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那金甲红披中年男将轻蔑一笑,“我来帮你。”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挑衅,满地南燕文武,竟无一人为国主捧哏,就连一句像是“来者何人,敢衅我君臣”这样的话,也没有。
反倒是那瘦子丞相周士衡,似终于等到云开见月明,他猛地站起,一路小跑就到了那金甲红披之人跟前,将姿态摆得极低:“日夜盼郭将军至——今终得睹……”
可惜,他终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被那郭将军以手扒拉着脸,一把掸开。
他虽瘦,修为却已臻八境绝巅,竟被郭将军一手,给掸倒在地,摔得不轻。
这……是怎么啦……
满地南燕文武都慌了,他们面面相觑——说好的投降,跪燕主,继续享荣华富贵呢?
没有哪里没做到位呀!
这才半夜,那郭将军就能出现在这里,这恰恰说明大家已做到了极致,连有可能维护那片“范天”的人,都被大家清理干净了。
难道是因为那姓龚的小子,不识好歹,触怒了天将?
他们不敢说话,但是已经有人开始将不善的目光,投向那龚姓小将死不瞑目的人头。
“傻叉!”范晋贤对着满地文武吐了口口水,“你们比神将历从原如何?”
对着现在……哦,不,曾经的国主,那些文武可就一点也不恭敬了。
那个御史大着胆子站起来,怼范晋贤:“一个叛国武夫,安能与我们这些治民以产的能吏,相提并论?”
“确实!”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寒光闪至那御史头前。
但见血光冲天,点染星空。
萧东兮笑了——用蓝星的话来说,就是从那御史抬头始,他还没帅过三秒,就噶了。
随着那寒光、狗血冲天而起的,便是那御史的狗头——不帅,很是惊恐。
他到死都不肯相信,杀他的竟不是范晋贤,而是他新跪的主人……
不,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把他当人的,新同僚。
他已经跪了。
按理来说,他与这些个带兵来的燕国将领,都将同殿为臣,奉一个主人——但就是这理论上的新同僚,像屠狗一样,把他宰了。
宰他的,是刚刚带兵赶至的双刀将——燕国狼军(步兵)都指挥使,历存韬。
他招回手中刀,随手扯碎地上跪伏着的一个南燕文官的官服,用它来认真擦拭刀上的血迹。
他对着那御史狗头唾了一口,满脸嫌弃道:“杀你,脏了某的刀——还想跟我原哥比?”
“你们这些个狗官,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原哥!”
满地南燕文武哗然,但他们不敢动,怕死。
那周士衡也不作声——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这些个狗大头兵首,现在不过仗着将在外,尽不干人事——只要自己能活,待见了燕主,有的是办法拿捏你们!
哼……狗屁野蛮武将!
那薛时达怎样?那常自起又如何??
他们也算国主亲信,还不是得任自己摆布!
你们等着……
倒是范晋贤为他们开了口:“杀降不祥,你是没打过仗么!”
历存韬对范晋贤倒是很客气:“见过范节度!”
范晋贤盯着历存韬看了半天,这才摆摆手:“是你呀——这样都能活下来……孤敬你这头狼!”
历存韬收起双刀,弯腰,拱手:“到今日,方有机会谢过节度援手之情。”
历存韬此人,心胸不阔,却最能装事。
人若衅他,他若当时不得报,那便是过上许多年,也定要报回来。
人若有恩与他,亦如是。
当年,萧东兮为残唐续命那一战,历存韬这个第五太保领军戍潼关,却被内贼献了关卡,陷入被异域入侵者围殴的必死之局。
范晋贤当时护送唐帝遗孤出关,路遇历存韬被围。
但因范晋贤要做的事更重要,故他未亲自出手救历存韬,只留下了两队战兵,美其名曰“并力为国,与之同葬”。
最后,那两队兵将确实都做到了力战殉国,但他历存韬却活了下来,杀退了异域入侵者。
“既念孤恩,放过我这些不争气的文武,如何?”范晋贤跟了唐帝多年,又是看着李天下这等枭雄长大的,他哪能不知今日之事,是何结局?
他指了指满地文武,想最后保一保他们。
历存韬睁大了眼睛——你是做过大唐节度的人,怎会比历从原那政治白痴,还要来得白痴?
历存韬想了想,并不回绝,只转头指着那金甲红披陌刀将:“此乃大燕飞雀军都指挥使——郭文仲。”
“此间,以他为主。”
历存韬说完,便转身走向萧东兮,只与之见礼,却并不言语。
萧东兮颔首不言——这叛徒脸皮厚,脸也打肿过了,狠话也放过了,还待咋滴?
认真看戏……看戏!
于是,全场焦点尽皆集于郭文仲。
以周士衡为首的南燕文武,他们的脑子,到现在为止,都没能转过弯来——为什么范晋贤觉得他们会死,竟还会开口,去为他们,向对方求情。
这绝不可能是离间计,只因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从南燕立国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全都知道——范晋贤要杀他们,真的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难。
他们之所以不怕换了南燕这片天,只不过是仗着他们抱团,能真正控制住这片土地的制造、经济、钱粮、百姓……
他们赌范晋贤不会彻底清洗他们,而且这些年来,一直都赌成功了!
他们当然知道,这条龙的恐怖。
但一条不会去咬死他们的龙,总会慢慢滋生他们的胆气,帮助他们不再那么畏惧……
目睹此状,他们中有的人,回头想想,竟开始念范晋贤的好了。
但谁叫燕国势大,南燕败局已定呢?
他们开始找理由,力证己方明智——与其损兵折将后再降,徒惹新主人不高兴;早点放弃抵抗,普天同乐,才是上上之策呀!
但是郭文仲的话,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南燕君臣无道,罔顾民生,竟日在天河梁醉生梦死。”
“今日,吾等奉燕主之命。”
“救苍生,伐无道,葬南燕君臣于此。”
“于今日起,两地苍生,自成一家,共享盛世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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