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密室暴露

  第146章密室暴露诏狱东北角的院落内。

  “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想到一转眼,当初姜先生第一节课提的‘年终赏赐包’就要发下来了。”

  “回想起陛下跟纪指挥使提这句话的时候,咱俩还心惊胆战地为小命担忧呢。”柴车笑道。

  郭漫不经心地问道:“谁说不是呢,你说咱俩今年能发多少?”

  柴车推测着猜道:“怎么也有个几十贯吧?”

  郭和柴车正坐在榻上,两人一边扒拉着炒西瓜籽,一边闲聊着。

  郭有些艳羡地感叹道:“那些宗室的藩王、郡王,恐怕今年发的更多,咱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多。”

  “管他作甚。”柴车只道:“听说户部批了钱,造舰计划比预想的要快得多,明年就要开始第一次下西洋了.陛下一力推动,很多宗室子弟都参与进去了。”

  “都是为了混资历捞功劳吗?”郭好奇问道。

  “那倒也不全是,总有真想立功的.再者说,在船上任你什么爵位,该受的罪一样不少受,又能好到哪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每个藩国出的人数,是算在贡献率里面的。”柴车说道。

  “现在各个藩国又没有什么旁支子弟,倒是苦了这些膏粱子了。”

  见郭话里话外颇有些羡慕出身的意思,柴车只是笑了笑不说话。

  郭倒也机敏,晓得自家有些小家子气,让同伴看了笑话,转而说道:“其实咱俩也不用羡慕别人。”

  “咱俩的路,本来就是通了天了。”柴车干脆点头。

  郭又开了个头:“姜先生也就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狱了,到时候你猜猜陛下会如何大用?”

  这个问题,两人其实比姜星火本人都要关心。

  姜星火本人现在都没想好出狱以后要去做什么,但却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很多人已经在给他谋划了。

  “简在帝心,如何得用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柴车本想避而不谈,但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依照我的看法,别的不知道,姜先生倒是真适合去国子监当个博士。”

  “姜先生教的这些东西,不适合去国子监吧?而且,陛下怎么舍得放姜先生去当一个普通的博士呢?”郭有些费解。

  国子监,乃是朱元璋定都南京的时候,于鸡鸣山下建立的。

  到了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人数就已经达到了八千余人,其中还包括来自朝鲜、琉球、暹罗、占城等国“向慕文教”的留学生。

  建文年间,人数已达上万人。

  可以说,南京的国子监,就是此时世界排名第一的高等学府。

  同时,国子监也是此时全世界最大规模的印刷厂,专门设有印刷所,刻印经史子集等等书本,供朝廷索取、赐予以及本监出售之用.建立国子监的朱元璋肯定不养闲人,要赚钱的嘛。

  国子监所印书籍被称为“监本”,一般刻印精美,居全国之冠。

  同时,国子监也会让博士、助教们,编撰科举考试每年更新的相关辅导书籍。

  而且换个角度理解,那就是掌握了编撰印刷每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独家垄断权。

  再加上前来国子监学习的上万学生们,相关的衣食住行总得有着落吧?又是一笔稳定财源,因此,国子监的财力相当充裕。

  有时人称赞:规模宏大、延袤十里、灯火相辉、盛况空前。

  柴车解释道:“博士跟博士也不是一回事。”

  郭反问:“怎么不是一回事,不都是从八品吗?”

  这里便是说,国子监是从四品衙门。

  行政部门上,设从四品祭酒一人,正六品司业一人,绳愆厅正八品监丞一人,国子监从八品典簿厅典簿一人,国子监典籍厅从九品典籍一人,国子监掌馔厅未入流掌馔一人。

  执教部门上,设国子监博士厅从八品博士五人,国子监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六堂从八品助教十五人,正九品学正十人,从九品学录七人。

  “国子监为什么叫国子监?”

  郭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最重要的国子学啊。”

  “当朝最初设立国子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柴车说道,“事实上,最初唐朝的国子监是下辖六学的,也就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

  郭如有所悟。

  “你的意思是?”

  柴车道:“姜先生讲了那么多新学问,化腐朽为神奇之学,经世济民之学,地理之学.哪个拿出来不能单独立一门呢?”

  “到时你我去跟着当个学正、学录,都是极好的前途。一年前的学生,摇身一变成先生了。地位、俸禄都天差地别,也不枉我们受姜先生指点这番造化。”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郭点头,“可总觉得这样对姜先生来说大材小用了。”

  柴车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刚刚张开口,就忽听得“砰”的一声,挂着锁的大门直接被拧开,狱卒老王猥琐的身影一闪而逝。

  变故来的突然,两名小吏盘坐在榻上想下去穿鞋,可没等他们行动,一个头比门框高的铁塔般的身影便闯了进来。

  这大汉下颌蓄着浓密的大胡子,浑身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凶气,仿佛随时都会择人而噬,吓得两名小吏顿时缩成了一团,不敢动弹。

  不是旁人,正是胁迫着狱卒老王打开了门的朱高煦。

  而朱高煦却压根不在意这边两位胆小如鼠的小吏,径自走到两人身旁,一手一个,这家伙,竟是把人当成鸡犬一样似的从门内拖了出来,随后扔在院落地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两位小吏吓得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缩,只盼望自己能藏到哪里去。

  郭出自本能地想要喊叫。

  “不许喊,惹来锦衣卫,你得死!”

