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碧空如洗,寒浸十分明月,帘卷玉波流。
一片焦黑雪泥间,项稷手握戒刀而立,罡气护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簌簌落下的尘土自然也沾不到身上半分。
此刻,王萌分尸,摄魂已死,众人思及此前那璀璨的雷柱,也不禁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似乎与传闻中的紫雷七击有些相像?
还是说这位小霸王在与桃府两位公子的交手中偷师一二,悟出了些东西不成。
项稷没有解释的意思,自有杨改之替他背书,凭自己‘资质临摹出来的,怎么能叫偷呢,这叫借、叫学!
当然霸王怨魂之事是万万不能泄露的,要是称自那里所得,怕是当天晚上就被刘氏抓起来丢下狱,第二天早上就‘意外身亡,一了百了。
“事不宜迟,既然杀了他们,便将这里痕迹也毁去,正好此前自蜀中唐门交易得来了些霹雳子,希望真有他们所言的那般威力。”
袁绍自然不会节外生枝,将众人聚集在一起后便取出了五枚拳头大小的黑丸子,掌心凤凰火劲一运将之包裹后便朝着山神庙方向丢出。
轰隆!
炽烈火光骤然大盛,猛地将黑暗夜幕撕成粉碎,方圆三十丈范围内全被照耀得一片通明,由熊熊烈焰凝聚组成的一头巨大火鸟昂首尖唳。
五颗黑丸子直接爆开,范围内的一切气化,膨胀的气流形成剧烈的爆炸,断裂的雪层再也支撑不住,形成一道道雪浪朝着山下扫去,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雪崩。
一切平息后,已见不到山神庙,就连山道也发生了坍塌与掩埋,只留下一条泥泞小路可以绕过通行。
刘备轻叹一声,旋即抽出长剑点地,眉心金纹涌出一股莫名力量顺着小路延展,竟让两侧陡峭山石无声无息的融化落下,重新堆积成了一座庙宇的粗胚泥房、内里山神像也重塑泥身,更有赤色光华流转,开出另一条宽广之路来,以免周遭百姓无路可走,无庙可宿、可拜。
“一些东西不可不防,朝廷内并不缺乏那些能回溯画面与残痕的序列强者,要不然我等也不必遮掩来路与武学了。
当然,山河兄此前一击过于猛烈,有阎罗阴神与雷霆遮掩,也不必担心琉璃戒刀暴露,他们看不到那么细,否则就与窥探时间没有两样了。”
见状,曹操出言解释了一番,刘备起于楼桑村微末,观念行事自然跟他们这些官宦子弟有很大不同。
对于袁绍等人而言,人和庶民,是要分开来看的;而对于刘备与项稷而言,庶民、世家都是人,观念区别,没有什么好说。
事毕,众人也不停留,反正朝中已经将此人定性为畏罪潜逃,要不了几日就会是畏罪自杀,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
翌日。
朝歌城,鹿台。
众人再聚于此,满面春风,除去了宦官,挫败消灾楼,对他们背后的家族而言也有些好处,宦官集团退让,士族集团自然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项稷打量着焦黑残骸,昔日纣王自焚于此,昭示着殷商覆灭,周朝开辟,那一战所爆发的力量亦是惊天动地,远超凡人所能想象。
就在他沉思之时,却未曾注意到元神世界内,那团象征着‘天魔的紫色漩涡骤然一震,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跟着脚下鹿台忽地颤动,如有灵性一般传递出愤怒与不甘之音,熊熊烈火浮现在精神世界内,让项稷都听到了那一声跨越岁月的大吼:
天道不公亡殷商!
跟着,紫色漩涡内传出一声咆哮,顿见烽火台下一颗魔珠破土而出,整个冲入了项稷足下对应离火的第三穴窍中,且一路往上冲入了他的右手内,股股力量仅在刹那间就涌向他的脑海里,显化出了三十道帝袍王冠的身影。
如此变化仅在瞬息之间便结束,袁绍等人扫视周遭只觉有异,但又察觉不到变故在何处,只能作罢。
同时间,紫色漩涡内,天魔法相哈哈大笑,真是老天都在助他,竟然来到了纣王自焚之地,这里可是一柄魔兵的诞生所在,此兵因纣王而生,而纣王修行的就是天魔功,被他附身过,但自己也被纣王反压过,由此更对此魔珠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
“妄想!”霸王分魂有感,登时怒斥,手中分出力量向外一引,就要去镇压那颗魔珠。
而佛兵所化的金刚亦是轻诵佛号,调动起琉璃戒刀之力前往镇压,绝对不能让那颗魔珠进入天魔领域中,为大天魔所用。
“这颗赤色珠子?”
