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品寒门第二百三十七章亲迎之日亲迎前几日,比玉就开始自行斋戒,与二位侍婢分开,独自一人就寝。伺候比玉穿衣起床,洗漱已毕,阿妙拿出精致的梳妆盒——檀木双层九子漆奁,里面全是最上等的脂粉油香之类,打开瞬间,芳香四溢。这个梳妆盒并非二婢所有,乃是专为比玉平日装扮之用,只是今日里面的脂粉更加上乘了一些。
梳头洒桂花油、脸颊涂脂粉、口含鸡舌香、遍身沉香汁。对于装扮比玉,二人是驾轻就熟的,今天却要更加精细。打扮好后,二人开始伺候比玉穿戴正式的礼服。
比玉头戴爵弁,身穿大红纁裳,在二位婢女的扶持下来到前面。此时诸事已备,王衍等一干迎娶礼宾队伍也已到位。
堂前的甬路旁,各色彩礼一字排开:大到羊、鹿,小到鸳鸯、鱼,贵物如玄纁束帛,常物如蒲、苇,达三十种之多。然而亲迎的礼物并非是随心所欲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也不是什么贵重、什么好看就拿什么,而是有礼制规定的,各种礼物都有专门的讲究:玄象征天,纁象征地,鹿代表禄,羊代表祥,雁代表追随太阳,鸳鸯代表夫妻恩爱,鱼代表不屈,蒲代表柔,苇代表韧,清酒代表福,白酒代表欢乐,胶代表联合他人、走好人际关系,合欢铃代表和谐......
全府上下,诸人诸物,无不一片喜庆,只有比玉,不见一点喜笑之气。天光大亮,比玉坐上迎亲辂车,带上三十色礼物,前往迎亲。
宫里也已准备停当,与臣民人家所不同的是,皇家嫁女,皇上皇后并不亲自主婚,而是交给有身份的宗室。云龙门内,礼官早就在此恭候。
王衍与礼官行过一整套仪式,礼物交接完毕。他偷偷示意比玉:“贤甥且打起精神,永安长公主马上就要出场了。”
听了这话,比玉一直呆滞的眼神竟然主动向永安长公主即将出现的方向望过去,只是他期盼所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在永安长公主的身旁。
比玉与永安长公主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先蚕的路上,只不过那次只是瞬间的一瞥;还有一次是在元正大会上表演诗经集句《如之何勿思》的时候,露面的时间虽然长,却戴着面纱,所以比玉从未真正见过这位仰慕自己的公主。
只见这位长公主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从一间大殿内走出来,头戴花钗步摇珠翠冠,面如美玉,身穿红边天青翟彩深衣,高贵典雅,温婉大方。
此时,他耳边不禁想起今天早上阿妙的话:公子,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人不能违背天意,石家馨博士只是个水中之月,永安长公主才是你连理之枝。
果然,自己初见永安长公主时,不是恰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吗?曲水流觞之时,自己的酒觞不是恰恰停在了她的面前吗?自己纳吉时的占卜,明明是吉利之卦,自己为什么三言两语就被那个诸葛术士给说乱了心呢?m.
比玉呆滞的眼眸望着永安长公主,只是脑袋里一片混乱。
永安长公主可不知道比玉的眼中全然空白。她在心里对比玉一直心怀倾慕,比玉的这个如初生之犊般纯洁的神情在她看来完全就是爱慕自己、深情自己的表现,这使她欣喜得不得了。
两名宫女陪永安长公主坐进了一辆色彩艳丽豪华的三马油画安车。不论皇家还是庶人,迎亲返回的时候,新郎和新娘不能同乘,而是要分别乘坐各自的车辆,但是新娘坐上车之后有一个小小的仪式,那就是新郎必须亲自为新娘驾驶车子走上一小段距离,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车轮转动三圈就行。
永安长公主已经坐上了车,只把眼看着比玉,等着比玉过来为自己驾车,可比玉还那么傻站着。王衍见状,忙暗暗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比玉这才会意,上了油画安车,揽起绳辔,却不知道怎么驱赶。
施惠知道儿子不会驾车,为了这个仪式上不出现差池,这几天一直在府里对比玉进行驾驶培训。临阵磨枪,本就不怎么熟练,再加上在家里练习的是双马车,此时候是高配置的三马车,这样一来就慌了手脚。辔绳撒得快了,偏偏这辆车的动力又强劲,车辆起得急,自己和永安长公主都一个后仰。
永安长公主看到比玉能为自己驾车已经很满足了,哪还在意达不达到标准距离?她看到比玉手忙脚乱的样子,忙对御夫喊道:“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去把驸马替换下来!”
