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大明帝国的掘墓人?

  小刀会是天地会的堂口。

  在码头上卖苦力的扛包工很多都是原来漕帮的子弟,现在漕青帮变红帮,毕竟现在大清没了,青帮没落,洪帮才是天子堂。

  加上汉地的各大黑社会其实构成都差不太多。

  只是换个堂口烧香而已。

  大家都是拜关公。

  区别就在于,以前洪帮拜明太祖,青帮拜康熙。

  现在大清早就完蛋了,所以和洪帮一起去拜朱圣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嘛。

  “皇爷,兄弟是天地会上海仁义堂的香主,早年也是追随皇爷在广东起兵的,在南雄会战中被打断了腿,伤好了之后就没在军队里面干了,现在领了子爵的爵和伤残抚恤金,回来继续烧香了,现在兄弟是仁义堂在上海的头头,还加入了保皇会,还是上海议政会的议员,还是锦衣卫千户,全上海的漕帮都在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呢,这些前清余孽要是敢图谋不轨,兄弟立马就带人把他们给灭了!”

  正在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瘸子。

  此时是身上穿着锦衣卫大红色的飞鱼服,头上带着乌纱帽。

  此人名叫马运林,是当年广州之战的时候投靠明军的当地天地会的头头。

  算是很早参加明军的老革命了。、

  如今是堂堂大明帝国的开国功勋,与国同休的子爵,还是上海一员,是广东人在上海这边的领袖之一——反正现在上海都是来自各地的外来人口。

  这样的家伙。

  其实是朱皇帝的铁杆——可不是么,开过功勋,虽然长得粗糙看起来不像是贵族,但人家可真的有军功爵位在身上的。

  虽然是洪门黑社会的人。

  但现在所有加入天地会的弟兄,都是要在朱皇帝的画像面前三跪九叩,宣誓效忠的——所以大部分的洪门弟子也是朱皇帝的铁杆。

  然而朱皇帝这个洪门总瓢把子在听着眼前这个反清复明老革命说话的时候,眉头却皱了起来。

  脸色也很凝重。

  因为这个马运林的仁义堂现在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黑社会组织。

  而是

  一个正在萌芽中的工会!

  是工会啊!

  身为封建帝王的朱皇帝听到这个词都不由得一个哆嗦。

  后世多少顶王冠落地,是因为工人运动导致的?

  黑社会?

  朱皇帝不怕。

  黑社会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工会.朱皇帝可就不得不谨慎起来了。

  其实在这之前。

  天地会的堂口就已经扎根在广大劳动群众中去了。

  两广福建的码头工人、挑夫、脚夫、矿工、船工、镖师、戏子,还有佛山铁器行的师傅徒弟,几乎全都是洪门弟子。

  要不朱皇帝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募集到那么多壮丁组成军队呢?

  在反清复明成功之后。

  洪门之中有部分人成为了大明朝廷勋贵集团的主要组成部分。

  如今的大明朝廷,如果按照出身来划分,主要有儒生和勋贵两大类别。

  其中,儒生集团是投靠大明的儒生士大夫组成。

  其核心是湘湖派,一群当上了大明朝大官儿的湖南人,他们多是湖南的大地主,在如今大明朝廷之中根基很深,后崛起的两江、两淮的文人虽然也已经有了和他们争权的苗头,但论根基,那还是“早革命”的湘湖派更深。

  而勋贵集团。

  则是以广东,以及主要是两广和福建人组成的南洋天地会会党成员,通过在战场上搏杀得到的功勋,成为了大明的开国军功功臣。

  他们之中,天地会之地太多了。

  虽然说不可能人人都成为勋贵。

  而且成为了大明的勋贵,也不代表就脱离了民间了。

  比如说马运林这样的,有勋贵身份,但是却没有在朝堂为官的天地会弟子有许多。

  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天地会会党的领袖人物。

  在加上天地会本来就是扎根在基层的黑社会组织。

  虽然现在一部分成为了朝廷大臣。

  但是天地会的基础,还是在底层,在劳动人命中间。

  比如说马运林领导的仁义堂上海香,在跑南洋、跑美洲的船工当中就有极大的影响力。发展下去,没准就是上海海员工会了……

  而另外一边,投靠了小刀会的漕帮,其实和天地会的性质差不多。

  “马卿,你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的,朕向来都把尔等视为心腹,想当初朕在南洋起兵,也得到了咱们天地会的好汉们的群起拥护,这才完成了反清复明的大业。”

  虽然朱皇帝有些担心这些会党组织最后会变成工会。

  但在面子上,那还是要哄着点这些天地会的头头。

  扫黑什么的,现在在大明朝廷可咩有人敢提!

