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的某一天清晨。
神奈川县横滨市中区,山手町的某一户民宅中。
在中森刃起床后,母亲已经从家中消失了。
此时的中森刃12岁,正在上小学六年级。
在消失的24小时后,父亲向警方报了案,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结果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年幼的中森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向年长她两岁的哥哥寻求答案,哥哥也只是用一种复杂到悲伤的表情沉默的看着她。
同时,在母亲被警方认定失踪后,中森家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父亲的脸色永远都是阴沉的暴雨天,偶尔闪过癫狂的神色,就像突然出现的惊雷一样令人感到害怕。
原本兄妹两人,只有哥哥从小到大一直练习着剑道。
中森刃一直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学的是芭蕾、钢琴、小提琴、歌唱等等这样的才艺。
2010年12月,学校放了寒假。
父亲在一年前就逐渐阴晴不定的性格,现在变得更加的暴躁和精神失常了起来。
就连中森刃,原本留到肩胛骨位置的长发,也被父亲强行按压,剃成了只长出头皮一截的短发。
之后的时间里,她就和哥哥一起被父亲强迫着练习剑道。
刚开始时,中森刃还会因为辛苦而不断哭喊着父亲。
而父亲所回应过来的,只有向她怒骂着垃圾!垃圾!垃圾!这样的字样,像是泄愤一样的将刀背抡在中森刃背上。
每到这个时候,哥哥总会扑过来将她挡在身下保护起来。
后来,察觉到眼泪没有任何用处。
哭出来也只是获得暴力,甚至会连累哥哥后,中森刃就再也没有哭过。
她一直在父亲的苛刻下勉强自己。
而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循环中来到了那一天。
2011年3月22日。
傍晚,在父亲的视线中,中森刃与哥哥正在房屋的后院里练习着素振。
院子墙角处下面的绿植,经过一整个冬天的肆虐,只留下了一地的枯叶,杂乱无章的在砖石地板上没人打扫。
明明春天已经到了,新长出的叶子看着却有些发黄单薄,好像汲取不到足够的营养一样,低垂着向地面耷拉着。
此时中森刃的面色看起来就好像一张白纸一样苍白无力,汗水顺着脸颊脖颈一路滚到了衣领处。
握着剑的指关节由于显得发,手臂的肌肉因为过度使用而向主人发出了颤抖的抗议。
好难受。
因为长期的训练所导致的体力不支,在吃过午饭后又控制不住的呕吐了出来。
现在空落落的肚子像是被火焰炙烧一样的饥饿,就连身体里的汗水也连成了线,向地面坠去。
耳边传来的是她剧烈的喘息声,她的太阳穴随着心跳声的节奏开始胀的发疼,眼前也一阵阵的发白。
“碰——”
是什么东西响了?
上次听到这种声音的时候,还是母亲还在的时候。
在那一声后,中森家就走上了不安的道路。
而从这一声开始,不可挽回的路线也在眼前来临了。
中森刃有些茫然的环顾着周围。
她看到了父亲。
父亲就好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虽然有着人形,在中森刃的眼中却像是被烈火燃烧着,摇摆不定的向她走来。
耳边传来了父亲模糊不清的怒吼声。
父亲抬起了手中的刀刃,那光滑的就好像镜子一般的面,映出了自己的脸庞。
在看到了上面的倒影时,中森刃才发现原来自己此刻的表情有这么害怕。
在冷森森到散发着蓝色寒光的刀面上,是自己快速放大的脸,和因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
随着刀刃不断快速劈开空气的微小声音,她只能呆站在原地,看向父亲用剑向自己劈砍过来。
耳边猛然传来了刺耳的声音。
“铮——!”
迟来的风唤醒了自己的意识。
在她下意识握紧双手的时候,才察觉到手中空空如也。
原来之前是自己手中的剑落地的响声。
旁边的哥哥用刀刃接住了父亲挥来的剑,哥哥在用力抵抗着父亲的力量,大喊着。
“小刃!快跑——!”
一秒不到的时间,中森刃只来得及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的功夫。
父亲就将哥哥手中的刀刃狠狠打落在地。
“碰——”
又一把剑落地的声音。
带着寒意的刀光再一次挥动了起来,从哥哥的身前毫无阻碍的划过。
血。
大量的血。
铺天盖地的落在了地上。
哥哥的身体在向地面倒去。
中森刃的大脑就好像缺乏润滑的齿轮一样停止了思考。
身体却在恐惧的驱动下奋力向屋外跑去。
只是很快,身后就紧跟着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中森刃的背后向前传来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步伐也不受控制的随之乱了。
为什么?
