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曾让鳞鸿给殷九传过信,提起过自己在天极峰上何处居住、何处上课等事。但鳞鸿传来的不过是大致方位,如今殷九置身山中,方知这山里岩壑错杂,林木森森,远非言语所能尽述。加上现在夜色又重,雾气又大,所以他也只好连蒙带猜地乱寻乱撞罢了。
殷九生恐被人察觉到灵赋的流动,不敢轻易使用咒术,所幸他的轻身功夫亦十分了得,如今全力施展开来,上山的速度自也不慢。他想,山上的弟子们都去了槐荫县,可那些旒生们必定是不用去的。想他们个个出身王公之家,且是帝王钦点,不归山再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去冒险。再说,凭他们学的那点微末功夫,自保都未必能够,何况救人?所以这个时辰,旒生们应该都在居所内睡觉才对。只要找到他们的居所,自然也就找到了万川,到时将他悄悄带下山去,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殷九马上打起了精神这样一盘算,他的心也就稍稍定了。他在一块巉岩上歇了歇脚,却也不敢耽搁太久,稍歇了片刻便又以更快的速度上山去了。
方行至半山,转过一个山坳,殷九一眼便望见远处的一间间房舍。原来,旒生与其他弟子们的居所混在一处,接相连属,占据了一大片缓坡。那里地势相对平坦,没有许多林木遮蔽,月色下视野也就开阔起来。殷九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向一处院子,心中却焦煎不已:这么多屋子,又都建得一个模样,如何得知川儿住在哪一房哪一舍?罢了,少不得耐下性子一间间去搜便是。院门开着,殷九走了进去,这院子居然静得出奇,心下暗道:“便是一屋子人全都熟睡着,也该有微微的鼾声才是,怎的如此安静?”于是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跃上了屋顶。以他的功夫,落在屋顶上本是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的。可是这山上终年气候温暖,建造房屋时鲜少考虑保暖的需要,因此屋顶在椽木之上直接铺设了轻薄的活动瓦片。他未想到这一层,是以落脚还是稍微重了些,果然便发出几声“咯咯”的轻响。殷九忙敛声屏气,不敢再挪动一步,直到确信这几声响动没有引起异常,才缓缓蹲下身去。可他揭开瓦片一看,发现床榻上的被褥都散乱着,整间屋子空无一人。
殷九马上跃向了另一个屋顶,这一回他将脚步放得更轻,可这一间屋子的情况与刚刚一样。就这样连续查看了好几间屋子,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发现。殷九暗自生疑,难道竟不是这里?还是说连旒生们也跟着下山去了?他又从屋顶上跃下来,进了门,将手伸进榻上散乱的被褥中去,被褥还是温的,可见人是刚刚才离开不久。可若是刚离开,为何自己这一路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遇到?正纳罕间,忽听四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隐约传来,缓慢地逼向自己。那声响十分微弱,可殷九还是听出,那是几百双脚小心翼翼地踩在落叶上的声音。他马上晓得,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殷九心中叹道:“瞧来神不知鬼不觉必是不能了。也罢,左右与不归山的恩怨早晚都要了结,索性今日就来个痛快。”于是把心一横,阔步走出了屋子。哪知刚出屋门,迎头便遇上洛云凝带领一众弟子冲进了院子。
那洛云凝此前奉掌门之命,下山追查江湖多起灭门惨案,曾在侯府与殷九见过面。当时他便十分怀疑殷九与无相宫有关,只是苦无证据,最终损兵折将又无功而返,让他在众弟子面前大没脸面。如今他见是殷九闯山,便如证实了自己当初的判断,心中早有几分得意,又见对方已入自己彀中,便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你。师尊命我等提防魔教闯山,我心中便猜着是你,现在看来果然不错。当日在侯府有靖安侯护着,被你侥幸逃过了一劫,今日便看你如何。”他这番话既是说给殷九听的,也是说给随行而来的其他弟子们听的。这洛云凝一向性情孤傲,每每独来独往,对无极崖以外的其他弟子往往不屑一顾。而玉棠宫治下的众弟子本就对无极崖因不甘心而生不服气,如此一来更加厌恶洛云凝目中无人。因此,身边这些人虽奉掌门之命暂时听他调遣,可人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不情愿。他这一番话,既是想显示显示自己的先见之明,也是要告诉旁人,当初没有将魔教贼人拿住,那是贼人的“侥幸”,可不是自己没可奈何。
殷九听见洛云凝口口声声说“师尊命他如何如何”,心中便想,他这师尊又不知是何方神圣,或许就是那个能将灵赋扩散到整个云梦墟的人。但不管怎么说,对方显然早就防备今日会有人闯山了,可见是自己疏忽。
原来,云梦墟内的兽类虽然凶猛,但长期以来被不归山以结界约束在山林深处,从不曾远离自己的栖息地,更不会发狂作乱。掌门谭殊本在玉棠宫打坐,突然收到弟子来报,说山下猛兽集体发狂,震惊之下更深觉大悖常理。加上此前旒生季考之时,上官万川出手打伤葛雄,用的竟极像是无相宫的咒术,而更早之时的江湖惨案,也似与魔教复仇瓜葛相连。这一桩桩怪事,让谭殊对对今日之事便更加上了心。于是他一面打发众弟子下山保护百姓,一面起身亲自上无极崖,要与三名护法长老商议。没想到,上崖的路上便碰到了云宸等三师兄弟,并得知三老已料到今晚魔教会来闯山,故而特派他们前来助玉棠宫一臂之力。