  连那些湖南帮的大官都不敢提这事。

  因为这可是关系到大明朝堂的平衡。

  在朝堂上。

  大明陆海军的那些个军头们,一个个可基本上都是天地会出身的大佬。

  那些湖南官要是敢提出扫黑什么的,保准会引起粤党和湘党的恶斗。

  这肯定不是朱皇帝希望看到的局面。

  扫黑就要打击洪门,而打击洪门就约等于打击勋贵。

  如果勋贵失势,又会造成儒门独大……

  洪门勋贵和湘淮儒党互相牵制,才是皇帝能真正掌握大权的基础。

  如果没有了勋贵就剩一帮儒家士大夫,彭浚、欧阳侯均、陶必铨这些湖南大地主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听话了。

  想到这里,朱皇帝赐马运林一把日本著名刀匠打造的横刀,然后回让马运林告退了。

  “宋卿,朕有些乏了,你也退下吧。”

  宋湘急忙起身,给朱皇帝行礼,然后也退了下去的。

  宋湘当然是很想皇帝老子能下旨扫荡一下上海的帮派势力。、

  哪怕不能动洪门,把漕帮打掉也挺好。

  但现在皇帝显然是另有主张,他也只好就此告退了。

  毕竟,他只是上海知市,又不是宰相,这种事情,不是他能掺和的。

  “香梅,你听说过工会吗?”

  朱皇帝站了起来,看向了窗外。

  “工会是什么?”

  罗皇后眨了眨眼睛。

  朱皇帝闻言只能苦笑。

  是啊。

  工会是什么呢?

  朱皇帝可以预料,工人运动很快就会在大明的地盘上出现,或者.已经出现了。

  这个如火如荼的发展起来的工业城市。

  这个被称为魔都的未来世界第一大都市。

  会成为酝酿出大明帝国的掘墓人的地方么?

  “我想洪帮和漕帮应该都不会是工会的,他们不代表工人的利益”

  朱皇帝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低声呢喃道。

  但这肯定是工会的萌芽!

  他想道。

  罗皇后知道朱皇帝又在思考着什么了,她轻轻的给朱皇帝披上外衣,然后安静的站在旁边。

  这位一手缔造了大明帝国的开国大帝,似乎又在思索什么关羽大明帝国长治久安的大事情了。

  朱皇帝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

  他的这个帝国其实在未来真的会如履薄冰。

  “我想,在议政院里面,应该要有代表工人利益的代表存在”

  朱皇帝低声说道。

  但是这要怎么做到呢?

  如果按照现在的办法。

  那最后代表工人利益的就是一群黑帮头子。

  这个据说可以颠覆旧世界的,代表先进生产力的阶级,似乎也应该在政治上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才好。

  朱皇帝想了想,不由得有些头痛。

  为了不让工人阶级给大明帝国掘墓。

  皇帝可真的是有点殚精竭虑的意思了。

  吴望海带着几名随从在上海的街头急急地走着,还不住摸出怀表看时间。

  在和几个道桦大学的同学商议好了送一些学生出去留学的事情之后。

  他接下去就是去南京向大明朝廷的内政部提交民间组织成立申请了——这对吴望海来说是小事一桩,他可是道桦大学法学系毕业的持牌大律师。

  完成登记之后,勤工俭学会就要在各大报纸上刊登广告,呼吁全国的热心教育的国民向“勤工俭学会”捐款了。

  同时他还会利用工作之便,向上海、香港、广州等地的大老板们募捐。

  没错,吴望海在律师圈子还是很有名的。毕竟是道桦大学毕业的持牌大律师。

  眼下大明帝国的大律师可不像后世那么烂大街,道桦大学法学科班毕业的律师更是值老鼻子钱了,因为根据朱道桦早前的规定,道桦大学毕业生是拥有举人功名的!

