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以前顾远的家境，也就超出小康水平一点点，否则上辈子在市里买一套房子也不会那么吃力。
如今一下子跨越好几个阶层，肯定少不了借钱的。
而且这些借钱的亲戚呢，大部分抱着这么一种心态：你都已经这么有钱了，借我十几二十万也不算什么，几十亿身家呢，反正也花不完，不如接济一下他们。
而且。
自打他们开口那一刻，就没有还钱的打算。
顾远心里想着，却是没打听对方这些私事。
又看了眼坐在顾小龙身旁的大伯、大娘，他俩居然对此没有表示出半点异议。
这还是这辈子，顾远第一次看见顾小龙。自从顾小龙不上学后，就窝在家里几乎没出过门。从前高高壮壮，如今圆头圆脑，养出了一身肥肉。至于他同居了五六年的女朋友，模样倒也清秀，但染着满头的金发，煞是扎眼。
“那行！”
对方要是还不肯罢休，找到顾远那，顾远干脆就是一个‘拖’字诀。
这时，就连袁荭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在一旁捂着额头。
“等他能独当一面，我可以拉他一把，自己可以开一个小厂。如果不能独当一面，那就安心做个管理，至少也得是个车间主任，以后吃喝不用愁了。你要是舍不得，那就当我没说。”
顾远掏出烟，递给大伯，然后又递给顾小龙，“你看你想要什么岗位？目前公司最赚钱的有两个部门，第一个是电子厂的科研部，第二个是网络开发部。不过这两者都需要很高的专业知识……”
不过，顾远还是决定再给一次机会：
“各大部门的负责人，最低的都是985的硕士，而且这些人要不是进来的早，恐怕也做不成负责人。现在的话，哪怕是专业对口的博士，除非在其他大厂有过相当优秀的履历之外，基本上都得从头开始做起。”
可惜的是，对方没有听懂暗示，反而还一个劲道：
“从头做起，那得花多长时间啊，除了各部门的负责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不需要专业知识又能赚钱的部门了吗？最好还能稍微闲一点的，对了，还有你嫂子，她也闲了好几年，想要找一个班上，我俩最好在一个部门。”
其实。
……
显然。
袁荭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有些愁眉不展，“要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可怎么办啊？”
“看着办呗。”
救急不救穷，这些人明摆着是过来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
老顾兄弟姊妹五个，只有老顾上过学，其他几人除了自己的名字，真的是写不来多少，甚至很多字都得用图画代表。
“有啊！”
初二的时候，老顾为了磨砺顾远，把他往工地一丢。
顾远一开始认为是老两口提前把他工资结去了，老两口也认为顾远收到了工钱。后来初三时，顾远吵着要换自行车，老两口不愿，于是暑假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一家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压根就没提过钱的事。
其实顾小龙家也不是那种穷的叮当响，更不是那种没有丝毫门路的人。
虽说累点，但挣的也不少。
没有太子的命，养成了太子的病。
见到袁荭面色严肃下来，顾远耸耸肩肩，“行，我不让你为难，那么多岗位塞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不过，我就怕他们要的不是一般的位置啊。”
“如果表哥愿意从头开始做起的话，也不是说不行，做管理层首先要对基层要相当了解……”
顾小龙女朋友看了眼叶文君，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她一直觉得自己金色头发挺时髦的，可是看了叶文君的头发之后，原来电视上那种色泽饱满透亮的头发是存在的，莫名的有些自卑。
顾远暗暗摇了摇头，哪家公司没有规章制度，再说了，你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会有哪家公司要你？
“顾远，你表哥在家呆了好几年，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工作，不是这种制度苛刻了，就是那种规章制度太烦人，要么就是各种对你表哥挑刺，你看看能不能给你表哥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
袁荭倒茶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道，“会不会是想太多了，人家说不定只想要一个普通工作？”
大家寒暄一阵子，对方的话题又忽然拐到了顾远小学、初中那时做的陈芝麻烂谷子的蠢事。也不知道这类亲戚怎么回事，总喜欢提一些当年的黑历史，仿佛除了这样就没有拉近关系的话题。
顾小龙一听最赚钱的部门，顿时眼前一亮，但听到需要很高的专业知识，顿时又有些焉，他连高中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有没有不要那种很高专业知识的？同时又很赚钱的部门？”
否则，今后就会有解决不完的麻烦。倒不是说，不能借。而是你但凡借给一个，面临其他借钱的人又怎么办，你若不借，那肯定就会遭来别人的抱怨。
他还是愿意拉顾小龙一把的，所以心底里更倾向对方先去流水线，要不是销售部，先做出一定的成绩。
大伯也点头道。
顾远点点头，“明天我就把董事长的位置让出来……”
不过。
顾远沉默了一下，他很想说，如果有这种好事，请务必说出来，因为他上辈子也在找这种工作。
他又补充了一句：“比如，某个部门的负责人之类的，我虽然学历不高，但管理方面还是有一定的才能。”
所谓患均不患寡，正是这道理。
爹妈都在一旁，顾远也没翻脸，只能嗑着瓜子，傻逼逼的听着。
搬砖、推车、提泥桶，人家小工干什么，他就跟着干什么，做的活可一点也不比别人少，甚至还要多一些。可是干了一个暑假，他连一毛钱的工钱都没拿到手。
正因为关系到位了，所以二姑家找上门后，顾远就说的很直白：
“他学历不够，很多高端的工作做不了，只能卖个力气活。你要是舍得的，就把他交给我，我把他丢进车间里面磨练几年。别人做什么，他做什么，我也不会网开一面。”
顾远揽住袁荭的肩膀，小声解释道：“他家里又不是过不了日子了！大排档还在开着，他老子又是个小包工头，想要工作，在哪不是工作。他高中没上之后，你可见过他干过一天的活？”
