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的废弃工厂。
狂风暴雨过后，积云里的余水，在四处漏风的厂房外滴滴答答。
地上躺着一个爆炸头。
久濑一番眼神空洞，若有所思。
“小心一点，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很邪乎，应该是【生命磁场】那路数的……”
耳边回响过前日受了重伤的兄弟阿智说的那句话。
他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
“那种正到没有边的气息，我想什么呢……”久濑一番自言自语道，“明明第一眼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打。”
他扇了自己两巴掌，摇了摇头：
“还他妈的打输了。”
……
当隆正桐走出废弃工厂的时候，天色沉得不像话。
压顶的乌云，稀疏的余雷，地窖周围已经全是积水。
恍如隔世。
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
遁甲天方里的时间流动，比在现实里，快了将近十倍。
怀中的电话卡，突然不停地提示震动。
隆正桐掏出电话卡一看。
【二十八个未接来电，金子程，张鱼。】
【三十条未读信息，张鱼。】
他立马拔了电话过去。
“什么事？”隆正桐问道。
那边沉默了近十秒，才开口道：
“刚才……很麻烦，现在，没事了。”金子程答道。
隆正桐微微一动，隔着电话听出了金子程气息的变动：
“没事就行，挂了。”
“慢着！”金子程打断道。
“怎么了？”
“我感觉，我的内息好像很奇怪……说不上来，刚刚感觉到的。”
隆正桐想了一想，问道：
“什么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内息里，说看到吧……也不好说，就是感觉到有些东西。”
隆正桐心中微微一惊：
这么早？
“是什么东西？”
“我也……说不清楚，是花么？好像也不是，感觉像一只鸟……”
隆正桐笑了笑，说道：
“这是好事，不用急，很快你就会知道她的名字了。”
“她？”
“就这样。”
隆正桐挂断了电话，低头翻看张鱼轰炸过来的信息。
手指微动，神情一变，隆正桐飞身而去。
……
雨夜，霓虹灯管变得更加迷幻。
荆棘区，夜鸦大街依然人来人往，下午突然奇来的暴雨，只阻挡了几个小时市民外出的热情。
无论九龙城的其他地方发生什么事，这里的人，该莺歌的莺歌，该燕舞的燕舞。
一条寂静的后街，一件漆黑的雨衣高速略过。
路人只觉得身旁无端刮起一阵劲风，连半個影子都看不到。
那件雨衣，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停下。
抬起头来，一张强横的脸孔，下巴上是茂密的胡渣。
那人将目光投到前方。
一块在这吵杂的街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深红色招牌。
【长乐坊】
……
周围是缠乱的电线，两个男人在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
“这个月，生意怎么样？”
说话的男人长得很矮小，耳边挂着一个夸张的脑机街口。
“好，好到不得了，一个月比一个月好，一日比一日赚钱，人越来越多了！”
坐在桌前统计着财务数字的男人，鼻子上带着一个发光的LED鼻环。
他盯着数字账单，满脸痴狂，恨不得要把那些虚拟的以太币含在嘴里。
“买家那边呢？”耳机男同样笑得十分猥琐。
“我说的，就是买家那边，那些大人物，买起这些东西来，基本都不计成本的，有时随便扔点小费，就顶我们以前在外面拼死拼活一个月了！”鼻环男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耳机男说道，“做这个生意，我们手上多了好多条人命的，要是不赚钱，那就太损阴德了。”
鼻环男哼了一声，说道：“基哥分给我们管的生意，哪有不赚钱的可能。他可是连那些大人物，都佩服不已的商业奇才啊。”
耳机男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是，这种生意老实说，技术放到我面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值钱。”
鼻环男站起来，环视了四周一圈。
一个宽阔得一望望不到底的厅堂，密密麻麻放了数百张如按摩椅一样的机器，机器的头部被住满了沸腾的绿色液体，在漆黑中闪闪作亮，看得人发毛。