御夫无端地受了骂,只能乖乖地跑过去恭恭敬敬地从比玉手里接过辔绳。比玉坐进了自己车内,先行引导,永安长公主的油画安车随行,后面是各色陪嫁之物,完全不比施家的彩礼逊色,光是绢就达三百匹之多。按宽二尺二寸,长四十尺为一匹算的话,三百匹绢就是一千两百丈长,这是普通人家不可想象的数目。整个迎亲车队浩浩荡荡直奔施府而去,引得街道上围观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十分拉风。
公主出嫁,有的时候皇上会为其专门敕造一座公主府,供公主和驸马居住;而大多数情况则是直接下嫁到夫家府上。每个朝代对此都有不同规定,另外,这跟每位公主自身的身份地位也有很大关系。
施府上下喧闹无比。如今施惠位列宗正,比玉也有所升迁,又尚了公主,洛阳城内的仕人哪个不另眼相看?尤其是施惠做了汝阴中正,汝阴籍的仕人们正愁没机会巴结,在洛阳城内为官的汝阴仕人都亲临现场,在外地任职不能到场的也都事先奉上了一份厚礼,与数年前比玉冠礼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就连四夷的使节们,长期混迹于京师,谁都想有个良好的官场关系,巴结权贵,以求巩固根基。今见施家的地位蒸蒸日上,也大多都来捧场。
新郎的车仗先行到了自家大门外,比玉、王衍下了车,在此恭候永安长公主的车驾。虽然府内府外人满为患,然而今天的新娘乃是当今长公主,这些仕人们都懂得礼数,不敢近前围观,只远远地避开去。
却有两个人例外,不但不避讳,反而就站在门边台阶下,这二人就是刘莽和宇文袭。在那次元正大会上,他们两个心怀不轨,意欲窥探馨博士和永安长公主的美貌,设下圈套,定下《诗经》赌约,结果却败给了馨博士和永安长公主。他们不但输了比赛,更连二位美女的容貌都一点没见到,为此颜面扫地,懊恼怨恨。
可是他们还有点不死心,听说永安长公主下嫁给了比玉,就特地上了一份厚礼,今天早早地等在大门外,想窥伺永安长公主一面。又知道馨博士是永安长公主的好友,更妄想着她们两个或许能够一同出现。
王衍作为太子妃的父亲,都还那么规规矩矩地在门外依礼恭候着,却见这两个人毫无规矩地堵在大门外,便气愤地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此二人好不知礼数,明知长公主马上驾临,还不知避讳,快将他们赶走。”
阿壮和阿吉刚刚跟着比玉迎接永安长公主回来,正站在比玉的身后。或许是真的专一,也或许是其身份卑微的缘故,阿壮和阿吉并不像刘莽、宇文袭那么钟情于美色。尤其是阿壮,一直只对跟自己同样身世的阿妙痴心,对于传说中的永安长公主的美貌一点都不感兴趣。
此刻他们二人听见了王衍的命令,不等比玉吩咐,便走上前去,大声对刘莽和宇文袭道:“长公主就要驾临,你们两个还不赶快避下!”
刘莽和宇文袭孤零零站在这里,本身也觉得有些突兀,面对阿壮和阿吉的叱问,只得向旁边挪了数尺。
“挪这么一点算什么,你们快点远远地避开。”阿壮和阿吉说着便要推搡,但碍于是自家之客,还是忍了忍。
刘莽和宇文袭自视为番邦使节,身份不寻常,此时见这两个下人咄咄逼人,便冷傲地道:“避多远才算远?”
“那还用我说吗?没见别人都在那院内躲着?”阿吉手指向一边。
阿吉所指之处乃是施府的别院,所有的无关人等都在那里避着。别院距离此处不但远,而且有院墙挡着,根本就望不见永安长公主了。
刘莽和宇文袭当然不听从,他们并不把这两个小小的下人放在眼里,就站着不动。
此时施府门上的一众豪奴见阿壮和阿吉对付不了这两个人,也都围了上来。如果刘莽和宇文袭再不听从劝告,就真要强行动手。
阿壮对身后的人摆了一下手,看了一眼刘莽道:“这位尊客,我们虽然互不相识,然而从你的穿着打扮来看,你应该是匈奴人。你这样不知礼数,丢了你自己的颜面倒无妨,可你把我匈奴的脸面置于何地?”
匈奴?这小子难道是匈奴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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