而且。
越是远点的亲戚，开起口来越是还得遮掩一些，相反近一点的还好说些。
借钱的事情，千万不能破例。
对于这类亲戚好办。
这时，大娘又在旁边补充一句，“哪怕钱稍微少一些，我们也可以接受的。”
最关键是。
最让人头疼的事情，倒不是借钱，而是托着关系来找工作，尤其是关系还比较近的亲戚。
“那不会吧？”
叶文君端着果盘，把洗好的葡萄、切好的西瓜，放在了茶几上。
“咳咳！”
‘也不知道这会，他俩有没有领证。’
顾远有个小学同学就是这样，初中没上完，也就没读书了，跟着他家老子在工地打工，后来又跟着一个师傅学做水电，两年前就出师了，现在还能独立接活。
“我跟你说啊！”
自打顾远高考后，两家来往越来越少。
袁荭趁着倒茶的功夫，偷偷把顾远拉到厨房，小声道：“他们想给小龙找个工作，如果你方便的话就给安排一下，毕竟你以前也经常在他家吃饭。而且你和他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多少少得拉一把他。”
“是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很大概率，他们是想要得到那种，坐着办公室、吹着空调、喝着茶、看着报纸，就能拿到大把钱的工作。”
自家的亲表妹，没考上大学，也让她去大专读了会计。
顾远耸耸肩。
自己的确可以在公司里面开一个部门，养一些闲人。可咱俩关系到位了没有，就凭你送给我这不到五百块钱的礼，我就得每个月都给你支付万把块钱工资？养你一辈子？
你明着说，他们反而还会觉得你瞧不起人。
以前老两口做生意太忙，来不及烧饭，正好他家开大排档，所以就会让顾远过去吃一口，袁荭倒是一直记着这个人情。
有趣的是，这些亲戚的关系都很远，不但顾远不认识，连老两口都不清楚。哪怕是老爷子、老太太来了，也得理上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亲戚，关系简直比山路还要十八弯，甚至都好几十年没有走动了。
顾小龙是能‘子承父业’的，哪怕不继承，多少帮家里减轻一下负担，搭把手、传个菜、扫个地、洗个碗都可以。但他连力气都不想卖，那就有些头疼了。
“好像是这样，我也听其人说过，他一天到晚都在家里躺着，也不出门，甚至连饭都要送到卧室。”
顾小龙就是这样。
不过，也有符合顾小龙的岗位，流水线、保安、司机，都是不需要学历的。当然，这是不能明说的，人家特地来走后门，肯定也不是冲着这种工作来的。
他俩大概还得再过六七年才会办婚礼，当时顾远也跟着老两口去了。而那会，他俩孩子都已经上了幼儿园，在婚礼上喊着妈妈爸爸，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吃席群众满脸懵逼。
说实话，有些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父母一辈子在田里，要么就是在工厂打工。
比如二姑家的超子，他是连初中都没毕业的那种。
老两口统一口径的回绝：“钱是儿子的，咱们没办法替他做主，他打小就有主见，我们说的话不算。”
要说关系，虽然是出了五服，但两家走的还比较近。
顾远笑了一下，“我又不是白吃的，每顿饭都付了钱的。说起钱的事情，他家还欠我两个月的工钱呢！”
就像是子女可以和父母拍桌子吵架，哪怕父母再生气，也会因为是自己亲生的，到最后不去计较。但如果是儿媳妇/女婿这么做，那么怕是要被记恨一辈子。
大娘听了，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拍着手笑道，“这个位置我家小龙最合适不过了，他女朋友可以等第二个位置空出来再去上班。”
因为原本就不熟，所以没有必要在乎别人想什么。
老顾正在喝茶，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孩子毕业/辍学后，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自己该能做些什么，因为父母没法给他们提供半点经验，甚至找工作都没有门路，只能跟着村里人一起出去。
眼高手低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家庭环境影响的。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家庭环境的因素，对方又怎么可能在家里躺了四五年？换做是他，袁荭早就拿着芒棰把他打出去找工作了。
顾远笑着搁下茶水，直接展开‘大阴阳术’，“这么说起来，公司倒是有这么一个位置，又有钱、又有闲，而且事情还不多，还相当的有权，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管，不过目前而言，整个公司这个位置只有一个。”
他高二下学期就没上学了，直接把女同学带回家同居，光明正大的住在了一起，也没去上学的那位。当初他妈还和袁荭哭诉过，好歹把高中念完，把毕业证拿到手。
如果没有上到学，那么就只有去卖力气。
因为老顾是高中生，有时候能顺带着辅导作业，所以顾小龙有时候也会来他家里写作业。可后来对方去了三中，两人的接触就逐渐少了，毕竟三中号称‘六洲痞子培训中心’。
顾远倒是觉得正常，这是典型的眼高手低。越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越是认为自己属于天之骄子，只是怀才不遇，一旦出手，必然举世震惊。
真是愚蠢而又扶不起来的亲戚。
大娘约莫着时机到了，这才吐露出来意：
吃完升学宴的当晚，顾小龙一家四口就赶了过来，客厅的茶几还堆着各式各样的水果、饮料和酒，倒也不是空手来的。
哪怕是友和李樵，自己都把他们踢去创业了。
“大伯，大娘，吃水果。”
母子俩聊完，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客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二姑也没有废话，直接道：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他要不听话，直接上手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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