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恪还在营中尝百草。
其实夏不具已经从尝出的草药中,配置了针对蚊虫的特效药。
但刘恪想着,尝都开始尝了,没必要半途而废。
一次索性把能尝的尝完,也不用担心后头又遇着些什么疾病,找不到药。
反正他这次打交趾,是打算彻底拿下。
将交趾作为大汉的一州之地进行治理,而不是打完抢一波就走。
毕竟这地方富裕,而且如今朝廷的治所在琼州,拿下高州后,三州之地就能连成一片,彼此呼应。
而想要长治久安,治国富民,一部针对交趾特殊地理环境的医书,是有必要的。
“先把香草点上。”
夏不具替刘恪点燃香草,顿时一股当青烟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悠荡开来。
一股有些刺鼻的香味,慢慢散在帐中,随着帐门吹进来的微风,缓缓地飘散着。
初一闻有些刺鼻难耐,但习惯后,竟还有些提神醒脑。
这也是刘恪尝出来的草药之一,被夏不具命名为七叶芙。
虽说不能直接入药服用,治疗蚊虫叮咬。
但点燃后的刺鼻气味,为毒虫所不喜,能够有效驱虫,预防蚊虫叮咬。
据说当年武乡侯征南中,就有人献上过类似的香草,来驱逐“瘴气”,并将之名为“九叶芙”。
后来则被人引入川蜀种植,据传为兰州水烟的鼻祖。
至于真假,就不知道了。
要是后续能就此深入开发一番,刘恪还真有开展扬雾运动的打算。
无论是让朝廷专项经营,收取税赋,或是当做特殊的海贸商品,往外海交易,都挺不错嘛。
尝了五种不同的草药后,刘恪觉得腹中有些不舒服,才停下。
有【毒抗】天命在,他尝百草是没出什么大事儿,就是小事不断。
尤其是腹痛腹泻,格外频繁。
抗的是毒素,他的胃只是普通人的胃。
又没有赵武灵王【铁肠胃】的天命,上吐下泻一点都没少。
按照他的估计,没过一会儿,又得去排泄体内秽物。
得先缓缓。
刘恪让化成雨倒了杯热茶,暖暖胃。
他轻轻喝了一口后,端着杯子,走向帐门前,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默默发了一会儿呆。
想着营中还有些将士没好全,依然疼痛难忍,便又走回案前,将杯子放在案上。
出恭一趟后,再度回到帐中,刘恪并未多做休息,而是问向夏不具:
“还需几日,士卒们才能痊愈?”
夏不具拱手道:
“至多三日。”
“有陛下尝百草,臣配出的方子效果斐然,起码缩短了半月时间。”
“后续若是遇上毒虫,再生疫疾,臣等也能及时配出药材。”
“此番征讨南中,陛下不必再为毒虫困扰。”
夏不具无比恭敬,他敬的不是皇帝这个身份,或是汉军这一仗可能会大胜。
哪怕去掉皇帝这个身份,面前这个年仅二十的男人,也值得敬佩。
尤其是值得他们这些医者敬佩。
尝百草这种,哪怕是大医、神医也不敢轻易而为的事情。
皇帝竟能毫不犹豫,屈尊去做,而且还如此成功。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足以让人为之倾倒,钦佩之情涌上心头。
刘恪也不耽误时间,唤来化成雨道:
“三日的话.招诸将入帐议事。”
很快,陈伏甲、甘文禁、李景绩三人,就入了帐中。
典褚一直护在刘恪左右,不用特意相招,召了也白招。
将领们各个神采奕奕,看不出半点之前被毒虫折磨的模样。
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本该影响士气,影响战力的毒虫,为何会消失不见。
陈伏甲更是无比动容。
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
什么叫大德,这就是大德。
等到战事初定,他打算回颍川一趟,劝服族中族老,押宝大汉。
有这样的皇帝,大汉凭什么不能收复中原?
这不趁早投入当从龙之臣,难道等着给东胡人殉葬?
刘恪这些日子都在尝百草,无暇顾及军事,这时候便要集思广益了:
“至多三日,士卒们就能恢复战力,以七叶芙燃香驱逐,也不用太担心蚊虫。”
“如此,便可考虑进攻的事情了。”
“诸位对下一步进军,有何提议?”
李景绩摸了摸牛鼻子,不痛也不痒了,谏言道:
“兵法有云,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
“此战还需求速胜。”
“若是拖延太久,将士们必然疲惫,士气不振,气力衰竭。”
“而我军若是长期在交趾国中作战,粮草供应也会有疏漏,更是会拖累琼州财政。”
“因而末将以为,既然已解决蚊虫之害,且交趾国中兵力不足,我军战力占据优势,应当直捣黄龙,直取交趾郡。”
直捣黄龙速战速决,说的也没错。
从头顿港到交趾郡,本就已是一马平川方便行军,有可能成功。
但因为是百战百败李景绩的提议,所以刘恪直接当做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他看向甘文禁:“甘将军,你有何建议?”
甘文禁挠了挠头,带动腰间金铃铛晃出了声响。
皇帝既然问他,那么必然是想在水师上做文章。
“陛下可借助头顿港的大营,作为掩饰,吸引交趾国的主力兵马来攻。”
“然后以水师之利,走近海,往日南郡或是交趾郡临近港口,以奇兵夺城。”
“陛下善于穴攻,此法利于攻城,必然能有所斩获。”
至于长期作战以至于士气低迷,甘文禁没有考虑进去。
就皇帝为将士们的安危,亲自尝百草这一件事,就直接将士气给拉满了。
再低迷,又能低迷到哪里去?
