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有了?!
婉贵妃浑身一震,不由就拿手按在自己起伏的心口,臻首微垂,是一副强自抑制激动的模样,过了五、六秒钟,方移开手,抬起头。
目光澄澈,清亮无比。
她款款的站起身来,微微一蹲,“既如此——我要替王爷贺喜!”
关卓凡赶紧起身,长揖还礼。
“婉贵妃此一贺,虽略早了些,不过,我受了!——既受此一贺,就要请婉贵妃放心,卓凡断不敢、不会负君子之冀望!”
我是“君子”?
婉贵妃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内心深处,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极强烈的投身入怀的冲动,她的左脚下意识的微微一抬,几乎就不能自持了,然而,严格的礼法,还是紧紧的约束住了她的动作。
她站稳了,极轻、极轻的透一口气,再微微俯一俯身。
重新落座之后,婉贵妃已大致恢复了正常,她拢一拢自己的鬓角,说道:
“我记得,王爷还说过,‘这场仗,是不是‘以弱胜强’,得两说’——请教王爷,‘以多胜少’同‘以强胜弱’,有什么不同吗?”
略略一顿,“‘总吨位’,咱们是三万八千三百吨,法国人是一万三千一百吨——几乎是三对一了,这,还不算‘强’吗?”
又问到点儿上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很敏锐!
而且,“三万八千三百吨”、“一万三千一百吨”,说的一点儿也不差——这个记心,也真正是清爽的很了!
关卓凡自觉被搔到了痒处,大拇指一翘,“问得好!”
顿一顿,“当然算‘强’!而且,我军之强于法军者,其实尚不止于这‘三万八千三百吨’——”
“哦?”
“‘冠军号’、‘射声号’以及‘龙骧级’三舰,”关卓凡说道,“都是被覆铁甲的——差不多由艏至艉,裹的严严实实;‘策电级’三舰,最要害地方——轮机舱,即蒸汽机所在之处,也是覆以铁甲的——”
顿一顿,“法国人的船不够大,船上的炮就不够大,对于我军舰只的铁甲,就几乎无可如何——打中了也没有用,因为——打不穿!”
“啊!……”
“反观法军,”关卓凡兴致勃勃的说道,“十八条船,都是木壳子,没有一条是有装甲的,咱们的炮,只要打中了,就打的穿它!”
顿一顿,“你说,这个仗,法国人该怎么打呢?”
“原来还有这一层!”婉贵妃惊叹道,“真正是没有想到!”
抿嘴一笑,“至于‘法国人该怎么打这个仗’——我可不晓得;我估计,法国人大约也不晓得,只好……‘无可如何’了!”
关卓凡双手轻轻一拍,“着啊!”
“那,请教王爷,法国人是根本就没有这个‘铁甲船’呢?还是……同那个‘一等巡洋舰’一般——这一回,没有派到中国来?”
“是没有派过来——法国人是有铁甲舰的,”关卓凡说道,“不过,个中情形,同看不起咱们、以为‘三等巡洋舰’就足够用了,倒不大一样。”
顿一顿,“法国人看不起咱们,同时,也看不大起铁甲舰。”
婉贵妃有些意外,“哦?”
“事实上,”关卓凡说道,“世上第一只正经的铁甲舰,就是法国人造出来的,名曰‘光荣号’,可是,防弹的效果,差强人意;同时,铁甲甚重,舰只跑起来,辛苦了许多,因此,对于铁甲舰是否真能派的上大用场,法国海军内部,是很有争议的,也因此,法国人三心二意,并未大治铁甲舰。”
婉贵妃极聪明的,略一沉吟,“咱们的船,是英国人造的——如此说来,咱们的铁甲船——嗯,铁甲舰——之铁甲,同法国人的,是不是……不大一样?”
关卓凡再次翘起了大拇指,“婉贵妃睿见!”
顿一顿,“‘光荣号’的装甲,只是将铁板直接钉在舷侧,活计糙的很,铁板也不够厚,因此,防弹效果不算好,而咱们的船——”
再一顿,“第一,‘冠军号’、‘射声号’,都是铁壳船——‘光荣号’的船壳,是木头做的;第二,咱们的装甲,拢共有三层:先敷两层木甲,木甲之外,再敷铁甲,而铁甲——铁板和铁板之间,彼此皆以雌雄榫相扣,十分牢固。”
“我哪儿来的‘睿见’?”婉贵妃笑道,“我已经听不明白了!”
顿一顿,“不过,虽然不大明白,可是,哎,真的是很厉害的样子呢!怪不得,法国人拿咱们的船‘无可如何’呢!”
“对,”关卓凡笑道,“不明觉厉!”
话一出口,就晓得不对了——糟了,我忘形了!
婉贵妃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微微偏过头,想了一想,想明白了,回过头,展颜一笑,“王爷还真会开玩笑!”
“呃……对,开玩笑!开玩笑!”
呃……汗一个。
“可是,”婉贵妃说道,“听到这儿,我这个笨伯,反倒更加糊涂了——咱们的船,不但比法国人的大,还裹了铁甲,咱打的穿他,他打不穿咱,这个强弱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则王爷之‘两说’,又从何说起呢?”
“这一说,”关卓凡说道,“就是婉贵妃说的,‘咱们的船,不但比法国人的大,还裹了铁甲,咱打的穿他,他打不穿咱’——武备上,咱们确实比法国人强,不折不扣的强!”
顿一顿,“这二说,说的是人——这一层,可就不敢说比法国人强了!”
“王爷说的是……技艺?”
同聪明人谈话,真的是很痛快!
关卓凡第三次翘起了大拇指:“正是!”
“技艺……咱们强不过法国人?”
“强不过!”关卓凡点点头,“还差着人家一大截子呢!”
“这……”
差着人家一大截子?还把人家打的几乎全军覆没?
这个话,怎么说?
仅仅靠武备比人家“不折不扣的强”吗?
“离开‘参临办’之前,”关卓凡继续说道,“收到了一份战报——”
顿一顿,“法国人不是跑掉了两条船吗?其中的一条,被咱们追上了,打成了重伤,勉强走到象山附近,再也走不动了,只好弃船登陆;咱们的人,早就在岸边严阵以待,上了岸的法军,统统做了咱们的俘虏。”
“哎哟!这可是好消息啊!”婉贵妃喜道,“苏窦山大捷的战果,又扩大了!”
关卓凡却是神情郑重,“战果是扩大了,可是,战损也扩大了!”
微微一顿,“咱们负责追击的两条船,一条‘振威号’,一条‘福胜号’,都受了伤——‘振威号’的伤不重,‘福胜号’却是重伤,几乎也走不动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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