  郭捂住了嘴,可是这时,朱高煦却已经走近,伸手将郭从地上揪起来。

  “二、二皇子殿下”郭小声道。

  这个院落外,摸鱼的锦衣卫把交接班的令牌给了老王,下一个班次的锦衣卫还没到岗,趁着这个时间,经过长期打交道早已经混成二皇子狗腿子的狱卒老王,帮朱高煦绕开警卫并且打开了门。

  “俺问一句,你答一句,答不上来或者撒谎,拧了你脑袋,知道吗?”

  郭是见过悍勇无双的朱高煦是如何徒手拔树杀穿数十叛军的,当然晓得对方绝非虚言,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什么保密不保密,此时全都抛在了脑后。

  “你们两个,是不是负责记录姜先生讲课内容的?”

  这一点,狱卒老王虽然有猜测,但是他并不确定。

  毕竟,老王只是负责看守两人,有的时候接到锦衣卫的通知就把两人放出去,具体做什么,没人敢说。

  魂不附体的郭连声道:“是!是!”

  “那你们平常是怎么记录的?”朱高煦继续问道。

  见郭一时犹疑,朱高煦的大手,直接按到了他的颅顶。

  此时,任凭柴车怎么眼神示意,都抵不过郭面对死亡的恐惧。

  “我说!我说!”

  郭慌忙说道:“墙后面有密室!我们平日里就是在那里记录的!”

  朱高煦微微蹙眉:“那怎么平常什么动静都没有?脚步声你们都不发出来?”

  “那密室是封闭的,门口也不是直接走到墙对面的院落里,而是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往另一个院子,这样里面进人搬东西也发不出声音!”

  朱高煦复又问道:“那你们平常怎么听到的?拿耳朵贴在墙上?能听清吗?”

  “不是.”郭看了一眼柴车,而朱高煦的大手,按紧了他的头皮。

  郭瞬间竹简倒豆子般吐露:“密室是特制的,里面的墙用的是洪武朝锦衣卫隔墙有耳的法子,能把墙外的声音放大传到密室里,不用贴在墙上听。”

  朱高煦点了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

  回到眼下。

  很难用具体的情绪来描述朱高煦此时此刻的心情。

  获知欺骗后的愤怒?隐私暴露后的羞耻?想杀人泄愤的狂躁?

  兼而有之,但最后,这种种情绪,却只剩下了一种。

  荒唐。

  是的,荒唐。

  朱高煦觉得荒唐,不是因为自己的父皇指使纪纲监视自己。

  这是天家!

  皇子被皇帝监视这种事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就像之前所言,要是父皇不监视自己,不关注自己,朱高煦才会觉得不对劲。

  问题是,让他觉得荒唐,觉得哭笑不得是。

  ――父皇为了同步了解姜星火的知识,竟然使出了“窃听”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这算什么?听墙角?说出去父皇自己不觉得羞耻吗?

  朱高煦一时无语。

  但转念一想,想到姜星火讲的知识的价值,反倒有些理解了。

  世间独一!

  也怪不得哪怕英武果毅如父皇这般的人物,为了得到姜星火的这些知识,使了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眼下,知道了这个秘密的朱高煦,反倒陷入了某种两难的抉择。

  他该怎么办?到两名小吏的院落来求证这件事,是他悄悄进行的,眼下他有两个选项。

  选项一,跟父皇撕破脸皮,质问父皇为什么要偷听。

  最大可能的结果,朱棣给了他一脚,然后认清自己的定位,滚回诏狱扮演李景隆的角色。

  选项二,假装自己不知道,趁机为自己争储增加筹码。

  他需要好好表现,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好学生”人设,如此一来,方能让父皇觉得自己不是指挥舞刀弄枪。

  念及至此,朱高煦对于三弟的那句来自父皇的暗示,有了新的理解。

  他确实不需要去靠着抹杀女真获得那点新的军功。

  跟部落状态的野人打仗,打赢了有什么好骄傲的?那么,对待这两名小吏的态度,朱高煦就要好好计划一番了。

  因为这两名小吏虽然地位低贱,但却掌握着记录姜先生讲课内容的权力。

  如果能让两名小吏把自己在听课时的表现记录的好一点,肯定可以增加父皇对自己的赏识和看中!这里便是,朱高煦的脑子还是不够灵光。

  或者说,朱高煦低估了他父皇朱棣的下限。

  朱高煦下意识地就以为,日理万机的父皇,是不可能来每天亲自听课的,只可能是让两个小吏记录,纪纲审查,然后递交给他。

  这也是朱高煦所理解的,为什么最近纪纲来他这里献殷勤献的少了。

  因为纪纲肯定是受了父皇的指使要监听他,所以怕露破绽!