  而且这两年又有不少道桦大学法学系的师兄开始步入官场,不是在各省高级裁判所当首席裁判官就是在大理寺担任大裁判官——现在大明的司法体系,也已经开始渐渐向司法独立过度了,而道桦大学毕业的新式法官和大律师,注定将是这个独立司法体系的主导者。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吴望海其实是朱道桦新政的受益者。

  吴望海虽然没有担任裁判官但是律师行的生意非常红火。

  他的律师事务所是好几个商行的法律顾问,光是这一笔就每年收入上万。

  有这个收入的吴望海,绝对是行业精英。

  精英嘛,小布尔乔亚,他们是不太看得起底层的劳动人民的。

  所以这样的人,也不太可能成为什么工人运动领袖或者是农民运动领袖。

  朱皇帝对这种人还是挺放心的——他们这一套,只能自己嘴嗨,根本就吸引不了最广大的劳动人民的加入。

  吴望海招手,一辆四轮出租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殷勤地冲他点了点头。“老爷,想去哪里?”

  现在的上海,有两种公共交通工具,一是出租马车、二是共公马车。

  至于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黄包车还没有发明。

  而轿子则被禁止上街,所以在上海是没有的。

  出租马车就是四轮马车,公共马车就是沿着铁轨按照固定的线路运行的公共交通工具。

  前者是一些有点钱但不算特别有钱的“中产阶级”们喜欢的交通工具,因为在上海真正的大官儿,豪户都有自己的马车。

  吴望海当然买得起马车。

  但上海四轮马车管理很严格,要搞到马车牌照很难。

  因此他也只能坐出租车了。

  “去北三路伊人坊。”

  吴望海又摸出怀表看了下时间。

  “跑快一些,我给一块钱小费。”

  “好的。”

  车夫答应的爽快,但是马车跑得却慢腾腾的,这个时间段正是上海滩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马路上车水马龙。各式马车排起了长队,不时有交通警察吹响哨子或大声吆喝的声音。

  吴望海摇了摇头,这一幕在伦敦巴黎都没怎么见过,上海看来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了。

  摸出支价格不菲的雪茄擦上火吸了起来。

  作为一名曾经游历欧美,又毕业于道桦大学接受过西式高等教育的律师,他的生活方式当然是非常西化的。

  也比较喜欢西式的东西,用后世的话说,他就是洋奴买办香蕉人。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靠在马车上,心里想着今晚上要见面的家伙。

  上海漕帮的一个老头子。

  漕帮虽然换了香火了。

  但各地堂口其实独立性还是很强的——要是真的存在什么漕帮总堂口之类的东西,怕是不用等别人动手,朱皇帝就得动手把这些人给掐了。

  所以现在在上海,各堂口争地盘,动手打死人的事情时有发生。

  比如说上海漕帮三和堂的堂主黄四爷,此人一脸麻子,人称黄四麻子。

  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包赌包娼,还兼收保护费,上海好几个码头都是他的“地盘”,有三四千扛大包的码头工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平时他帮这些码头工人出头去和老板谈工价,等打群架、抢地盘的时候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聚集起上千的人马,个个都是五大三粗,打得上海滩上几个红帮堂口哭爹喊娘的。

  不过人家红帮也不是好欺负的,皇帝老子可是红帮总舵主,红帮的从龙功臣不知凡几,于是打群架输了就动用官府的力量报复。

  用查禁鸦片的名义扫了几个漕帮堂口,还把黄四爷的独生儿子捕了进去,如果“走私鸦片”的罪名成立,这小子就要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种地了!

  这下黄四麻子可慌了神啦,四下通路子想办法,银子花了不知道多少,但是一点用处没有!

  只能老老实实等着过堂,无奈之下,黄四麻子只好想办法找律师打官司,死马当活马医了。

  所以老爹同在上海开堂口,和这个黄四麻子有点香火情的吴望海,也就只好出马接下这个很是麻烦的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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