刘恪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交趾水师覆灭,根本拦不住大汉水师,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
而且走近海的路线,也不用太过担心天气因素。
刘恪微微点头,虽说现在他擅长穴攻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基本人人都会防备一手,没那么好用了,但仍旧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即便无法夺城,也能抢收城外粮草,补足我军军用。”
“此消彼长之下,也不用太担心长期作战,物资不足的问题。”
李景绩也在一旁叫好:
“甘将军说的不错,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
“这便是出奇制胜,必然能够大胜一场!”
刘恪还在点着的头,立时就僵住了,顿在空中。
这个法子不错,但最好还是不用。
陈伏甲见此,则提议道:
“我军兵少,匆忙之中,想要强行攻城,或是迫降,有些困难。”
这次刘恪仅出兵四万,两万步卒,两万水师。
就算让水师再兼职一下水师陆战队,也要留五千左右的水师,负责守备港口,接应物资。
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五的可战之兵。
再一分兵,就算将士们的战斗力极强,能撵着交趾兵马打,但数量太少,对城池的威胁性,并不大。
李景绩却是皱眉道:
“陈大人未免有些低估我军了,我大汉将士便是人少,也不是交趾这种番邦小国能够相比的。”
“且陛下声名远扬,交趾小国,人人胆寒,见到兵临城下,未必不敢降。”
刘恪见李景绩开始反对,心中顿时大定,连忙追问道:
“那陈卿以为,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行事?”
陈伏甲清了清嗓子,昂首看了李景绩一眼。
小爷我出身名门,见识眼光智谋哪是你这牛鼻子能比的?
“臣这些日子里,看过探子打听来的消息,这交趾国中,有一文一武两人需要多加提防。”
“这文的,便是交趾相国,高让。”
“将本地医者都召入郡城之中,应该就是高让的手笔。”
“他算准了我军会受到毒虫困扰,想要以毒虫延缓我军进军速度。”
“若是没有陛下亲自尝百草,我军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毒虫困扰,定会为其所困。”
“但这拖延,并非长久之计。”
“以常理来推断,我军若受到毒虫困扰,战斗力不足五成,而交趾国中有兵马五万,足以应对饱受毒虫折磨的我军。”
刘恪点头,他已知晓陈伏甲的想法,便接过话来:
“此时,高让必然会遣一将领,率军来攻。”
“而领军之将,必然就是那一文一武中的武,张议平。”
“算算时日,三日后我军已然痊愈,但在交趾君臣的眼中,仍然处于战力受损的劣势之中。”
“如此,我军便可打一个情报差,以有心攻无心,吞掉这支来攻的兵马。”
“有了战绩,打出汉军的威风。”
“自然能让沿途郡县望风而降,而陈卿出使交趾郡,迫降交趾国主,也就更有把握。”
甘文禁没什么意见,看样子用不上水师,他带兵守好航线就行。
李景绩则是有些犹豫,问道:
“陛下,即便以有心算无心,交趾一方不知晓我军具体情况,也断然不会轻敌。”
“尤其是那张议平,末将这些日子在营中,也有所耳闻。”
“其人自少就胆大勇毅,智勇双全,为人有志向节气,大将之风。”
“以其能耐,即便率军前来,也不会贸然进攻,必然多派探马,以便探明我军真实情况,才会再做行动。”
“而且虽说其人出身寒微,但却是土族后代。”
“说不定还能劝得交趾土著相助,到时候我军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交趾国中五万兵马了!”
听着李景绩的话,刘恪心中顿时又安定了几分。
李景绩反对的,不一定能赢,但他只要反对的,就一定比赞同的好。
不过听了陈伏甲和李景绩的话,刘恪觉得这个张议平确实要注意一番。
上一个与大汉为敌的张淮阳,也姓张,顶着这个姓,就让人觉得有大将之姿,不能轻敌,必须谨慎对待。
刘恪多看了李景绩几眼,一阵鬼魅涌上心头:
“这张议平如何,还需李将军领五千兵马,先行一步,主动出击探一探虚实。”
李景绩心中感动不已。
他才入朝没多久,没想到就有独领一军的机会了!
看来皇帝果然对自己很是看重啊!
再想到皇帝亲尝百草,更是激动不已。
他甚至想直接带五千兵马,把张议平给灭了。
就在李景绩准备应声的时候,一侧的陈伏甲,忽然心头一动,道:
“陛下是想主动进攻,而后诈败,诱敌深入?”
李景绩听了,脸色有些涨红。
什么叫诈败?
你陈伏甲是觉得他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张议平吗?
五千兵马确实不如五万兵马,但如果布置得当,也能埋伏一波,斩获不少!
而且只是探听虚实,并不一定要接战,怎么就要败了??!
刘恪摇了摇头,安抚道:
“若要诈败诱敌深入,朕必然会亲自上阵,不怕他张议平不追。”
“朕观李将军有统军之能,进退有据,即便未有斩获,也能摸清张议平虚实。”
真是的,伱陈伏甲也太老实了,就算诈败也不能说出来啊,多打击人啊!
而且李景绩打仗,怎么能叫诈败呢,人家是真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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