  看着两个畏缩的读书人,朱高煦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你们每天就是隔着一堵墙,偷听俺和姜先生的对话的?”

  两名小吏老实地点了点头。

  其实,就在刚才朱高煦背对着他们沉思的时候。

  郭那点从龙之功的歪心思又动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柴车掐着腰狠狠地掐了一把。

  现在还可以说是被二皇子胁迫,可要是把陛下也听课的事情说出来,那性质就变了!虽然在柴车看来,好像被发现了,大概率都是一个死。

  但被胁迫和主动投靠,还是两个性质啊!柴车欲哭无泪,真是乐极生悲,前一刻还在盼望着年终赏赐包,后一刻就已经考虑自己人头落地的问题了。

  而郭却反过来掐了柴车一把,摇了摇头后,瞪眼睛看着朱高煦的方向,随后做了个歪脖子的动作。

  郭的意思是,不管他们说不说,朱高煦都会把他们杀人灭口?看懂了郭的意思,柴车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投去了探寻的神情。

  郭点了点头。

  柴车心里也是一凉,越想越有可能。

  等到朱高煦转过来问话,柴车反而率先开口。

  “二皇子殿下!”

  “哦?”

  朱高煦回头去看这位算上今天是两面之缘的小吏,却见对方的国字脸上满是坚毅,倒也是个有勇气的人。

  “您先别动手,我们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您.”

  朱高煦随口道:“不用说了,俺已经知道了。”

  “啊?”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惊讶,朱高煦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的多,竟然猜到了皇帝等人在偷听。

  “俺知道你们想说,你们的位置很关键,每天就是你们负责记录姜先生的讲课内容,然后递交上去。放心吧,俺不会杀你们。”

  两名小吏呆滞了片刻。

  合着您还没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啊。

  我们算个屁啊!

  皇帝亲自在偷听好不好?

  “这样。”朱高煦自信地说道:“俺也不为难你们,从今以后,你们记录的内容里,给俺多突出一点,等俺出狱了,不管是官爵美人金银宅邸,统统少不了你们,俺给的,肯定是别人给不了的。”

  简单直白的萝卜给完了,朱高煦上了大棒。

  朱高煦看着两名小吏,警告道:“当然了,若是你们把今日之事透露出去,俺相信,俺不会有什么事,但你们肯定是活不成了,为了自家的身家性命,为了自家的前途,管住嘴,明白了吗?”

  两名小吏本来都做好了为了眼下保命,说出秘密的事情,如此一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用透露秘密,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他们能起到的作用基本等于没作用。

  这件事,也只能瞒一天是一天了。

  否则怎么办?向纪纲揭发,还是向皇帝揭发?就像是朱高煦所说的那样,一旦皇帝知道他们给朱高煦泄密了,皇帝会杀了自己的二儿子,还是杀了他俩?答案显而易见!所以,这两个苦命人现在看着朱高煦和狱卒老王远去的背影,也只能苦苦思索求生之策了。

  刚刚对年终赏赐包的期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高煦这边知晓了被窃听的秘密,为了增加自己争储的砝码,自然也是要好好打造自己“好学生”的人设的,因此,这个秘密朱高煦暂时还不打算告诉姜星火。

  但是,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虽说朱高煦没有透露被窃听的秘密,但姜星火却在同时,也意外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一切事情,似乎都开始偏离了他设想的轨道。

  诏狱,值房。

  瘦的跟麦秆似的堂妹姜萱,此时正紧紧地攥着一沓“纸”,欲哭无泪。

  由于平日里使钱比较到位,加上都晓得能从阎王爷手底下捡一条命混到大赦的姜先生,多少是有些不一般,因此狱卒并没有难为姜萱。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能不能探视这件事,也是如此。

  收到探视请求的姜星火,也来到了值房,与堂妹短暂交谈。

  “姜萱?你没回敬亭山吗?”

  姜星火微微蹙眉,看着眼前的农家少女。

  姜萱没说话,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留下,坠落到了地上,散成无数瓣。

  “是婶婶怎么了吗?”

  姜星火继续追问。

  姜萱还是不说话,姜星火干脆起身,作势欲走。

  姜萱方才抓住他的衣角,啜泣地说:“堂、堂哥,我被人.骗了。”

  “谁骗你,怎么骗得?”姜星火对于这种事,倒也不太惊讶。

  江湖如此险恶,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农家少女,不被骗好像才不正常吧?

  但当姜星火看到了姜萱手上攥着的“大日月国债”时,突然感觉。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现了一点问题?大日月国债,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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