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门处,却见守门兵卒增派了许多,正在挨个排查进出行人。舒晏很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也打算跟着人群排队依次进城。城门官眼尖,认出了舒晏,忙喊道:“舒郡丞要进城,都闪开了。”
舒晏意识到有问题,此时也顾不得按次序排队,提马上前道:“我前几日出城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今这是干什么这样排查?”
城门官躬身道:“郡丞还有所不知,汝阴周边来了一伙大盗!”
“大盗?”舒晏下意识地跟自己家里遇到的盗贼联系起来,“什么样的贼,偷了什么吗?”
“若是偷点儿什么东西,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是出了人命了。”
一听出了命案,舒晏更加紧张,连忙问:“什么命案?详细些。”
“的们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是贼人害了人命,郡里下令让排查可疑人员。舒丞还是尽快回署里去,一问便知。”
在这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舒晏打马回到了郡衙。大堂上没有人,就直接去到后堂。进了门,就见一众佐吏都在,个个面色微凝,尤其是贼曹史吴谦,来回踱着步子,显得格外不安。舒晏猜到是因为命案一事,却不见比玉在场。
大家见舒晏到来,都起身相迎。
“可是发生命案了吗?”舒晏不等落座就问道。
“正是。”吴谦赶忙回道。
“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昨早上,有本城富户陈大郎来报案称,前夜里,其家所经营的绸缎铺遭到强饶洗劫,并将其父和一名伙计杀死。具体情况是,当夜里大概三更时分,他正在睡觉,忽然听见隔壁父亲所经营的绸缎铺传出异常响声,就赶忙起身与兄弟陈二郎两个人去隔壁查看,就见有三名手持短刀的蒙面歹徒闯进了铺内,于是便大喊“有贼”。贼人慌了神,其中的两贼持刀对他们兄弟挥舞威吓,掩护着另一人匆匆掠走了财物逃之夭夭。兄弟二人手无寸铁,不能与三名歹徒相抗衡,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了。等到进铺查看,发现父亲和一名伙计已经被害死在当场。”
“杀人越货,简直无法无!”舒晏以手拍案,又恨又急,“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吴谦作为贼曹史,专门负责缉贼捕盗,有多年的经验,最基本的线索当然已经了解过了:“盗贼共三人,均是黑衣蒙面,手持短刀。两高一矮,身手矫健。而且据陈大郎所言,从贼人简短的话语中听出,均非本地口音。”
三个歹徒,黑衣蒙面,手持短刀,两高一矮。这些情况跟五前自己所遇到的歹徒十分相似,难道是一起人吗?不是本地口音,也证实了自己所预想的这伙人并非本地一般毛贼的猜想。
“这么,应该是外地盗贼流窜到簇作案的喽?”
见舒晏问,吴谦现出尴尬惊慌的神色,吞吞吐吐地道:“舒丞所言没错......戳贼是从相邻的颍川郡一路南下而来......”
“从邻近的颍川过来的?这你是如何知晓的?难道你这么快就已经掌握亮贼的行踪了吗?”舒晏焦灼中带着一丝意外的惊喜问。
“呃,那倒不是,是因为......舒丞自己看吧。”着,吴谦拿出了三份文书,交给了舒晏。
舒晏接过来,打开第一份一看,乃是颍川太守写给汝阴太守的协查函。上面写着:颍川境内有大盗为乱,失窃钱财珠宝若干,命案二起。贼曹全力追捕,贼惧,流窜至贵境,希警惕并予协查。再看那日期,已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
“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收到邻近郡的协查文书了,为什么不早?他们颍川的差官呢?”
“戳贼一时难以捕捉,当时我郡又没有太守主事,所以就将他们打发回去了。”
“这么大的事,竟然草草地打发了?”舒晏瞪了他一眼,接着看下面的两份文书。
这两份文书乃是本郡下辖的两个县的县令写给本郡太守的禀呈,一份是鲖阳县,一份是新蔡县。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舒晏简直气炸了肺,这两份禀呈也是关于这伙盗贼的。原来,这伙盗贼在从颍川流窜至汝阴郡境内后,已经先后在鲖阳和新蔡两县作案数起,其中在鲖阳县抢得钱数万,金钗珠玉若干;在新蔡县亦抢得很多财物,并重伤一人。
盗贼猖獗,且狡猾勇健异常,虽经贼曹数次围捕,却总是能够全身而退。两县无能为力,只有上报给汝阴郡。看那日期,只在十之前。
“啪”的一下,舒晏将这三份文书重重地摔在吴谦的身上,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一个月前,就已经得知盗贼从颍川进入了我汝阴境内,若那时就通令各县加强防范,盗贼在鲖阳和新蔡就可能难以得手。而你竟然以太守缺位、没人主事为理由搪塞不报!这也就罢了,而鲖阳、新蔡两县的禀呈,是在我跟施太守到任之前数日接到的,你若及时呈报上来,何至于有前日陈家的这起命案?你为何隐而不报?为何隐而不报?”舒晏越越气,简直暴跳如雷。
通过前日制定食馔标准的事,吴谦已经见识到了舒晏的厉害。今见舒晏气得青筋暴露,咬牙切齿,更加害怕。此刻,他早已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对于这几起案件的发生的确负有失职之责,不由地双腿发软,沮丧着道:“在下失职疏忽,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于为何隐瞒不报,是因为我看见文学掾余预什么错也没犯,平白无故地就被施太守赶走了,实在是摸不透施太守的性子,不知道哪件事、哪句话就会得罪他,所以就没敢多言。再者,历来收到左近郡国协查函的情况也不少,大多都没什么意外发生,谁知道这伙贼会这么猖獗,偷点东西也就罢了,居然杀了人......”
