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有活过第四年的奴隶。
再看一眼“黑人”们瘦弱模样,还有那些无法遮风的窝棚,想来继续在这,这个冬天,他们多半是挨不过的,“你们就住这?”
“奴隶都住这,小是小了点,挤挤还能凑合,还暖和,呵呵。”
巴桑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你们为什么不跑?之前这也没人管你们。”
三八黯然道“能跑的,都跟着跑了,总有回不去的。”
“怎么说?”巴桑追问道
三八叹了口气“那抓虱子的,刚来的时候就整天想着逃,他那种一看就是不安分想逃的,第一次逃被抓回来砍了右脚大拇指,同屯的每人陪着饿了一顿饭,屯长因为他被砍头。没多久又跑,抓回来被砍了左脚大拇指,同屯人陪着饿饭不说还每人被抽了五鞭子,当晚被新指定的屯长带着同屯的给打半死。可是还不死心,还跑,这次被抓回来直接是脚指头拿斧子全砍断了,还被他们屯的人给打瘸了腿。不用说你也知道,他们屯又换了屯长,新屯长不放心,整天拿根绳系他脖子上,大小号都牵着他。”
“那这次怎么不跑?”
“说也奇怪,看守被打跑了,屯长都丢了绳子跟着跑了,他反而不走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倒是听他南望的时候嘟囔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不孝啊,不孝!”
“读书读傻掉的。”巴桑接话道
三八也晒着太阳挠挠痒开启唠嗑模式“对,读傻掉的,也可能是知道自己走不了回不去,你知道为什么砍脚大拇指么?”
见巴桑摇头,解释道“你看那些被砍了脚大拇指的,喏!那几个,都跑不了路,一跑就摔,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少一个唉。你看他,脚趾都没了,走路都走不稳,多半是怕走不回去死路上。他们可不会停下来等你。”
巴桑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那,那个熊瞎子呢?”
“他啊,本身就是犯了事自己逃到北边来的,这憨货回去非得被抓菜市场砍头不可,送回去都得跑回来,在这好歹还能多活一日。”
“好吧,那个小孩总不是犯事没法回的吧?”
一起望着那“瘦猴子”又在拿石头碾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玩意,三八大喝了一声“耗子,拿过来!”
叫耗子的小屁孩捧着刚碾出来的果仁屁颠屁颠跑过来,伸手将手心的果仁呈上,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三八捏了两粒塞嘴里仔细嚼了嚼,在耗子期待的眼神中,砸吧砸吧嘴“狗牙根的草籽,少吃点,多了坏肚子。”
“好嘞”耗子也不挑地,开心得蹲旁边边碾边磕起来。
三八抚摸着耗子的脑袋,“这饿死鬼投胎被他娘带来时就这尿性,他娘来的当天就没了,也不知道家乡在哪,想回都不知道去哪,就跟着我瞎混。”
看了眼没心没肺在那专心碾草籽的耗子,努努嘴示意说说曾经的矿上一枝花。
“她啊,可怜人那,老公死得早,被村里吃绝户,房子和田地都被占了,只能住在自己之前院子的猪圈里,靠在野外挖野菜过活。草原人来那天,她大叫着跑回村里示警,村民是听到叫声一个个躲房子里把门关严实了,她一个人被关在门外,一家家敲门求放她进去躲躲,没一个给她开门的,那天草原人只是过境走得急,只顺手把她虏了来。”回头看着她“让她回她也不会回去的,死心了。”
三八显然不想说自己的事“要么走不了,要么没法走,混成这样,谁不是一肚子苦水和没法子,我们这些蝼蚁的小心思,大人就当个笑话听听,也就我们自己当那么回事,别人还真不在意,反正无非就那点破事。大人是这的新管事吧,小老儿对这熟,带您转转?”
被认为是新管事,巴桑愣了下,笑笑道“成吧,你带路,对了,你怎么称呼?”打趣道“别太复杂啊,太复杂记不住的话,我可就按你的年纪叫三八了。”
三八想了想“三八挺好的,反正在矿上没活到过第四年的,停在三八挺好的,就叫三八好了。”
巴桑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随意就给自己改了个更随意的名字,揶揄道“如果你成为第一个活过第四年的,然后每年随着年岁增长那不得每年改名,三九,四十。。。?”
三八眼中闪过一丝叫做希望的东西“那也不改,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都从三十八开始,多吉利,大人只管叫我三八好了。”
见他一副铁了心要改名,且对原名决口不提的架势,巴桑一时转不过味来,一句玩笑话就改了人家名,这也太。。。都不知道怎么表达好,而且三八这算是,豁达?
不知不觉跟着走到窝棚尽头,指着一个水坑和几个乱石搭的简易灶台道“这边是吃饭的地方,雨水汇在水坑里,取水还是很方便的。”
看着底部有些泛绿的水坑,巴桑问“这坑之前是?”
显然这把三八问难住了,趴坑边看了看坑壁,“我来就有了,应该是之前挖矿留下的。”
“你们用这烧水做饭?”
“接的是天上的雨水,也不会让小屁孩在旁边撒尿捣腾,干净得很。”
想想不在旁边尿尿就算干净了,都能猜到平时的正常卫生水准“矿区出生过小孩么?”
三八往这个方面想过,回忆了下,带球来的生过几个,不过都没养活,来这后怀上的,好像有过,不过长得都有些奇怪,就是那种。。。”
“你不用解释,脑袋特别大,或者五官特别奇怪,甚至缺胳膊少腿。”
“对对对,长得怪物似的,养不活。唉。。。”
不给他感慨矿区苦的机会,巴桑直接打断,对三八也是对跟在身边的要死的朝格仓吩咐道“这水里重金属超标,不能喝也不能做饭,吃喝的水要另外找地方取活水。”
“啥?啥草标?”之前三八说的时候要死的朝格仓几次想开口,被巴桑瞪回去,忍到后来干脆一只手捏紧自己嘴巴,这时见巴桑对自己说话,赶紧张嘴问,问完忙捂上自己嘴。
对这傻子巴桑也没法给解释化学知识,跟他说必然是一个为什么扩展为一圈为什么,然后把他那猪脑袋给胀懵掉,简单道“就是有毒,每天毒一点,慢慢就把人给毒死了,孩子在娘胎里就被毒得畸形,即便生出来也因为身体弱扛不住这毒,肯定活不了,这也是在这干活的人活不过三年的原因之一。”
三八惊诧得看着巴桑,又看看这一眼望得到底,没一只虫子的水,很是惊讶。不过打从巴桑接话说出那些怪胎的样子,他就已经对巴桑信了八分,毕竟生养小孩这种事,之前的草原贵人们可是半点围观的兴趣都没有,他们要的是现成劳力,这种多张嘴吃白饭还要吃好多年的,没让当场弄死都是他们大发慈悲了,所以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偷偷生出来的孩子长什么样。
接下来介绍的时候,三八收起轻慢之心,小心谨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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