看到的东西变高了,还是自己变矮了?
随着眼前世界的快速变化,中森刃向前狠狠的摔倒在石砖的地板上,激起一地枯叶。
背后的衣物好像被切开了。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傍晚的风还是有些凉,风在背后向自己传来了一股股的凉意。
发生了什么?
中森刃感觉到有液体缓缓的在自己的背部流动。
她呆呆的趴在地面上,有些迟钝的用左手探索着摸向了后背,好暖的温度。
身后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父亲歇斯底里的笑声。
她已经没有多余思考的力气了。
在将左手移回了自己的视线当中时,她看到了,自己手上沾满了通红的液体,和哥哥身前喷涌而出的血液是一个颜色。
?
这是我的血吗?
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
“碰——”
身后好像又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好晕,好冷,中森刃的身体开始逐渐失温。
背后的伤口却通过血液传来一阵阵的暖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血变得滚烫了起来。
中森刃忍不住开始颤抖了,连带着牙齿也开始打起了寒颤,眼皮也不受控制的渐渐合拢。
身体中的疲惫化作强烈的睡意一波一波的向她拍打过来。
原来被砍中是这么冷的感觉,怪不得剑被称之冷兵器啊......
这是中森刃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等中森刃再醒来时,就是昏迷了一个月之后了。
医院的人告知了自己。
哥哥被父亲砍中正面,伤势过于严重抢救无效死亡。
父亲用剑切腹后又割开气管,自杀死亡。
唯有中森刃因为处于向前跑动的状态。
虽然伤口面积很大,但是被砍到的地方并不深,而保住了性命。
唯有她活了下来。
这时,身体与心灵上的痛苦才迟迟的追上了自己。
要是东西没有落在地面上,发出碰的一声就好了。
全部。
全部都是我的错。
————
“小刃,没事吧?!”
从入门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向中森刃快速接近。
中森刃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了过去,是白石麻衣。
她已经到了自己身旁,脸上挂着焦急担忧的神色,嘴唇正在一张一合的向自己述说着什么。
自己的手臂被晃动了一下,中森刃低头看去,是白石麻衣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回,中森刃竟然察觉不到温度,手仿佛失去了能感应温度的知觉。
“......没事。”
再一次向别人回答了这个短词后,中森刃就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事情,对她来说,就好像一场放映的黑白默片,带着胶片电影特有的黑点与轻微的闪烁。
白石麻衣依然紧握着中森刃的手,无视了周围成员的视线,拉着她向前走去,和松村沙友理一起向桥本奈奈未了解着之前的情况。
“诶......”
白石麻衣有些头大,她确实没有想到。
在自己和松村沙友理离开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作为室友的自己都还不敢去试探小刃的背部。
每次接触也是像接触怕生的小动物一样,先把手放在小刃的视线中,再去慢慢的摸头牵手。
西野七濑这位成员,意外的勇啊......
自从第一次打过招呼后,每次再看到对方都是在软软的趴在某个成员身后的样子,明明自己也想上前搭话加深关系,却因为怕生而迟迟踏不出脚步。
没想到下一次接触对方,居然是站在对立面,大概是最糟糕的发展了吧。
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小刃做错了,毕竟其它成员并不知道小刃的问题,抱上去被肘击也是想象不到的后果。
白石麻衣有些犹豫的向身后看去。
中森刃此时看起来十分平静,微微低垂着头,眼神放空的就好像木偶一样。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道歉才对,如果小刃开不了口,就由我来替小刃道歉。
白石麻衣又硬着头皮一脸紧张的看向了西野七濑的方向。
西野七濑现在看起来已经抑制住了泪水,正在对周围的成员解释着没问题的话语。
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在转头和白石麻衣眼神相对的那一刻,就好像畏缩着快速移开了视线。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对方好像向后退了半步?
“......麻衣样,表情,表情!”
松村沙友理用手轻推着白石麻衣的胳膊,在身旁小心的提醒着。
啊啊,对,自己一紧张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的毛病。
白石麻衣尽力让自己保持着一副微笑的样子,拉着身后的小刃向前走去。
为什么?
