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床前,张吉惟和张先觉两人都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相视一眼过后,皆是从对方的眼中寻到了一抹惊讶之色。
虽然经过了煎药的两个多小时,张吉惟对陆轩的医术大体上也有了一些了解,可陆轩开的药能不能有效,他心里还是比较忐忑的。
医术高超归医术高超,跟开的药方有没有效并不划等号。
就好像黄北山和张景才二人,这两人一个是国家级名中医,一个出自中医世家,放眼全国上下,能在医术上超过这两人者寥寥可数,可面对季欢的病情,依旧束手无策。
陆轩虽然厉害,可也没办法保证他开的药就能在季欢身上取得好的效果。
可眼前的情况,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陆轩开的药方不仅起效了,而且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了效果,这还是中医吗?
或者说,这还是他所熟知的中医吗?
一直以来,张吉惟都觉得,西医之所以能够以君临天下的优势压倒中医,无非就在于疗效是时效,西医治病的速度远远不是中医所能比的。
看眼前的一幕,却是打破了张吉惟的认知。
一剂药液喝下,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竟然就能够起到如此神奇的效果,让张吉惟有种错觉,这不是中医所能做到的。
可事实上,看似时效不及西医的中药,却给了张吉惟当头一击,彻底地将他敲醒过来。
中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力,哪怕面对这位如此严重的情况,依旧可以做到在短时间内起到效果。
唯一与西医无法比拟的,怕就是没有成品药剂。
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靠着中医的针灸和药物先将患者的情况稳定下来,再择机选择如何用药。
但不管怎么样,中药快速起到效果却是真的。
“院长,起作用了,这也太快了,这个小陆医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郑先觉都有些被眼前的情况给吓到了,季欢那么严重地情况,换作是他,除了用上冠状动脉造影支架植入术已经别无他法,该用的药都用上了,可即便是进行冠状动脉造影支架植入术,也不见得就能起到效果。
季欢的身体太过虚弱,并不只是心梗那么简单。
通了冠状动脉,一样只是治标不治本。
可眼前的情况,真的有些打破了他对中医的认知。
仅仅只靠两根毫针,就让原本痛苦不已的季欢可以得到减缓,一碗漆黑的药汁入腹,不过十来分钟,季欢便是已经能够安心睡下,而且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好,这比西医治疗的效果可要好的多。
“何方神圣?”
张吉惟微微眯着眸子,面对郑先觉的询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将眼睛稍稍睁大,一双睿智的眼瞳盯着正坐在病床边的青年,嗓音悠然响起:
“何方神圣我不知道,不过,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小陆医生,绝对是我平生所见过的中医里面天赋和医术都最为恐怖的那个,若非老周和老黄他们开口,我恐怕也无缘见到今天这震撼的一幕。”
“当然,不只是见不到,恐怕我们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郑先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哪怕他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陆轩,他们这些人怕是现在还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而且,面对这位的病情,最终怕也只能束手无策,等待着上面的问责。
他和张吉惟肯定是逃脱不了追责的。
毫不夸张的说,是陆轩的出现拯救了他们,拯救了他们的前途和命运。
而在之前,他们还对陆轩生出了各种质疑,也难怪黄北山会站出来替陆轩打抱不平,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有本书,却不断地遭受别人的质疑,恐怕早就炸了,可没有陆轩这般好的心态。
虽然现在的情况,还说不上脱离了危险,可一碗药下肚就能起到这么好的效果,接下来的情况还需要担心吗?
