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爷……”
今夜繁星和皓月都隐没，夜幕之下，漆黑的夜色挤满了各个角落。
坐在院边屋檐下的季梁，像是也被漆黑淹没其中，
但一直望着身前，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走神。
这时候，一道身影，借着夜色，悄然靠近采购房小院。
没去动虚掩着的院门，那道身影从破开的院墙那儿小心走进院子，
靠着院墙绕着，到了季梁近前，轻轻唤了一声。
“嗯。”
季梁望向他，这是个穿着新卫衣服的年轻人。
同时也是负责监视他的一员。
最重要的，他是新世界此刻在皇宫中，最接近季梁的一员。
“梁爷，您有什么命令……”
这年轻人再小心左右望了望，保持着警惕。
他只是在白日里的时候，收到了梁爷一点隐秘的提示，需要他履行使命了。
却不知道梁爷需要他传递什么消息。
“你能在这儿待多久？”
季梁却神情很坦然，
“大约半刻钟不到。采购房之外，外围有新卫和部分御卫的人围着，两两为组，看守着采购房外围所有方向。然后每隔半刻钟，就会派进来一人，抵近确定梁爷您是否还在。”
“嗯。”
季梁点头，然后直接说了叫他来，需要传递的信息。
“你替我向外传信。”
季梁顿了下，
“就说，时机已到，起事吧。”
年轻人一下像是僵住，然后猛然再抬起头望向季梁，
微微张嘴，眼里震动骇然，久久不能言语。
他明面上也是监视季梁的一员，怎么能不明白，这道命令会对季梁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梁爷……”
又再顿了阵，年轻人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您还在被困在这儿呢。”
一旦各地新世界成员正式起事，
梁爷在朝廷或者皇帝眼里就失去了钳制新世界的作用，
即便是泄愤，也会将梁爷杀了。
这是他作为新世界的一员，难以接受的。
他能想到，新世界中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接受。
“等……等我们想办法将您救出去，我们再在梁爷您领导下起事吧。”
看着季梁平静而坦然的面容，
知道梁爷大概是已经下定决心，他近乎有些哀求地对着梁爷说道。
“去传信吧。”
季梁看着这个年轻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想了想，再多宽慰了句，
“我们追逐着一个共同的理想，创造一个崭新而美好的世界。如果我们能够成功，靠得是每一个人的力量，而非仅靠谁的领导。我们不需要谁来拯救，我们自己就能创造新世界。
我，也只是我们中的一员。如果需要牺牲，我自然也可以牺牲。
没关系的。
如果我死了，你们不必怀念我，不必企盼我再回来。应该知道，靠你们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创造新世界。”
季梁笑了笑，对这位年轻人说道。
“梁爷……”
还保持着本能的压低声音，
但年轻人的眼睛已经红了，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
“去吧，去吧。时间就要到了，你不能再在这儿停留了。”
季梁摆手，然后多说了句。
“你出去之后，也不用再回来。为胜利多保存一些力量吧。”
“梁爷……”
“去吧。”
年轻人在这儿紧迫的时间下，最后只能咬牙转身离开，
眼睛却止不住地发红，
每挪脚出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到了空处，落不到实处。
他作为新世界中，靠近梁爷最近的一员。
存在于这儿的使命，就是为梁爷传递必要的信息。
但此刻，必须他传出的消息，却会将梁爷杀死。
这无疑让他有些痛苦。
但梁爷的命令，他却不能不履行。
一步步，他重新走出了这院子，感觉脚步越发沉重。
心里越发痛苦。
但脸上却不得收敛神情，模样装得轻松一些。
“……怎么去了这么久？”
外围守着的一人看到年轻人终于回来，忍不住问了句。
“……我摸进去看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家伙竟然不在屋里，吓得我还以为他跑了，结果小心翼翼找了圈，发现他在茅房里待着，你说气不气人。”
“哈哈……”
年轻人一脸晦气地说道。
另一人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他现在还在茅厕？”
“从茅房里出来了，现在应该在那院子里。”
“那行，那我去看了。”
接替年轻人那人紧跟着就朝着采购房小院更加靠近。
守在外围的年轻人，即便是内心如何痛苦，急切。
此刻都还不到能够离开这儿周围的时候，
只能如同之前一样，守在这儿，偶尔和旁边人说两句闲话。
……
采购房院子里，
在那年轻人离开过后，
季梁重新坐回了院子边的台阶上，望着眼前的漆黑。
虽然传递出去一个大概要他命的指令，
但此刻季梁神情上并没有太大变化。
即便是如果这个指令传递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
季梁还有个更有效而直接的方式。
比如他死了。
外边的，伍永，钱先生他们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此刻，
他望着天上夜幕，只是想着一个很纯粹的问题。
这些天上的乌云什么时候能够散开，什么时候能够再看到星星和月亮？
没过一夜乌云也没关系，
等到天明，太阳总会升起来。
……
次日，朝廷内外，京城内外，像是都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
季梁的指令传递出去，发挥作用也需要时间。
季梁本人也和往日没什么变化，像是昨晚的决定似乎未曾发生过。
照常在采购房吃过早餐，上午去了趟兼用阁，
下午的时候照常出了趟皇宫，
悠闲地就像是退休的老头。
新卫这边，照常有人始终跟着季梁左右，隐秘着监视着他。
只是昨夜熬了一晚的新卫被换了下来，换了新的一批白日监视季梁的。
换下来的新卫里，自然就有那位新世界的一员。
这才给了他传递消息的机会。
虽然再痛苦，但他依旧将这条消息传递了出去。
这就是他存在在这儿的使命。
其他的需要梁爷和其他人去决定。
……
而这一天，入夜之后。
季梁在采购房在见到了位熟悉的面孔——伍永。
并不是借着夜色从院子外钻进来，而是在周围安静下来过后，
在前一日相同的时间。
从采购房内的隐秘处，钻了出来。
白日里，
监视季梁的人随着季梁而动，
采购房院子这个地方虽然依旧有人看守，
但无疑看守的力量少了许多。
伍永就是这样借机在监视季梁的人离开采购房小院后，钻进了采购房躲了起来，
直到此刻才重新出来。
采购房院子边，季梁看着伍永，
并没有太奇怪，
只是说，
“你这样，过于冒险了。”
“梁爷，您的命令，已经向各处传达了。即便我出事，也不会影响我们起事的步伐。”
伍永在季梁面前低着头，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不前来见梁爷您，再次确认。”
伍永找了个好借口。
但实际上，他虽然没有阻拦梁爷的指令，
但就是无法接受梁爷如此牺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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