而项稷却是一惊,精神世界内光武元神忽地一颤,赤色火光透体而生,火光之中,更隐隐可见有无数作帝王装束的阴魂呼号蹿动,大呼天道不公。
刚一入手,他便察觉到了一种滔天恨意迸发涌现,像是要占据他的元神,成为复仇恶鬼。
嗡嗡!
霸王雷力与金刚催动的琉璃戒刀刹那复苏,封锁魔珠归位,但竟也难以遏制,其距离进入精神世界也只差了片刻距离而已。
也就在这个时候,项稷取出神农尺对准自己一点,神兵之力涌入体内,毫不犹豫的挡向那颗魔珠,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敢往自己脑子里跑了?
嗡!霎时青金紫三色光华流转覆盖,内外夹击硬生生将这股疯狂的恨意压制了下去,卍字符被青云托举着上附,将赤色魔珠整個包裹,种种情绪顿时平息,维持在了一个平衡点,又将之打回了项稷右手处,内里的亡魂也再次闭上眼,陷入沉睡,无法作乱。
整个魔珠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内里历代商帝怨气一颤,被压得喷出一股红雾,内里画面交织,竟是他们的部分魂光所化记忆。
天魔法相不甘咆哮,一次反制的机会竟就这样被阻止,这个人间的霸王真是该死!还有那老对头佛陀,早晚有一天,他要得到这神掌传人的身体,狠狠的收入囊中!
届时天魔功与如来神掌合为一体,说不得他都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外界,项稷却是抬起了右手,凝神看去,珠子内三十道魔影沉浮,都做帝王打扮,龙气在身,虽是闭目沉睡之态,但神貌竟与而今旧都残骸内供奉的历代殷商帝君一致。
最后一位虚影更是与昔日商纣王一般无二,但可惜只是他的怨气,而非真正魂魄,其元神早已沦落冥府中,但哪怕只是怨气,也具有其生前的部分记忆。
而在魔珠被打出的红雾魂光中,项稷光武元神运起天魔蚀魂抽取探查,竟从中找到了一段口诀与画面,乃是昔年纣王修持一门法诀时的感悟,那是-九幽易脉法!
这是殷商时期,南蛮魔君独创的绝学,乃一门神奇精妙的健身之法,有易经改脉之奇效,练成之后能随心所欲的运转功力疏通穴道。
强化筋骨后可破天下点穴手法、封穴之术;其能消除习武之人练功时所产生的隐患和旧伤,哪怕是全身骨头折碎、经脉断裂也能治好;不仅如此,还能给予人体超强的再生能力。
“九幽易脉法,这倒是一门极佳的增益辅身之术。”项稷顿感机缘到来,心中不禁欢喜。
此法共有十层,可就连昔日的纣王也不曾达到最后一层,但仅是第八层也已有了断肢再生之功,更兼调和天魔天妖与皇陵紫微之气,实在是妙用无穷。
而关键的是,此法哪怕修炼者已修炼其他内功亦可修习兼容;修习之后可自行重组、构造经脉,故即使武者丹田被破,脉络、武功被废,修炼此法也可令之重续。
其理念便是就算主脉断绝,但全身细微经脉交错贯通,环环相扣,处处相连,足以绕过断绝之处另辟蹊径,犹如聚溪流而成江河般合一,令功力激增;筋脉之强之韧远超同级高手数倍,且全身窍穴经脉任何一处皆可独立蓄气。
进而将人体任督、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全部贯通相连,可随意搬运挪转,将全身功力悉数集中于身体任何一处,达到杀伤力倍增的效果,当修至大成后更可令身体局部功力瞬间暴增十倍,且不为任何封穴制脉手法,以及吸星、北冥一类夺取功力之法所制。
哪怕是面对天魔功的抽取,此法亦有抵抗之力。
“不过,这是十大魔兵之一,帝恨的魔珠?可刀身又哪去了,被何人击碎?”项稷细思之后发现不对劲,这似乎发生了某种变故,魔兵帝恨的由来他自然知晓。
当初殷纣失道,为姬发持天子剑所灭,遂于鹿台自焚;临死之前,纣王激起无比恨意,大声怒喝天道不公,而远方殷商祖陵中历代二十九位帝王英灵也与其产生共鸣,飞投入纣王自焚之火中,三十代王者的滔天恨意在火中与纣王佩刀融为一体,化作了魔兵帝恨。
可这柄刀,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本初兄,孟德兄,你们可知魔兵帝恨?”一念至此,他便问询起身旁两位见识最广博的两人来。
袁绍一怔,旋即沉吟道“帝恨?昔年王莽篡汉时曾出现过,不过却被神兵太虚与天子剑给击败,最后不知所踪,山河兄怎得突兀问起这兵器来了?”