这一刻,无论是张吉惟还是郑先觉,都是微微松了口气。
而就在陆轩身后的黄北山和张景才见到这一幕,同样是相视一眼,满脸诧异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一声:
“小陆,之前听你说这药方对一切心源性休克、中毒性、失血性休克及急症导致循环衰竭都能起到奇效,我还觉得你说的有些夸张了些,可现在看来,伤寒一派的药方,之所以对这些急症起不到太大的效果,还是太过小心翼翼了些。”
黄北山越说越激动:“若是敢于向火神派学习,伤寒将会创造一个属于中医领域的巅峰,只是可惜,火神派到了清末才由四川名医郑钦安创立,时间晚了太多了,不然若是在伤寒那个时代就出现了,中医史也许会更加地精彩。”
“老黄,你话也不能这么说。”
作为伤寒一派的张景才有些听不下去了,低声说道:“伤寒与火神一派各有侧重,各有优劣,我不否认,火神派在急症,特别是起死回生方面,的确非伤寒能比,但要说火神一派就比伤寒厉害,也没伱说的这么恐怖。”
“火神一派真要能够做到面面俱到,这中医七大派系中,最出名的就不会是伤寒派了。”
“老张,我自己就是学的伤寒,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黄北山拉着张景才退后几步,这才继续说道:“伤寒可以说从极为全面的角度对外感热病发生发展过程做了一个解析,综合病邪性质、正气强弱、脏腑经络、阴阳气血、宿疾兼夹等多种因素,将外感热病发展概括为六个基本类型,即太阳病、少阳病、阳明病、太阴病、少阴病、厥阴病,并以此作为辨证论治的纲领。
自然会比其他派系全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与后世出现的温病派开展争鸣,推动中医术的不断发展。
我想说的是,若是伤寒能吸收火神一派的精华所在,将会变得更加全面,而不会存在太过明显的缺陷。”
“你知道就好,不要看到火神一派重用附子的功效就忘了自己学的是什么,别到时候专研火神派系,邯郸学步,反倒是忘了自己原先的本事,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黄北山点点头:“这点你放心好了,我还没疯到那个程度。”
学习不是不能模仿,但必须先细心观察学习对象的优点,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如果盲目崇拜,结果必然是功夫没学成,不切实际,把自己的长处也丢光了。
黄北山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见黄北山这么说,张景才也是放心下来,但还是嘱咐了一句:“中医博大精深,能研究透一派已是难能可贵,研究多派,老黄,不是咱小瞧你,你没这个天赋,小陆这种人,恐怕有且只有一个,我们学不来。
与其花费时间去攻读火神一派的理念,倒不如彻底地将伤寒一派吃透,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不是谁都有小陆那等过目不忘的本事,你要是有,我也不阻止你。”
听到这话,黄北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要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中华医学会的会长就不是西医,而是我们中医了。”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就找小陆了解了解,了解一点总归有好处,取之长处,补我短处。”
张景才点点头,不再多说。
而黄北山则是拉着陆轩来到特需病房的客厅,“小陆,破格救心汤加减的效果的确厉害,不过十五分钟就已经有了不错的效果,不过我这次找你问的不是破格救心汤,而是关于火神派的其他东西,比如他们临床还有学术用药等方面,都遵从什么?”
黄北山一开口,陆轩还以为对方想多了解一些破格救心汤的事宜,没想到最后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还是回到了火神派。
“怎么说呢,其实我刚刚在煎药的时候也提到了一些,火神派并非只会重用姜附等药,而是有所侧重罢了。”
陆轩想了想,继续道:“不过,火神派的用药风格的确鲜明,一听重用附子就知道出自火神派,而火神派在学术上则是以《内经》为宗,“病情变化非一端能尽,万变万化,不越阴阳两法。”
而在临床上,火神派则偏重“仲景之法”,用药多为附子、干姜、肉桂等。
用药的话,说实话,有执滞之嫌,但这种情况,其它医派如寒凉派、温补派亦有此特点,所以这方面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黄北山点点头。
的确,大家都有,那就不是特点了。
黄北山拉着陆轩在讨论火神派的时候,张吉惟则是在见到季欢在服药有了不错的恢复后,开始安排其他人回去。
不过,他还是留下了一批人。
在季欢没有彻底脱离危险之前,该留的人都得留下来才行。
但却也不需要在特需病房里等着,张吉惟让医院办公室这边给大家安排了住的地方,就在市一院的值班室,这样一来,真要是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赶到。
对于张吉惟的安排,倒也没人说什么。