每一台机器上面，都睡着一个人。
这些人，大多数是青春少艾的少男少女。
他们此刻的脸上，全是绯红，睡相看起来，竟都有一些娇羞，似是在做着一些既隐私又愉悦的梦。
鼻环男摇了摇头，说道：
“这种生意值钱，我倒也能一眼看出来，但是像基哥那样，能把这条产业链串起来的，我敢说，九龙城，只有他一个做得到。”
耳机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就放屁吧。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跟基哥一样有眼光，就差了一个平台是么？”
鼻环男立马摇手加转头：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的，我对基哥的敬仰，那是明珠江水都比不上的。”
耳机男哼了一声，问道：
“那你刚才说，一眼看出来，吹牛逼吧？”
“这个其实真的不难。”
“你说说看。”
“我问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最值钱的，是什么东西？”鼻环男问道。
“是……是身体？”
鼻环男笑了笑，说道：
“这个答案，就落了下乘了。年轻的肉体，在九龙，就算不是最不值钱的，也是最不值钱之一的东西了。那些大人物，什么东西没有见过？单就这种事情，他们不会掏那么大的腰包的。”
耳机男点了点，看了厅堂一眼，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所以……”
“对了，现在懂了吧。”鼻环男指了指整个厅堂，说道：“青春，最宝贵的，最值钱的，是感觉！是当属于青春当下的体验！”
耳机男听得一愣，连忙点头：“是啊，那种年纪，做什么东西，好像都是快乐得能回味一生。”
“那就是了。”鼻环男顿了顿，“那些大人物，真的动念的话，月亮都能给摘下来，到了那种程度，最欠缺的东西，就是那种纯粹的情感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买起那些情感液来，像疯子一样。”
“这种基哥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技术，能直接向少男少女脑体中输送感官电波，从而抽取复制出那种情感磁场出来，然后再转手卖给那些大人物，真的想不赚钱都难。”
“可惜了，要是这技术能有所改进的话，就更好了。”耳机男说道。
“哦？”鼻环男问道：“你说来听听。”
“首先嘛，这东西，会把人抽废的，因此还是需要源源不断的人进来用。其次嘛，普通人身上抽出来的情感磁场，太弱。还是要内息使用者才优质，而且内息越精纯，出来的产品效果就越好。但是啊，情感人人有，内息毕竟是少数啊。要是能改进一下，说不定钱赚更多。”
鼻环男摇了摇头：
“这你就更加大错特错了。正是因为无法量产，正是因为永远需要人当电池，这生意才叫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这……”
鼻环男又指了指会场：“你看，那种感官电波，能激发出少男少女最纯粹的情感。他们也都乐在其中。内息越强，快感越剧烈。一旦来了，又有多少个愿意走呢？人啊，永远最廉价的电池。”
耳机男有点听不懂。
“算了，听不懂就算了。”他顿了顿，“那个叶家的姑娘，还在外面？”
“嗯，毕竟是大名鼎鼎的叶文正的女儿，我们这边的人还是不敢乱动手。”
“再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鼻环男说道，“走，出去看看！”
……
“走开！”
叶茹芸双目发狠。这种眼神，就算是再娇俏的脸，也无人够胆分神欣赏。
“其他人我管不着，我要带我三位师妹师姐走。”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
上头一方面下了命令，不准让非客人进坊，另一方面又下了命令，对叶氏武馆来的人，要轻手些。
他们十分难做。
“我说了，走开！”叶茹芸喝了一句。
站在身后的张鱼不敢说话，心中非常不安。
跟叶茹芸不同，从走进来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眼前这两个人绝对不好惹。
就算自己完全无恙，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在保护叶茹芸不受伤的情况下制住两人。更何况现在，身体已经弱得不像话。
