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阴霾的苍穹丧失了报时的功能,尤一只得掏出手机确认时间:下午两点二十分。
身前的盘发丽人推开了通往院内的及腰木质简约复古小闸门,穿过约莫十米的石板小径就是丽人所说的“家”。
这栋欧式别墅让尤一想到了西园寺家,不过却因为独特的开放感跟周围的自然风光多了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另外就是这栋要稍小上一些。
“请进。”
尤一颔首回了声打扰,跟着走进幽静的玄关。
“稍等,我把壁炉打开,你随便坐。”
脱下鞋子的女人说,将米色风衣挂在玄关的衣架后先一步步入宽敞的前厅。
跟着走入的尤一在看到正在带木纹的釉色地板上卖力工作着的扫地机器人时有些意外,原以为这种东西晚几年才会出现在市场。
忽然又闻到了什么,抬头望去。
露台外的庭院中几株山茶花茶色浓郁,色若粉桃,看去就如夜间的疏星皎月,清朗舒适。又如无数挂于枝头的宝石灯笼,光彩夺目。
一旁还有几株腊梅冲寒而开,娇嫩花朵星星点点落在枝条上,两种截然不同却意外地合得来的淡淡花香萦绕于客厅。
淡淡的花香进入鼻腔,尤一忽然有种像是在严冬腊月啃冰棍的感觉,虽然寒冷却有丝丝香甜沁入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想到冰棍,尤一莫名又想到了小时候街头的一毛两毛冰棍,虽然忘了味道,只能确定它比起长大后吃过的各种冰激凌都要逊色数倍,但却唯独只有它能将记忆中混杂着蝉鸣蛙叫追逐打闹的夏天变成甜口。
当然,也少不了阴凉井底的那口沙瓤瓜。
搭配上脑子里悠然响起的BGM,曾以为全部忘光的幼时夏日竟又全部冒了出来!那口瓜、那只冰棒、那些夏日的味道竟然愈发清晰!
忽然察觉,原来那些记忆并不是忘的一点儿都不剩!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在了记忆最深处,让自己误以为忘得一干二净。
末了又哀叹一声。
童年(童真幻想)在成年(沉重现实)面前竟那般脆弱,也难怪菊次郎没能挺过那个夏天。
等下!
尤一忽然觉察到了什么,自己一个天朝男儿想到幼年夏天时脑子里响起的BGM怎么会是菊次郎的夏天唢呐版本?
文化输出?中日合拍?两开花?
“把外套给我吧。”
丽人的声音让尤一回过神来,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坐下多时,屋内的气温因为燃烧的壁炉已然上升至可以脱下外套的程度,丽人不知何时送来的红茶也已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
“卫生间在哪?我自己来吧。”
尤一有些尴尬,自觉自己失了礼数,进来后只顾看花跟胡思乱想了。
美知子倒是一脸无所谓,带些强硬感觉地接过尤一手中的外套后转头看了眼庭院中的腊梅与山茶花,骄傲神色跃然于眼底。
虽未言表,但是少年刚刚确实被自己庭院中的景致所吸引,而作为庭院的主人,自然是十分骄傲的。
看着转过身去,着修身铅笔裤与衬衫,态度强硬的丽人,兴许是饭饱思那什么,尤一忽而想到,自己笔记本的D盘/programfield/download/学习资料/霓虹语中似乎有着情节类似的教育文档。
不过这种念头转瞬即逝,毕竟现实可不比学习资料。
大概十分钟后,盘发丽人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珠,一边从洗衣室走了出来。
“湿了一小块儿,半个小时就能烘干,在这里稍等上一会儿吧。”
“麻烦了。”尤一颔首致谢,脑子里开始盘算起这半个小时自己应该说些做些什么。
系统突然冒出的任务是与陌生丽人单独相处半个小时,甚至还不准冷场,但是……
刚刚大致观摩了一下这个简约而不简单,低调又奢华的客厅,通过家居、书架上的各式书籍跟一些物品,例如庭院中的双花、晾晒着的运动内衣等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个女人的性格。
简单来说就是独立、自律、时刻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职场女性,是自己没怎么接触过的类型。
“你会下棋吗?”
听过,在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端着茶杯的美知子愣了下,旋即顺着少年的视线低下头去。
茶几的下方,蒙了灰的棋盘一角有些突兀地展露在眼前,不算遥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搬家时老家那边寄来的搬迁礼物,一位坚守工匠精神数十年的老人纯手工精心打造的棋盘还有棋子,寓意商场如棋盘,要小心谨慎。
只不过那位老人现在却加入了霓虹催婚协会,恨不得每天都打上八个电话催命。
催婚可不就等于催命嘛,催他孙子的命。
见丽人停顿,眉间微皱陷入追忆,尤一连忙道:“抱歉,我刚刚是不是问了很失礼的问题?”
少年的声音中还夹带了一些十几岁孩子的稚嫩,美知子没由来地觉得很顺耳,至少比起平时接触到的那些男人要顺耳得多。
“没事,要来一盘吗?”
虽是独立女性,但是美知子也对爱情有着不多的幻想追求,那株山茶花就是这份幻想的体现。
山茶花的花语有理想的爱,纯洁无瑕的爱,但是那位老人催的却是骨感现实的婚姻,甚至还总是遥控远在东京工作的自己去见他所挑选的相亲对象。
过年回家,就因为今年又是一个人回去,被那位以往总是尊重自己选择的老人逼着连相了数天的亲见了不下于一手之数的男人,最后搞得自己实在受不了假借公司有事的理由提前跑回来。
当然,美知子不是不能理解,双亲老来得子,四十过半才有了自己,现在平均年龄也快要七十有五,加之去年年初在医院结丹失败,自觉时日无多,所以希望自己早日结婴成就他们盼及一生的元婴大佬,借此来了却此生夙愿!
甚至还常常在凌晨打电话过来,可怜巴巴的说想看见孙子的脸想到睡不着,借此给自己施加无形却重于泰山的心理压力。
倒是也想过,实在不行就从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中找一个还过得去的,但是……
完全不行。
知识,经历,财富,涵养这些决定了自己的眼界,那些躺平族或者大不如自己的男人根本就难以入眼。
而跟自己经济等情况相差不多的,大多又俗不可耐,而且他们追求的也不是爱情,而是利益,是希望自己作为他们的帮衬,希望得到XX企业高管或者XX名校硕士生的丈夫的称号。
而且这类人大多年龄偏上。
自己的双亲年轻时自由恋爱,几十年来如胶似漆,又因为晚年得女,所以自己从小到大成长生活的环境充满了双亲的爱。
对比之下,自己岂能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因为利益组建成的家庭中?
这就是个无解题。
想着想着,执白子的美知子落棋也越来越浮躁,甚至一度顾头不顾腚对黑子穷追猛打,像是要把怒火全部发泄在棋盘上。
直到少年那声“你输了。”响起,才回过神来,看着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结束的棋局呆呆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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