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粗盐到精盐的炼制算是科学院这几年比价重要的突出贡献。
这一套炼制法已经被作为商业机密给保护起来,精盐也没有交给民间的盐商自主运营,而是在少府中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制盐厂,并创造出“雪盐”这样的高端品牌。
那一次也是朱厚照第一次向这个年代的人介绍品牌的概念。
后来又促使少府企业管制司推出法条,加强了对于企业品牌的保护,禁止不经品牌拥有方授权的人胡乱盗用他人品牌。
雪盐自然是取其如雪一般细密的盐的意思,通俗易懂,同时也不失雅致。
一经推出以后,便广受官僚、勋贵和富商们的喜爱,当年的抢购盛况一如今年正月开始的白糖一般。
以至于在短时间内,就使得少府的雪盐制盐厂每年的营收攀升到百万两的规模和层级。
制盐厂的厂长也由少府令范玉昌亲自兼任。
这是科学与效益进行链接的完美联动,因为这一成果是科学院得出的,所以制盐厂每年都需要给科学院分红,
像是刚刚过去的正德二十年,科学院就获得了80万两白银的盐利。
当然了,他们内部是叫盐税。
这一切都是朱厚照这个皇帝允许的,实际上当下的科学院可以说是财富聚集之所。
所谓的支持,可不能是简单的一句空口白话。
对于户部来说,每年收到这笔款子也同样是开心的。
唯一不开心的,便是一些个主要盐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失去大部分的高端客户,他们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想办法在制盐技术上再做突破。
另外一个,就是把自己多余的产量销往更加偏远的地区,这里的偏远不仅仅是国外,包括国内的那些雪盐还覆盖不到的区域。
盐商们当然是火大。
但少府代表得是皇帝,要钱还是要命,这一点应该不难选择。
雪盐短时间内的成功故事也被编成一段文字,刻在精美的石碑上,就放在科学院进来的大道上。
朱厚照的意思,以后的成就都要以这种形式展出,以便人们知道,这里的财富不是靠着权力巧取豪夺来的。
同样的,他每次进出科学院都会路过此碑。
“尤址,你随我去个地方吧?”
老太监靠近两步,“不知陛下要去哪里?”
“不知道,”他笑着摇摇头,“虽说朕在京师生活了一辈子,但大部分地方都没去过,总之今日兴致好,便不急着回宫了。”
尤址看出来皇帝是高兴得想去些新鲜地方,但他有些担忧,“陛下万乘之尊,今日却无准备,奴婢请陛下旨,要不要今日先回去,等过两日奴婢寻了好玩的地方,再来不迟。”
朱厚照边走边摇头,“别这么扫兴,明天朕还不想出来了呢,要去你一个人去。”
尤址被训了也还是笑脸,“那,那容奴婢好生想想。”
“京师里就没有什么新的好地方?”
“好地方?”这家伙挠挠头,思想有些歪,“那等地方,总是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朱厚照才不管他这一套,
强令他去找来了一件普通丝缎长衫,换上之后连宫也不回,奔着不夜城的市井街道就去了。
古时候的街头所能呈现出来的东西,无非也就是布匹、简易金属装饰品或是什么简易小吃商铺,朱厚照这么些年出来过几次,也见怪不怪了。
不一样的还是人。
所以他冲到不夜城的一处叫‘温味’的新酒楼坐了下来,
听着过往商贩叫卖,人群喧嚣,也别有一种感觉,这人呐,就是这样,僻静久了喜欢热闹,热闹久了,又想僻静。
朱厚照有时候就是觉得宫里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到了热闹的地方,便是这一盘花生米,几片凉豆腐都能让他有动筷子的欲望。
正德二十一年还是个科举年,只是去年末的北方大灾让春闱推迟了两个月,而眼下,京师里处处挤满了各地的才子,也还真是热闹。
朱厚照入目所见,年轻的、年老的,一身书生样的各地举子相聚而谈,这种场景,让平常听多了大臣聒噪的他也有新鲜感。
他人在酒楼的二层,靠栏杆的一桌,就在他身后往里一个大桌便挤着六七个举子。
一边捻着花生米,一边听人说:
“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原本是我辈读书人的夙愿,不过现今天下,三司会考同样能入朝堂,能掐会算也能直入金殿,你们可觉得科举之式渐微,反倒……是旁门左道渐成风尚,倒不是说错,只是圣人之学又该何去何从?”
这样的话,朱厚照在宫里是听不到的。
从朝廷的上层从上而下看,其他类型的官员增多,增加了朝廷的可选择性,有些方面确实是蛮专业的。
但从下往上看,可能就是另外一个感受。
当然,直接说错一般人也是不敢的。
朝廷铁拳尚在,而且现在取得的成绩也足以证明许多东西了。
“依在下看,也是时代使然了。”另外一人跟上讨论,“当今的大明远比二十年前要丰富,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并且都有以往意料不到的效果,朝廷有这样一些决策,其目的也是造福于民。便说水利一道,各地不是多了许多懂得治水的官员么?”
这也是他们矛盾的地方了。
“徐兄以为这个问题何解?”
这个叫徐兄的坐在中间,看起来像是这群人中声望最高的。
他反问道:“李兄以为怎么就叫解了,恢复成以往那般?还是把三司会考取消了?自古时候起,我们读书人一向崇尚全才,只不过这样的大才太少,有时百年才出一位,可朝廷却时时刻刻需要这样的人。分而化之,以备国用,这也算是一个良策了。而且朝廷要用人,需得给以嘉奖,官身加身也就不难理解了。”
“照徐兄所说,便是不需要解决的了。”
这个问题便没有人回答了。
问题还是会有的,不过要看出来则要对儒家的理解更加深刻一点,而那种程度是不能够讲出来的,至少不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讲出来。
那徐兄目光挑了挑隔壁桌的背影,示意身边人,他们说的这些人家可都听得到,初来京师可不要给自己惹祸。
接着又有人打圆场,“我等既已选择了圣人之道,便心志弥坚,绝不改易,如今明君在位,只要取得功名,还怕没有用武之地么?来,满杯满杯,不聊那些了。”
“好,说得好。”
隔壁桌,
尤址也坐着呢,他偷偷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发现并无异样,“老爷?”
“世上总是有聪明人的。”朱厚照仍自笑眯眯的,“你也别老苦着一张脸,要不喝一杯?”
老太监连连摇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调笑他的同时,朱厚照自己也在思考,近代工业革命把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华文化冲击的七零八落,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儒家文化并不和工业革命相冲突,而且反而要紧紧抓住,否则脱离了自己文化之根,那这个民族还有什么希望?
也是今天听到普通举子的一番话,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再过个几十年、一百年,他已经不在了,那个时候科技有了更大的进步,人们发现儒家的之乎者也,作用远远不如物理、化学,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嗯……”朱厚照嘴巴咀嚼的速度放慢了下来,“这倒是被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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