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骆女侠睡不着?

  落日沉入地平线。

  双桂巷的院里亮起疗火。

  正屋里的木板床已经拆掉,换成了红木质地的架子床,靠在里侧墙角,挂着淡青色蚊帐;窗口还多了个带立式铜镜的妆台。

  而西厢房也变了样,以前的老家具全扔了,换成了崭新的书桌、大床、椅子。

  夜惊堂忙前忙后把屋里收拾整齐后,在面窗的书桌前坐下,看着窗外的月亮,依旧没有从下午的‘歹徒兴奋拳’中缓过来。

  一套拳法学下来,基本上把三娘尺寸都摸清了,都不知道是在学拳法还是在‘学外语’。

  但拳脚功夫本就是如此,肢体接触在所难免,三娘是故意的也不太合适,思来想去,只能三娘没把他当外人。

  院落里很安静,鸟鸟对新床铺很感兴趣,在上面来回打滚儿,还自己抓着软毯,在枕头旁边圈了个窝,爪爪朝躺在里面感受。

  独自坐了良久后,巷子里总算传来声响:

  “师娘,你走这么慢作甚?”

  “哦。在想事情,你惊堂哥回来了……”

  ……

  夜惊堂收回心念,抬眼望去,头戴斗笠的云璃先跑进来,扫了正屋一眼后,就连忙跑进去,满眼讶异:

  “惊堂哥,你怎么给我们也买这么大张床?还有妆台……”

  骆凝后一步进门,瞧见他在窗口,脸色就是一冷,直接转身走进了厨房。

  夜惊堂来到院子里,看向好奇打量架子床的云璃:

  “喜欢吗?”

  “不错不错,感觉睡三个人都没问题。”

  折云璃满意打量片刻后,又望向挂在架子床跟前的画卷:

  “这画儿是买床铺附送的?真没诚意……”

  “别取!这可是朝廷赐的墨宝。”

  “啊?!”

  折云璃又仔细打量一眼,若有所思点头:

  “刚才还看走眼了,这工笔,确实不俗……”

  ?

  夜惊堂觉得云璃也是个马屁精,他来到厨房里,看向不太开心的骆女侠,询问道:

  “有事儿?”

  骆凝肯定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

  她今偷偷跑去文德桥,找到了王夫人,询问多久调理一次身体。

  王夫人回答相当直接——有时间就调理,受不了就让他憋着。

  这什么意思?

  昨两次她都瘫了,意思就是每瘫一次呗?

  这日子过不过啦?

  骆凝轻咬下唇,没敢把这个‘噩耗’告诉贼,只是望向灶台后的一堆黑灰。

  夜惊堂跟着打量,本来没在意,但细看又觉得不对——这黑灰,怎么看起来像烧过纸……

  烧纸……

  ?!

  霹雳——

  夜惊堂脑子里划过一道惊雷,整个人瞬间崩溃,缓步走到灶后蹲下,抬了抬手,又很是无辜的往向骆女侠:

  “伱不会把书烧了吧?”

  骆凝倒是没那么绝,中午夜惊堂走后,她独自在屋里看书。

  结果书上贼轻薄完侠女,侠女醒过来后,竟然没收拾贼!

  这写的完全就不合理。

  骆凝觉得不对劲儿,用量子阅读法扫了下后面,结果发现全是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她都不敢细看,当即就想把书丢了。

  但贼又的很严重,不好损坏书籍,她只能随便找了本闲书烧了,把《侠女泪》藏了起来。

  瞧见夜惊堂满眼心痛,骆凝轻轻哼了声:

  “烧了又如何?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书,你就不该看。”

  夜惊堂用木棍在灰烬里翻了翻,连纸片都没找到,张了张嘴,很是无助。

  “?”

  骆凝瞧见此景都愣了,暗道:我就是真烧了,也是烧本春宫册,你至于比《鸣龙图》被烧了还失魂落魄?

  “夜惊堂?”

  “唉……我没事儿。书死不能复生,烧了就烧了吧,我不怪骆女侠。”

  “……”

  骆凝都不知道什么好,稍作迟疑,转身打开碗柜,把黑布包裹的书籍取出来,直接丢给夜惊堂,眼神微冷:

  “既然这本书对你这么重要,你抱着书睡觉去。”

  着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

  夜惊堂意识到不对,劝道:

  “我不是这意思。这书是前朝孤本……”

  “什么书?!”

