带上。

  杨政不爱出公差,路途舟车劳顿不,做的还是得开罪饶差事。奈何职责所在,郡主一声令下,他不得不来。

  连着坐三日马车,他的腰背都僵了。歇了一一夜,才缓过劲来。

  “蔡县令,你可知罪?”陈长史目光冷然,声音凛冽含威。

  蔡县令背地里蹦得欢,当着陈卓的面,屁都不敢放一个,低着头请罪:“请陈长史息怒,下官知错了。当日吴长随三人遭了匪祸,下官应该亲自去王府谢罪。”

  “下官当时想着,正值春耕,县衙不能离了人,一时疏忽糊涂,只写了书信请罪。怠慢了郡主,绝非故意。请陈长史看在下官兢兢业业当差数年的份上,为下官求情分。”

  南阳郡下辖十四县,郦县六千人口,只是下县。不过,郦县税赋交得足,年年各项考评都是优。蔡县令这么,也自有底气。

  陈卓上下打量他一眼,忽然嗤笑一声:“蔡县令,郦县确实治理得好,不过,到底是谁的功劳,你心里清楚,本长史也心知肚明。”

  蔡县令神情一僵。

  他平日喝酒品茶,看书养鸟,日子十分惬意。县衙里的杂事琐事,一律都交给了师爷蔡叶。

  蔡师爷是他远房同族堂弟,勤恳又能干。将县衙内务打理得妥妥当当。这等事,陈长史怎么知道?

  陈卓目光如炬,似洞悉了蔡县令心里的惊疑,淡淡道:“王爷在世的时候,各县衙里都安插了人手。别你的县衙大堂,就是后院里纳了几个妾,都瞒不过王爷耳目。”

  “蔡县令,你以前还算恭敬,现在是欺郡主年少,故意怠慢。便是郡主忍你,本长史也绝不能容。”

  最后一句,骤然扬高音量,疾声厉色。

  蔡县令脸色一白,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杨政此时也绷紧脸孔,声音沉凝:“蔡县令犯了大不敬之罪,轻可罚俸,重可去职。”

  蔡县令眼泪都快下来了,再顾不得体面,痛哭流涕地认罪告饶。

  千辛万苦考中了举人,花重金才从吏部补了实缺。要是丢了官职,丢裙在其次,关键是名声坏了,以后想补官缺都难了。

  “陈长史,郡主来了。”

  陈卓咽下呵斥,起身去迎郡主。自从邱远尚被撵走,杨政就老实多了,立刻也起身跟了上去。

  蔡县令总算没糊涂到家,忙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涕泪,低头跟在后面,很快到了县衙大门。

  “臣见过郡主。”众人一同躬身拱手。

  郡主声音响起:“免礼,平身。”

  略显稚嫩的少女声音传进耳郑

  蔡县令悄然抬头,就见一个极为美丽的姑娘。这就是郡主了。郡主一派尊贵颇有英姿,不过年少身量不高,眉眼也和气。

  蔡县令惶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

  郡主肯定比陈长史好糊弄多了。

  他今日豁出去这张脸,好歹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蔡县令打着如意算盘,低头弯腰地迎着郡主进了后堂。

  郡主刚一入座,蔡县令便跪下了,抹一把眼,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郡主,臣一时糊涂,行事疏忽,没去南阳王府请罪,怠慢了郡主。求郡主饶了臣这一回。”

  “臣以后再也不敢了。臣以后一定将郡主当做,郡主什么,臣就做什么。”

  一边哭着求饶,一边挪动膝盖上前,一直爬到郡主脚边,将脸贴着郡主的裙摆。

  众人:“……”

  呸!

  狗东西!

  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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