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寒门第二百五十五章面见国王舒晏正纳闷络娃的事自己怎么会知晓什么“一二”,陡然听到了“姜小默”三个字,立刻一个愣神:“老伯你快说。”
图格虽然着急赶进城去,然而那两名重伤者骑不得骆驼,只得在路旁等待着拦截过往的车辆,有好心人能载他们一程。他先将自己行囊内预备的疗伤药翻出来,分给伤者包扎伤口,然后才详细向舒晏说道:“彼时那个姜小默,神神叨叨的非要缠着跟我学酿葡萄酒。我那时的状况,生意血本无归,还欠了一身的债,哪有心情教授什么酿酒!可是此人却不依不饶,后来她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只要我肯传授酿造葡萄酒之法,她愿意想办法帮我们筹钱还债。她见我女儿生的身段婀娜,颇有几分姿色,便建议络娃以表演乐舞赚钱。可是我女儿虽然有歌舞天分,却不懂得乐律,而且性子有些烈,放不下脸面,不愿登台。如果非要自己登台也可以,但必须要小默陪同。小默当即就答应了。于是她们两个人便天天一起排演,一起登台,我女儿在前台歌舞,小默在幕后吹乐。果然赚了不少钱,我当然高兴,就把葡萄酒的酿造技术全部传授给了她。这本是一件互利双赢的大好事,谁知却出了意外了。我那女儿跟姜小默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日日形影不离,耳鬓厮磨。络娃歆慕小默的率直潇洒,早就对她产生了感情,将那颗少女之心交付了出去——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女儿误认为小默是男子的情况下产生的。”
舒晏也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对图格道:“小默也曾经对我说过此事,我还记得当时小默要跟你们父女辞别的时候,络娃那忧怨难舍的眼神,为此小默还单独向她做了解释。”
“小默的确向我女儿解释过了,说自己不是男人,可我女儿已经深陷情网,始终不愿相信。”
“她的确是个女人。”
图格将目光紧紧地盯着舒晏,“我当初也看出来你们二人情谊甚恰。既然你知道她是女人,为什么却不跟她在一起?”
舒晏突然心生悸动:“她瞒你女儿才数月,瞒了我却是数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是女人的真相!就在我得知这个真相的前一天,她却毫无征兆、毫无理由地突然不辞而别!”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从大宛回来之后,我就辞官,去找她,无论多久,无论多远,都要把她找到,然后我要陪她去天涯海角,这是我对她的诺言。我舒晏对任何人都不曾食言,怎么能单独负了她!”舒晏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图格满意地笑了笑,似乎无意地瞟了一眼队伍的后面,有一个人在头纱的掩盖下,早已将眼圈打湿。
“她既然走了——走了就走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走了一个姜小默算什么,以舒郎你的人品地位,女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老伯你还是太不了解我。我舒晏岂是那样无情无义之人?良朋易得,知己难寻,更何况是红颜知己。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已经无法撼动。”
正在这时,恰好路边来了一辆马车,图格向车主许下重金,借了那人的马车,将重伤者抬进车内,驼队得以继续赶路进城。
舒晏依旧与图格齐头走在前面,他刚才光顾着惆怅了,这时突然想起来道:“老伯,刚才说了半天络娃与小默,但络娃又是怎么引起的你与二王子的瓜葛呢?”
“就是因为刚才我所说的原因,在我们父女回到大宛之后,我女儿始终对小默念念不忘。有很多人看中我女儿的美貌,来家里提亲,都被她拒绝了。由此,我女儿冷傲的名声就传开了。直到传进了二王子的耳朵里。我虽然是个商人,但我家祖上也曾是贵族,甚至跟王室还有过来往。二王子正对将要纳选的王妃不太中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寻了个理由来我家里窥视,竟一下就相中了络娃,要纳她为王妃。我女儿的脾气可是倔得很,她把二王子一连拒绝了三次。这下可惹怒了二王子,再加上他知道我经常往来中原经商,认为我是大王子那边的人,故意与他作对,就把我视作仇敌,扬言要报复我。我一个平头百姓怎么惹得起王子?我更不会掺和到他们兄弟间的争储一事上去。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是走投无路,只能是从根源上入手,先去查清那个姜小默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是男人,就带我女儿过去嫁给他;如果真的是女人,那么我女儿肯定也就死了这条心,到时候不管嫁不嫁给二王子,肯定会有一个结果,总会好过现在。于是时隔多年,我便再一次带领驼队去了洛阳,一为赚钱,二为探听小默。”
“那结果怎么样呢?”