今天接到通知过来的时候,其实大家都已经做好了不回家的准备了,现在还能好好休息一会,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张景才没有去休息,而是选择留了下来,让张吉惟有些难办。
“老张,你和老黄年纪比较大,要不先回去?这边有小陆医生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市中医院那边我也留下来几个人,再加上其他人,处置这边的事情已经绰绰有余了,你们没必要跟我们熬夜。”张吉惟竭尽全力劝阻着。
只是张景才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年纪虽然比你们长了一些,但中医养生不是你们能比的,身体不简单比你们差,熬一两个夜完全没有问题。
之所以留下来,倒不是因为那位,有小陆在,我们在不在不重要。”
“那你还要坚持……”
只是,张吉惟话还没说话,就被张景才给打断了。
“我说了不是因为那位,而是想全程看看小陆给那位治疗的情况,算是学习学习吧。”
张景才坚持要留下来,张吉惟实在拗不过,只能听之任之,不过却是给张景才安排了睡的地方,随后又将同样的话跟黄北山说了一遍,只是黄北山的反应显然比张景才要大的多,直接让张吉惟哪里凉快待哪里去,搞得张吉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在担心他的身体,黄北山倒是好,根本不领情。
不过他也知道黄北山就这性子,倒也习惯了。
等张吉惟安排好了其他人,陆轩这边已经给季欢服下了第二次的中药。
第二次药喝下去,看着季欢的情况越来越好,张吉惟那颗紧张不安的心算是稍微安定了不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用陆轩的治疗方案,季欢脱离危险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还不能因此就放松警惕。
等三次药液喝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特需病房里,只有张吉惟和郑先觉,还有两名护士在一旁看护着。
陆轩和黄北山以及张景才三人又紧赶慢赶的钻进了煎药房继续煎药。
虽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可近七十多岁的黄北山精神却是出奇的旺盛,并未因为熬夜而疲惫不堪,看得陆轩都是一愣一愣的。
这么大的年纪,这么晚还不睡,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只能说黄北山在平时养生做的不错。
不只是黄北山,张景才的情况也差不多,不比陆轩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差多少。
“你们真不去休息一会?”
“今天七点多你们在联南中医会馆还有坐诊的。”
陆轩忍不住劝道。
“你不也有?“
黄北山笑着道:“而且救人的活都是你在做,我和老张不时还得跟你请教一些东西,要说累,你可比我们累多了。”
“我明天不见得有患者挂我的号,大不了在诊室里眯一会,你们两个可不一样,一天一百多号人,中午能休息的时间都不多,现在不去休息的话,我担心你们明天没精神,到时候给患者看病也是个问题,累倒是没什么,就怕看错了,有损你们的名声。”
陆轩拿出名声来说事,说实话,还真把两人给吓住了。
无论是黄北山还是张景才,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对金钱其实没有多大的欲望,可对自己的名声却是极为爱护的,一念及此,最终两人还是听了陆轩的话,起身跑去休息去了。
煎药房顿时就只剩下了陆轩一人。
煎药房这边,张吉惟也准备了床,不过大剂量的附子煎药,陆轩也不敢休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问题,重新煎药耗费的时间太长了,而季欢那边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无所事事,陆轩只得掏出一本从中药房顺手带过来的医书看了起来、
两个小时,在阅读中一晃而过。
陆轩将药液倒出,直接来到特需病房让季欢服下。
到了第二副药全部喝完,季欢渐渐沉睡过去,陆轩看了眼在特需病房外打着地铺休息的张吉惟和郑先觉,看了看时间,直接给张景才发了一条短信,今天去联南中医会馆坐诊怕是需要晚点到,让他跟那边说一声。
而后,陆轩打了打哈欠,直接倒头就睡。
在他对面,季欢的秘书江生亮已经是呼呼大睡,折腾了一天,这位也是疲惫不堪,鼾声如雷。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轩突然间感觉到有人碰了碰自己,忍不住睁开眼睛,发现季欢正坐在病床上笑看着自己。
“季市长,您醒了?”
看到季欢已经醒过来了,陆轩瞬间反应过来,正要给季欢看看身体恢复的情况,就听到季欢故作生气的说道:“叫什么市长,喊季叔。”
季叔?
门口,正打算敲门的张吉惟和郑先觉两人,抬起的手臂直接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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