西野七濑委屈的想着。
就算被莫名其妙的肘击了一下,也看在对方是小自己4岁孩子的份上没有哭出来。
在被扶起来后,就抑制住了自己不受控制的生理性泪水,对旁边的人说着是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的。
那个白石麻衣却好像自己的小弟被欺负了一样,黑着脸向自己施压。
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吧,对方却拉着这么一堆人,像要找回场子的样子向自己走来。
她不由用求救的视线看向高山一实。
高山一实正在一脸宽慰的看着自己,不断的拍着自己的手臂说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啊小实!
在西野七濑绝望的闭上双眼后,白石麻衣已经走近了自己。
传入耳朵的却是出乎意料的话语。
“对不起!”
睁开眼睛后,出现在眼前的,是鞠着躬的白石麻衣,她的手还牵着身后的中森刃。
再远一步,桥本奈奈未和松村沙友理站在那里担忧的看着这边。
更远的地方,成员们都是一副刻意装作不在意这边情况的样子,却没人做自己的事情。
白石麻衣真厉害啊,能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中向自己道歉。
西野七濑有些别扭,明明打到自己的是中森刃,为什么白石麻衣要替对方道歉呢?
她沉默了片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胸腔里憋出了几个音节。
“......中森刃呢?”
白石麻衣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保持着鞠躬的样子,侧过头对身后的中森刃轻声说着。
“小刃。”
中森刃就好像被关键词触发的机器人一样,终于转动了自己的眼睛,开始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视线在身前的白石麻衣停顿片刻后,仿佛才察觉到了现在的情况。
对着自己的方向毫无感情的鞠了一躬,平静的说出了。
“对不起。”
“......没关系。”
西野七濑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心里却燃起了愤怒。
没有诚意的话就不要来道歉啊!干嘛还要连累她人来替你道歉。
中森刃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她已经做好,就算中森刃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同事,也不和对方打交道的准备了。
————
很快,休息时间就结束了,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进了教室,虽然成员们还是心绪复杂,也只能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开始了训练。
期间中森刃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在沉默中,大家又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在更换好自己的训练服后就依次走出了大楼,分散着踏上了回宿舍的电车。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车厢上的人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
一行人又一次的坐在不断晃动的电车上,没有人聊天的车厢一片安静。
就算结束一天辛苦训练,正是释放的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情说起话。
只有电车行驶在铁轨上的哐哐声,伴随着物体与空气中的震动传到了耳朵之中。
车窗外远处的夕阳就要落下,在东京的众多楼宇之间慢慢的被不断吞噬掉。
太阳仅剩残缺不全的轮廓,就好像要将最后的光亮释放出去一样,燃烧着整片天空,将途径道路上的一切都照出了金黄色的光辉,背光处的地方却更加黑暗了。
窗外的景观慢了下来,是电车的行驶速度逐渐缓慢了。
白石麻衣抬头看了看车厢内的站点牌,电车还有两站就要到宿舍附近了。
她的内心骤然升起一种没有来由的焦急,不由自主咽了咽口中的口水。
站点牌下方的金属车窗边缘,被折射出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白石麻衣的视线顺着光线看了过去,光线打到了小刃的脸上。
小刃沉默的坐在电车的座位上,短短的头发随着电车的晃动来回轻轻翘起又落下。
黑色的头发在夕阳的余晖下,发梢就好像被染成了浅黄色一样。
长于常人的睫毛正在遮掩着眼睛,连同发梢一起变成了浅黄色。
眼眸里含着金色的光芒,倒映着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就像个精美的琥珀。
电车停下了,车门在警示声中打开。
从车门外疯涌进来夏日的热量,一下子就把电车内的凉气卷走了。
白石麻衣心中的焦急就好像被热气煽动了,愈演愈烈。
原以为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现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小刃就恢复了在最终甄选时所看见的姿态。
就像一只刺猬竖起了防备一样,有谁想要靠近,都会被冷漠扎到退缩。
电车就要关门了,刺耳的警报声正在不断催促着自己。
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关门警报声,白石麻衣内心的焦急已经无法抑制。
滴——
她的心里传来了声音,不能再等了!
情感顺着心里的声音喷涌而出。
白石麻衣甚至还没来的及想好怎么做,身体已经自顾自的动了起来。
滴——
她伸手握住了小刃的手腕,太细了。
滴—滴—
甚至来不及看小刃的反应。
滴滴滴—
猛然站起身跑动了起来。
啪——
鞋子重重踏在车厢上的声音。
哐当——
在关门的瞬间,和小刃一起冲下了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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