元寿二年六月二十七戊午日,平帝不甘江山将被篡,祖宗基业被夺,恨意滔天,竟与魔兵帝恨勾连,持之对决王莽,彼时王莽身负蟒龙命格,又修有天子武学先天乾坤功,掌握十大神兵之一的太虚,双方死战之下平帝败亡,对外宣称病死,帝恨也被王莽设计以天子剑与太虚轰之,刀身被打回了魔珠原型,内里的帝魂也陷入沉睡,至今也不曾复苏。
曹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称光武中兴后刘秀找到了那口魔兵残骸,但不愿其为祸天下,便又封印回了殷商旧都沉眠。
“哈哈哈,睹物思人罢了,到这曾经殷商之地,自然也想起了那柄魔兵。”项稷顿时了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不知何时已然缠绕上了赤色火纹,没想到这颗魔珠再度出世,却是落到了自己手中。
正好四口百炼利器已有些跟不上交手,佛兵戒刀虽强却不能行杀戮事、是护道之兵,这帝恨却是来的巧了,完美的杀敌之兵。
他却是不知,此魔珠乃是被大天魔感召而来,结果又因为霸王分魂与神掌法器的插手而断了联系,反倒形成一股平衡的局势留在了项稷体内,不仅借着天魔蚀魂得到九幽易脉法,更让其成为能为他所用的魔兵·帝恨!
机缘巧合,祸福相依实在难以说清,但最重要的是,还是己身气运足够,命格过硬,否则一切都是虚谈。
一时无话,众人在朝歌城内的酒楼内推杯换盏后便各自散去,回归洛阳。
与此同时,洛阳皇城。
皇家园林内,羽林卫与虎贲卫分列左右,簇拥着中央的山水楼阁。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过往令人闻风丧胆,权势让袁家与杨家也要忌惮,此刻却跪拜在这里,在一个背对着所有人的男人脚下。
额头抵地,张让眼底不知何时泛起了一抹青色,现在的他是赵高,在知晓当朝天子昏庸无能,致使天下大乱也自顾自饮酒作乐后便动了心思。
初时,觉得此人也不过是个如胡亥一般好控制,好影响的人,加之宏帝曾言,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的荒唐之言。
更让他心中有了信心,自冥府逃出生天后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这大汉江山可是十分诱人。
可当真正见到宏帝,见到这个御龙天子时,他赫然发现,自己错估了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
他已不是当年的赵高,对方亦不是当年的胡亥。
“诸学士之言,如何。”宏帝负手而立,玄黄气劲环绕周身,竟凝聚成一条栩栩如生的威猛真龙形相,浮现于他背后不住盘旋飞舞,张口咆哮虽无音,却震荡灵魂深处。
在这条金龙衬托之下,刘宏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某种至尊至贵的威严气息,让任何人目睹之后,也本能地想要向他跪地膜拜,甚至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这已经不属于武功的范畴,而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真龙帝气,天下的九五至尊。
“全凭圣上之言,奴才不敢僭越。”张让额头触地,心念急转,天下混乱至此,龙气也日益凋敝,此人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实力?
而且这股力量、这条金龙似乎也与当年所见的龙气有所差异,似是而非。
难道是···赵高之魂蓦地一震,眼角余光猛地扫向天外群宿,如发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隐秘般,神色竟控制不住的变化起来。
“那便去吧,莫让朕失望。”
宏帝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有一种操权天下的从容与冷冽。
狗,再亲人,再讨欢喜,也只是狗,永远不可能上桌。
好狠的心,另辟蹊径,竟走出这样一步棋···转身离去,赵高所控制的张让便感受到了一种源自帝皇的压迫,一种落入棋盘中为人所用的
··不自由!
十常侍之所以能与士族集团斗,不是真因为他们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代表着宏帝的意志,是宏帝的狗,仅此而已。
“冥府之魂,身上的死气在真龙命格面前有多明显。
在朕面前耍心机,这便不该。
但这枚棋子,却也十分好用。”
没有关注赵高离去的身影,宏帝依旧背对天下,面容始终被阴影笼罩着,看不清晰。
只有一双冰冷无情的金色眸子露出,俯瞰着世间纷乱,天下动荡,越发漠然,越发···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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