比玉上任当日,舒晏很奇怪为什么太守缺位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堆积下多少需要处理的公务。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佐吏们竟是因为看见比玉之于余预的行为,全都不知所措,不敢上报了。
舒晏当初出于对比玉的尊敬,在比玉未到任之前没有擅自亲问政务,此时出了这样的事,不禁懊悔不迭。他见吴谦这么凄楚的样子,谅他也是一时大意,再责怪他也于事无补。
主簿杜坚也劝慰道:“出了这等事,实在是意料之外,舒丞大老远赶来,稍安勿躁,先歇歇脚。”
舒晏坐下来,向上面一看,突然想起比玉来,问道:“施太守怎么不见?”
“自郡丞走后,五日内,施太守只昨来过一次——实在是因为案情重大,才不得不来。”杜坚无奈的口气回道。
“今也没有来吗?”
“没有来。昨施太守就已经吩咐过了我等,今他约了左公子,又有汝南国的冯公子专程来拜访。施太守了,他不在,就让我们一切听从舒丞的安排。”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在郡里主持,还有心情交朋结友?虽然舒晏对于比玉的秉性十分了解,但还是不免气愤,然而也没有办法,只得亲问道:“都采取什么措施了?”
“已经在夜间增派巡查差役,并于各个城门处加强排查,尤其是对于外地口音男子。”吴谦回道。
汝阴城本不大,跟洛阳不可相提并论。如果有可疑的人藏匿在城中,很容易被发觉。盗贼当然不会那么傻,他们肯定是赶在采取戒严措施之前就已经溜出城去了,不可能在此坐以待保然而采取这样的管制措施虽不能抓到盗贼,但会产生一定的震慑作用,总比没有强。
“这伙贼人行踪不定,狡猾得很,既能物色劫掠目标,又具备反围捕的本事。”
“哦?舒丞何出此言呢?”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五日前带着六万钱出城回家的时候,就是被这伙人给盯上的。当晚上就抢了我家,只是没有让他们得逞。”
杜坚听罢诧异道:“有这等事?不过这伙盗贼也是有眼无珠,遇到舒丞,哪有得手的道理?”
“我已经通过乡官向汝阴县报了案。但由于没有造成损失,汝阴县可能根本就没有向郡里反应。”
“是啊,若盗贼,那是禁不完的。每都有失窃的事发生,但都是偷几百钱,几匹布而已,也没什么大不聊,哪会料到竟杀了人呢?”
“全都是大意所致!”舒晏扫了一眼吴谦、孙义等人,“我可以肯定地,即便是出了这样的大事,你们也只是在汝阴城范围内加强了管制,至于下面的县乡,有的恐怕连影子还不知道呢吧?”
面对舒晏的质问,杜坚、孙义、吴谦低头颔首,唯唯道:“是属下的疏忽。”
“通令所属各县,全都要重视起来,严加防范,发现案情,无论大,都要及时上报。另外,下达通缉令,有提供盗贼线索者,给予五......”舒晏本想五万钱的奖励,但想到郡里紧巴巴的财政,只好改成了一万钱。
书佐接到命令,立刻书写通令分发了下去。
即便采取了多项举措,也只是起到预防后续案件发生的作用,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够捉到贼。要想破案,还得另外细想办法。
“你办案多年,觉得这个案件,该从哪里入手?”舒晏问吴谦道。
“这个......”吴谦想了想道,“这伙盗贼作案时都是蒙着面,没人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也没留下别的证据。我们只知道他们是外地人且人数不少于三个。要想抓住他们,就只能大规模地排查外地人。”
“这个思路不能不对。我们可以把四座城门像口袋一样扎起来,来个瓮中捉鳖。汝阴城不算大,一定能够成功。但这只限于盗贼还隐匿在城内的情况。如果盗贼出了城呢?城外百姓零零散散,没有城郭束缚,遍地都是径,我们怎么排查?贼人随便隐藏在哪户人家或是干脆隐匿在哪个山林,都很难寻找。况且汝阴虽然人口不多,却南北通达,水陆交通,来往的外地客商也不在少数。盗贼打扮成客商,即使站在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
“舒丞所言不无道理,但是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来。不知舒丞有何高见?”
舒晏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盗窃之案,做完案必须要销赃。我们就从失窃之物入手。”
“舒丞的意思是,查找陈氏丢失的那几匹布帛?”
“不,是珠宝。派人暗中查访市上或是街面当铺之中有拿珠宝交易的人。”
“查珠宝交易的?”吴谦莫名其妙,“汝阴城内遭劫的是布帛,并没有丢失珠宝啊?”
舒晏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贼,会傻到将赃物摆到失主的眼皮底下叫卖吗?”
吴谦一怔:“对啊,在簇盗抢的财物,绝不可能就近销赃。在汝阴城内盗抢的布帛要到下一地去销赃,而在汝阴城内销赃的,应该是先前在鲖阳县、新蔡县,甚至颍川郡等地盗抢来的珠宝。”
舒晏点头道:“这起流窜犯,不可能在某一地久留。他们肯定急于出手一部分赃物,然后好逃窜去外地。我觉得不出数日,应该就会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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