“叶姑娘，长乐坊是谁的地方，你知道了是吧？”
“无论是谁的地方，我都要进去。”
叶茹芸走前了两步。
“我们堂主虽然说过，义兴堂对叶氏武馆是万分崇敬的，但是，这也不是姑娘伱在这里搞事的理由。拳脚无眼，动起手来，伤到人，就不妥了。”
“你可以试试！”
叶茹芸不再理会，右脚后撤悬空后，用力往地面一蹬。
整个人如飞燕还巢般弹射而出，身法之迅捷，动作之曼妙，让人咋舌。
哪知道两个壮汉反应极快，深吸半口气，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拦到了叶茹芸前进的路线上。
一道问桥揽月，叶茹芸这一出手没有任何拖沓，干脆利落，直取二人面门。
“师姐……！”
张鱼完全没有料到事情转变得如此凌厉！
那二人反应虽慢了一拍，但其在弯腰后缩的瞬间，同时蹬起右脚，重重往叶茹芸下腹踢来。
这两脚来势汹汹，只差半分便要撞中！
只见站在角落的张鱼一跃扑出，将那两人本来就失了先手的平衡彻底破坏。
眼见那两人就要倒下，却在凌空的瞬间，相互借力，齐齐一蹬，翻了两个筋斗后，又站到张鱼和叶茹芸面前。
四人八手相互交缠，打得周围呜呜作响。
张鱼的脸色越来越越难看。
他看得出来，那两个男人一开始还有几分留力，但由于叶茹芸几乎是使尽全力的攻势，那两人已经逐渐露出杀意，招式间已经有不少中了就必然重伤的死手。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叶师姐的极限在哪里。但是，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酿成大祸。
正当他惆怅之际，突听得坊内传来一声怒斥：
“停手！你们两个扑街干什么！这是叶家的姑娘！”
四人同时后撤，分别站到了两边。
一口气松了下来，张鱼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一个带着发光LED鼻环的男人，从坊内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严肃，一副完全要将所有事怪责到下属身上的表情：
“你们作反是么？刚才出的什么招？基哥的话，当耳边风吗？！”
两个壮汉都知道自己做错事，怯怯地退了下去。
“叶姑娘，我是长乐坊的老板，小姓何，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叶茹芸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说道：
“何老板，我……我有三个师姐妹在里面，三天都没有回去武馆，师傅叫我来，把人接回去。”
鼻环男笑了笑，说道：
“叶姑娘，真的很抱歉，长乐坊没有这种规矩的。”
叶茹芸眉目一瞪，脸颊通红，说道：
“那你把刚才那两个人叫回来，我们接着打。”
张鱼一惊，扯了扯叶茹芸的衣袖。
他虽然知道叶茹芸打起架来，比许多师兄师弟都要猛得多，但她这么说话的语气，自己还是第一次听。
LED鼻环男笑了笑，说道：
“没必要，没必要，大家和和气气谈一谈，和气生财。”
“没什么好谈的，来吧。”
叶茹芸立马举出了问手。
这句话说得既干脆，又决绝，似乎有几分隆正桐讲出来的味道。
“唉唉唉！”鼻环男举高双手，说道：“这样，叶姑娘你，要打进去，你自己也知道很困难的，我们嘛，也职责所在不能随便放你进去。”
叶茹芸就要动手！
“但是！但是！”
鼻环男急忙说道：“我可以看在叶师傅的面子上，给你一份交易。”
叶茹芸听到这句话，才放下双手，问道：
“你说。”
“你们叶氏武馆，来了三个人，都是我们的尊贵客户，带走了，我们就损失了三个重要的客户。”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提出以一换三，不算过分吧？”
张鱼眉头一皱，撑着身子踏前了半步，怒道：
“你什么意思？”
叶茹芸反而相当冷静，把张鱼拉了后去：
“你详细说说。”
“我要叶家姑娘你，尝试一次我们的产品。”鼻环男顿了顿，“只需要一次，一小时，我就让几位叶家的师姐妹，立即回去。”
“你放屁！咳咳咳……”张鱼激动跳了起来，“刚才那两个人，出来，我们再打过！”
“鱼仔。”叶茹芸恢复了以往的低声细语，“你下去。”
“师姐，你……”
“老板，麻烦你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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