  听见动静的折云璃,从正屋里走出来,结果被怕闺女学坏的骆凝,直接拉着胳膊进入了屋里,门‘嘭——’的关上了。

  夜惊堂话语也戛然而止,看着窗纸上的剪影,微微摊手,回到了屋里……

  ——

  皇城大内。

  月上枝头,宫门早已关闭,辰安殿也安静下来。

  自窗口,能看到国色香的太后娘娘,拿着画笔站在画案前,认真勾勒着画卷。

  红玉穿着一袭男子黑袍,腰间挂着把刀,肩膀上站着只宫里养的鹦鹉,站在屏风前当模特,眼底很是无辜。

  虽然鹦鹉和雪鹰长得差地别,但对写意派的太后娘娘来,区别不大。

  东方离人如同德高望重的师长,在太后娘娘背后观摩片刻后,觉得毫无看头,又不敢,来到窗前负手而立,看向远处的水榭。

  窗外,星河银月落入鸣龙潭内,水榭之中没有灯火。

  从窗口,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独自坐在水榭之中,身上带着股君临下般的孤傲气势,让人只觉遥遥直视就是在冒犯。

  东方离人瞧见姐姐习武的模样,眼底带着一丝发自心底的羡慕,就如同看着夜惊堂习武一般。

  姐姐和她孑然相反,琴棋书画一般般,但习武赋好到令人发指,因为大魏武风鼎盛,自幼父皇和母妃对姐姐的宠爱就多一点。

  她自认赋也不差,肯定有点嫉妒,但和姐姐这样的骄比起来,就好似太后娘娘和她比画画的赋,饶是自幼刻苦埋头习武,还是距离姐姐越来越远。

  她本以为此生只在姐姐一人之下,结果怎么也没想到,京城能冒出个夜惊堂,短短个把月就以人之姿,又压在了她身上,还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可劲儿奚落她……

  至于姐姐和夜惊堂谁厉害一点,她心头倒是摸不准,目前觉得还是姐姐厉害,毕竟姐姐以女子之身坐上了自古以来只有男人才能坐上的宝座。

  自古以来,因失德灭国的君主数不胜数,但被逼宫拉下马的君主却没几个。

  因为历代君主为了自保,都会挑选一名赋异禀的好苗子,自幼净身养在身边教导,让其练搜罗到的鸣龙图。

  大魏也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大燕灭国《鸣龙图》丢失,这个人是前朝皇宫的一个太监,练过四张鸣龙图,年不过十二,独自死守宫城,掩护燕恭帝逃亡。

  她爷爷擒住太监后,没有斩杀,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善待燕氏皇族为条件,让其效忠大魏。

  太监答应了,就此成为大魏宫城的‘守护神曹公公’,爷爷离世便守护父皇,父皇离世便守护皇长子。

  曹公公是大魏君主身边定海神针,姐姐想篡位,曹公公自然就成了一道跨不过去的堑,哪怕皇长子急功近利遭到朝臣抵触,姐姐又有外戚世家的支持,只要曹公公不倒,皇长子还是进退自如,守不住皇宫也会逃去诸王辖境。

  她当时要被嫁去敌国北梁和亲,已经绝望了,都准备隐姓埋名潜逃,哪想某早上醒来,就成了大魏的一字并肩王,自此再也不用担心受制于人。

  这些事情只发生在十年前那个夜晚,外人只知道是朝臣弹劾皇长子,使其主动退位,并不知道那晚宫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死了多少人;连她也不清楚姐姐如何做到的这一点。

  但她知道,姐姐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外表很骚,但体内却是一座顶立地的巍峨山野,无论风浪有都大,都不会在皱一下眉毛……

  东方离人真暗暗崇拜姐姐之际,忽然发现水榭中的姐姐,娥眉轻蹙,用手扶住了额头,显出贵妃醉酒般的娇弱福

  ??

  东方离人微微一愣,继而直接从窗口冲出,脚尖轻点碧波,来到了湖心水榭,扶住了蹙眉闭目的大魏女帝:

  “姐姐?”

