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数人朝东骑去。
收到斥候信息的时候,林忠良和太子正并骑赶路,本考虑再走一段,收到信息果断下令就近寻址扎营。不多时,大帐便在将旗旁立好,林忠良邀太子入帐议事。组织部队立营,挖沟设哨,埋锅造饭这些细碎活自有专门的校尉代为安排。
帐内,两人对着挂起的地图沉默许久,都有些挠头,这仗不好打啊。
原计划将草原人放进来,三道封锁线关门打狗,一朝把他们给打疼打怕掉,换北疆几十年安稳,好抽调北边的兵力南下。战术的隐蔽性和突然性都做到了,也的确把草原人成功关进来,可关上门才发现,关进来的不是一只狗,而是头大老虎,关狗的笼子罩住了大老虎,这事闹的。
草原人机动性强,战前压根就没指望过能全拦下,哪怕拦下大半都只是说笑时随口说说,普遍认为能困住两三万人顶天了。到时候再一步步紧逼压缩活动空间,零敲碎打还吃得掉。可目前看,不知道是这边隐蔽工作做太好还是左贤王太大意,好像是不小心把左贤王也给关进来了,拦在长城以南的可能不下十万。
郑国虽北地新兴强国,全部动员起来可带甲三十余万,但这三十万人不可能全都调来打草原人,不说北边,仅南边就有大把边关要地需要驻兵防守,中原那些国家可不会因为你在北御蛮族就和你客气,他们不像草原人抢一把就走,地要是被占了,是会赖着不走的。
节点如粮仓,大河渡口,都城、交通要冲,新占不久的齐地,这些命脉要点和新附之地也都需要分兵驻守,每个点几十到几千人不等,守御要点、镇压不臣。不然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以及复辟势力便会蠢蠢欲动,即便不马上揭竿而起,暗戳戳弄些匪盗搞破坏令蒙受损失,也是让人很头疼的。哪怕只是花几个月新造的空粮仓,被宵小借机一把火给点了,还是会谁造谁难受不是。
所以凑来凑去,能参与此次战役的野战部队只有十二万人,关门的各路占了十万,还有两万以步兵为主,正从南边上来。
“林将军,有想过自己的战术太成功带来的烦恼么?”做为本次战役的主帅,林忠良有统领各军的职责,限于通讯及时性的不足,各军放出去后只能兄弟上山各凭本事,主帅能做的只是在战前给各军将领布置大的战术方向和主次目标,战时根据战况靠信使临时沟通调整。
林忠良摘下缨盔递给卫兵,用手抓了抓瘙痒的头皮,紧接着将头发捋了捋,除了一小撮银发挂到眉前,发型仍是纹丝不乱,“计划赶不上变化,古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正是因为如此这般。”
太子心中嘿然,这都不忘借机洗脑,这是想在我心里种种子啊。心生抵触,黠促地问:“敌人倒是被逼到了一起,我军却分散各处,机动还不如他们好,如果他们铁了心硬打一路,我们不见得稳赢,该如何是好?”
林忠良沉默着在心里盘算了一会道“如果没有城池或预设阵地做依托,无论哪一路遇敌,单凭该路自己,凶多吉少。”
又沉默了一会补充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主动找我决战。”
看着林忠良认真的表情,太子也意识到自己在谈兵事时不该如此戏谑,打起精神认真请教,“小王不解,请将军赐教。”
盯着太子的脸看,看得太子担心自己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林忠良再次盘算完,开口道,“殿下随军出征以来黑了许多,也清瘦了不少。”
翻看了下手心手背明显的黑白色差,随手撕掉指甲旁的倒刺,玩笑道“可不是,打完仗回京城,我可得等晚上再出门,不然这白面书生的美名可就名不副实了,哈哈哈哈。”
林忠良也陪着笑笑,没没笑出声,太子这“美名”他是听说过的,当时见太子面色白皙,怕吃不了苦不适应长途奔袭,还在和皇帝私下奏对时表达过担忧。皇帝信誓旦旦得表示太子随他妈,不是晒不黑,只是恢复得快,倒是很好奇这次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还能不能恢复之前那么白皙。
“关门的三军中,我军最强,然百里奔袭不仅累马,亦累人,我军已奔行六七百里,可谓人困马乏。且连番战斗,虽皆大胜,亦难免减员。我军虽强,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正如殿下所言,无论哪一路野外遭遇敌军,都无必胜的把握,三路同时合围会战,协调难度很大,机动不如人,几乎不可能做到。但是两路打配合还是有机会的,如有一路步卒能借地利工事呈守势缠住敌人,我军及时从侧后突入,尚有胜算。”
“可惜二弟没缠住他们。”
“除非是守其必争,否则缠不住的,曹擒虎处被连攻数日,只因为我军尚远,见我军趋近,左贤王拔营便走。曹擒虎试着去追,差点被吃了前锋,步兵追骑兵,速度不行,跟不上,追急了前后脱节,还可能被回马枪挑到。”
太子听出他言下的隐隐怪罪之意,你是主帅,你自己扛不住压力做的决定,赖我啊,虽然心里清楚林忠良没有做最优选择有自己施压导致的因素在,本能地还是把错误归结于林忠良,否则自己心里不舒服。不过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服的,忍不住为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按将军这说法,只要我军近了他们就会跑,那怎样都缠不住,结果还是一样。”
“不然,曹擒虎故意藏人示弱,在营造苦苦支撑再攻一阵就能破的假象,敌人投入越多就越舍不得走,只觉得再加把劲就能成。我们再慢慢接近,引他们更急切地不断加大兵力投入,当两军疲惫,打得胶着,便是他想抽身也抽不出来了,我们这时候轻装疾进突袭,是很有机会的。”
“刚收到斥候信息的时候,我们也大可以疾进突袭!”被接连反驳,太子也有些情绪上头,进入辩论模式,开始不假思索得脱口而出,吹毛求疵。
林忠良本不想接话,犹豫了下,觉得不说又不太好,回应道“有可能,不过很难,距离太远。”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距离合适,也没有突袭的突然性。突袭打的是突然性或对方无法抽身应对。曹擒虎没能缠住,那便只能指望突然性,小股部队还行,几万人是很难藏匿身形的。左贤王善用斥候,打过长城起,围在我们周围的斥候就没断过,日夜不停地骚扰刺探。大小骑队我们也派了不少去驱离剿灭,我们的轻骑还是不如他们的,苍蝇似的打不尽,赶不跑。”
“我们急着跑过去,反被他们以逸待劳了。”太子不愧是受过良好教育,见过各种场面的,很快从针锋相对争对错的较劲情绪中摆脱出来,虚心求教,“那如果如将军所料,冲我们来该怎么办?”
林忠良欣慰得笑笑,没人喜欢无意义的争吵,假借事实只为输赢的辩论更是浪费时间,都喜欢晚辈听话受教,“各军中唯有我军在机动上和草原人不相上下,如果我军被拼掉,哪怕硬碰硬被打残,这仗便彻底失去了主动权,不仅草原人当下便可在我境内横冲直撞,以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也会完全丧失战略主动权,太子殿下当能算到中原诸国可不会感恩我们削弱了北方边患威胁,只会趁火打劫攻城掠地,没了骑兵优势,我们会很被动。”
想到近年崛起的中原虎狼之国,太子很清楚林忠良帐下这支骑兵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点头道“将军说得是,我军若失,草原人便会肆无忌惮,今后几年战火也将烧进南境,攻守易势。”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