“当然确认了小默是女人。”
“虽然确认了此事,但只凭老伯一己之言恐怕令爱不能相信。如果需要,我愿意为老伯去作证。”
图格神秘一笑:“不需要,不需要。我手中有绝妙证据,不怕她不信。”
说着话,已经到了都城门下。汉、魏、晋三朝设置西域都护府或是西域长史府控制西域诸国,其中最边远的国家就是大宛。
与以前走过的那些国家不同,由于距离太远,这里无论从房屋建筑、街陌格局、服饰车舆、农林作物、食馔果菜、语言文字、相貌礼仪全都与大晋风格迥异。
舒晏与赵顺随着图格进了城,看哪里都觉得新鲜。刘才一直想要领略异域风情,可惜当真正的异域风情到来的时候他却没有领略到。
来不及惋惜与新奇,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一座高大宅院门前。图格道:“这里就是寒舍,你们今晚就先住在我这里,等明天再去面见我王也不迟。”
舒晏却打了一个迟疑。自己原本担心不懂大宛语,想让图格带自己前去面见大宛王。可是自从知道了其与二王子的瓜葛之后,考虑到他的难处,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不相扰了吧。老伯常年在外,如今回来,正是合家团聚的时候,可不能再给老伯添麻烦了。能带领我们安全到达贵国就已经很是感激了,我们还是去到廨馆住比较好。”
图格也没有强求,看着舒晏二人离去,就带着一行人进了家门。
络娃见是父亲回来了,忙与家人们欢喜迎接,却突然见到父亲及所有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不禁大惊:“父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图格的腿伤经过简单包扎,伤口还在浸着血,然而他年余未见女儿,甚是想念和担忧,此时也顾不得疼痛,欢喜笑道:“为父好得很,只是刚才在城外出了点小小意外,不要紧,等空闲了再跟你慢慢说。”
这样看似轻松的回答当然瞒不过络娃,她心急地道:“休要骗我了,大家都伤成这个样子,一定是经历了极大的危险,怎么可能是小小意外!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图格知道瞒不过,就如实回答道:“是二王子的人袭击了我们。”
络娃听闻是二王子所为,又气又恨又带了点愧疚自责,流下泪来道:“全是女儿的错,得罪了二王子,连累了父亲还有大家!”
图格唯恐女儿悲愤过度,赶忙安慰道:“大家都平安回来了,你哭什么!我们虽然被那起人袭击了,可是我们却把他们给击败了,他们甚至比我们更惨。”
络娃有点不信:“那起人都是心狠手辣,你们怎么打得过?”
“因为有贵人相助啊。”
“哪个贵人?”
“说起这个人,你还认识,而且对他十分地敬佩。”图格就把与舒晏的遭遇简单大致地跟络娃说了一下。
络娃在洛阳做了一段时间的舞女,曾经阅人无数。这些人都是花钱买笑的纨绔子弟,无不轻浮狂浪,言语调戏。只有舒晏安安分分不加为难,所以一直记得这个人。
“原来是舒晏,那可真是太感激他了。他万里迢迢来到我们大宛,父亲不尽个地主之谊,恐怕说不过去吧?”
“这当然是必须的。只是他有公务在身,目前还不得便。”图格一边同女儿说着话,一边将这些受伤的人都一一安顿了下去。
络娃突然发现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子。她知道父亲出发的时候带的全都是男人,怎么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女人呢?父亲他难道是有了什么花心,在外面买了一个女人回来?
“父亲,这个女人是谁?”她带了些不愉快的口气问。
“她呀,既是我们的尊贵客人,又是你的灵丹妙药啊。你把她请进去,我们到屋里慢慢说。”图格先卖了一个关子,请华娃进了室内。
“什么我的灵丹妙药?我又没病!”络娃质疑着,也跟着进了屋。m.
“你怎么没病?一个待嫁年纪的女人不嫁人,只想着那一个遥不可及的甚至是本就不存在的男人,这还不是病吗?不但病,你还病德不轻呢!”
络娃知道父亲在说什么了。父亲此去洛阳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打听小默去的,但是看见父亲负伤,还没好意思问,现在总算可以开口问了:“父亲,你打听到小默了?”
“何止打听到,连真人都见到了。”
络娃又喜又忧:“你见到他的面了?他怎么样?他到底是不是......”
“我要是告诉你,她是女人,你到底肯不肯信?”
络娃果真不信,她甚至怀疑父亲此去洛阳就是贩卖了一圈货物回来,而根本没有为自己打探小默。她带着几分怒意道:“我不信。父亲你自私自利,编造谎话来骗我。你的本心就是为了让我嫁给二王子,不但给你免去了麻烦,还跟国王扯上了关系,从而得到了一个大靠山,对不对!”
图格听着女儿冤枉自己的话,气得摇头笑道:“我辛辛苦苦地跑了一趟洛阳,的确是挣了一些钱,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你。你知道我为了找到小默费了多少辛苦?你还这样冤枉我!幸亏我带了这个最直接的证据回来,否则啊,我的这一趟辛苦算是白费了。”
说到这里,这个所谓的“最直接的证据”突然掩口笑了。
图格哈哈大笑:“小默啊,你不摘面罩,更待何时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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