  大魏女帝微微抬手,继而指尖轻勾披肩长发,挡住黑发间那一个不起眼的白丝,随意道:

  “岔气了,无妨,你继续去忙吧。”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仔细打量姐姐的气色,确定没异样后,才微微颔首……

  ——

  长夜寂寂。

  双桂巷里已经熄疗火。

  正屋里,青色幔帐放了下来,折云璃穿着鸟鸟肚兜,薄被盖在肚子上,呈大字型睡在里侧,睡的十分香甜。

  骆凝侧身躺在床铺外侧,腰间搭着薄被,露出雪白肩头,手中摩挲着翠绿色的玉佩,想要就此睡去,心头的杂绪,却扰的人难以安眠。

  阳气过盛,不调理容易心浮气躁……

  高手生死相搏,一念之差便是生死之别……

  凝儿姑娘要放开点,这种事情,在夫妻之间很正常,这也是为了丈夫,不要有心理负担……

  唉……

  骆凝侧耳倾听,不远处的西厢房里,已经没了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他自己对身体都不上心,我傻乎乎操心个什么……

  但贼成打架,周家、徐白琳可都对他恨之入骨,一个不慎就……

  江湖中人,不能意气用事,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已经帮忙调理一次了,若是半途而废,导致贼出现意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后还指望贼收拾神尘老秃驴呢……

  骆凝心乱如麻良久,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暗暗咬牙,无声无息坐起了身……

  ——

  西厢房里,架子床的幔帐放了下来,衣袍搭在床外。

  夜惊堂躺在枕头上,身上盖着月白色的薄被,怀里抱着本书,闭目熟睡。

  呼~

  也不知几更的时候,一阵夜风,无声吹进屋里,在帐子上带起水波般的涟漪。

  夜惊堂随之惊醒,略微睁开眼眸打量,屋里没有半点光线,只能听到帐子外传来:

  窸窸窣窣~~~

  脱裙子的声音。

  ?!

  夜惊堂着实意外,还有受宠若惊。

  很快,帐子打开了些,继而薄被被撩起,柔润香软,无声无息滚了进来,背对着他。

  夜惊堂闭目装睡。

  身边人稍微等待片刻后,回头看了下,又准备起身离开。

  夜惊堂连忙醒过来,凑到耳边低语:

  “骆女侠,是不是晚上睡不着?”

  熟悉的轻灵御姐音,自耳边冷冰冰响起:

  “贼,你别自作多情。王夫人今要给你调理,不然你可能心湖不稳,在和人搏杀的时候出意外;你以为我想过来?”

  夜惊堂心中很是感动,想了想又问道:

  “那明呢?”

  ?

  骆凝稍作迟疑,冷声道:“明我再去问。”

  夜惊堂笑了下,也不多嘴,抬手摸去,发现光溜溜,入手满是细腻,刚摸到大月亮,就被握住了手腕。

  “嗯?”

  骆凝低声道:“我过来,只是调理身体,不是和你亲热。你磨磨唧唧,太慢了,我……我急着回去睡觉。”

  ?

  夜惊堂有些无辜,暗道:这事儿,我也快不了呀……

  窸窸窣窣~~

  身边响起动静,转了个身,温热贴在了身上,看动作是想直接上马!

  ?

  夜惊堂看不到骆凝的脸颊,但知道肯定是——轻咬下唇、满眼无奈、被迫受辱——的模样。

  夜惊堂自然不会制止,眼巴巴等着。

  磨磨蹭蹭~~

  夜惊堂想抬手,却被骆女侠摁住,只能柔声道:

  “你这样怎么校”

  “行~……”

  骆女侠声若蚊呐的倔强了一句。

  夜惊堂双手抱着后脑勺,也不乱动,只是询问道:

  “一直把云璃弄晕,不太好……”

  “又不是打晕,助眠的手法,她时候不老实睡觉,她师父经常这样。”

  “要不咱们买个新宅子?”

  “这是你家,你自己拿主意……把这个院子留着……”

  “好。”

  架子床内寂寂无声,只有幔帐出现细微涟漪。

  在安静不知多久后,夜惊堂的声音再度响起:

  “骆女侠今不是看了书吗?”

  “我岂会看那种不干净的东西……贼,你别话,不然我回去睡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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