殷九并不知这其中诸多原委,只想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救出少主和川儿,日后再要来救人,恐怕更是千难万难。他不知青山和锦娘是否也已经露了行藏,现下只好拖他们一拖,见机行事而已。于是故作一副倨傲神色,笑道:“又是你。还是让你那个师尊出来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洛云凝果被激怒,眼中精光大盛,扬声道:“对付你,想来还不必惊动师尊他老人家。”话音未落,剑已刺出,好一招“凫雁回塘”。洛云凝身形极快,出招更是直取对方要害,不留丝毫余地。身边的弟子只是被他激起的剑气从旁侧扫到,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后猛推,须得拼命稳住下盘方能勉强站住。他们这时也不得不佩服洛云凝的本事,心想,只是这剑气的余势便已这样难以承受,剑锋的锐利难挡可想而知。倘若被这一剑刺中,别说是凡胎肉体,便生得钢筋铁骨恐怕也不能活命了。
殷九瞧洛云凝使出如此凌厉的杀招,心中虽惊,但却并未躲闪。他猛地抬起右臂,朝剑锋迎了上去。只听铮的一声,犹如金铁猛烈撞击出的刺耳声响。众人正好奇那一剑到底刺中了什么,定睛一望,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那剑锋抵在殷九裸露出的一截小臂上,可就是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剑尖与他手臂接触的那片皮肤,隐约显现出如同鳞片一般的纹路来。
众弟子中有年纪大一些的,曾听长辈说起过魔教几位护法的本事,其中尤以大护法的“麟魂甲”最为怪诞离奇。如今见他竟能以血肉之躯抵挡兵刃,立即便猜出那皮肤上酷似鳞片的花纹正是“麟魂甲”,于是失声叫道:“是烛龙,他是魔教大护法烛龙!”其他弟子便是有不知道“烛龙”这个名字的,听了如此口气,也料到此人定然非同小可。至于那些原本就知道的,被这样一提醒,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洛云凝头一偏,侧过脸来朝身后众人喝道:“慌什么!”一时发了狠,心想,若是这第一招便落了下风,岂不让玉棠宫的人看了笑话,无极崖的脸面可不能丢在自己这里。于是手上越发加了三分力道。岂料那“麟魂甲”刀枪不入,即便“干将”“莫邪”那等神兵利器也万难在上面留下痕迹,更何况一柄普通的长剑。洛云凝只见手上的剑慢慢弯成了弧形,接下去那弧形又慢慢弯成了半圆,可是对方的手臂却毫发无伤。就在这时,殷九抵着剑锋的右臂突然朝前一推,一股汹涌的气浪瞬间朝洛云凝排山倒海般地掀了过去。洛云凝知道这道气浪非同小可,便不敢硬接,忙将身体朝后一撤,翻向空中,顺势消去了部分力道,而后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可他身旁的一众弟子却早已被这道气浪冲击得人仰马翻,一个个滚在地上大口呕血,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洛云凝竭力稳住下盘,强撑着绝不后退半步,生生以百骸六藏之气承受了余下的力道。可不归山的咒术施为之时最忌讳用强,不论进攻还是守御,都讲究顺势而为,随方就圆。但他这时为了在人前显能,拼着修为深厚,硬以躯体抵挡余力,虽然未受重伤,然脏腑受到的摧损却也着实不小,连带整个上半身都感到麻痛难忍。
洛云凝勉力调整内息,自知远不是此人的对手,胸中疑团却因此茅塞顿开。当日在王城的聆花楼,他曾把旋鳌当成无相宫的大护法,与其过招之时,虽有感棋逢对手,但也只当他是一个劲敌,却未有丝毫胆怯。不止如此,那时他还心想,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青麟神使烛龙,瞧来也不过如此,倘若要一举收拾魔教残余的乌合之众,想来更不算什么难事了。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先入为主印象,后来再在侯府与殷九见面时,虽然也疑心殷九是魔教的人,可毕竟并未与其直接交手,不知其深浅,所以也就没有深想他的身份。可直到今天见识了殷九的“麟魂甲”,洛云凝才终于恍悟,原来真正的烛龙竟不是别人,却是这个貌不惊人的断臂少年。再加上对方只出了一招便令自己难以招架,对他的身份洛云凝也就再无所疑,而且惊骇之余,又更生了三分惧意。
洛云凝并不知道,其实对方此刻也在心里掂量着他。殷九这一招看似随手一挥,实则有山呼海啸之势。他本是想这第一招出手,必得先声夺人,震慑对手,好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底,因此用上了接近五成的功力。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洛云凝非但稳稳接住了这一招,而且竟然面不改色。殷九登时警觉起来,他想,此人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修为,那么他师尊的本事岂非更是登峰造极。假如他们师徒联手,自己哪里还是对手。况且这山上还有那么多弟子助阵,真动起手来,敌众我寡,局势确然是大大的不利。不如趁现在下杀手将他除了,一会儿倘若要斗他师父,也少了个扎手的。
殷九突然笑道:“道长好本事。不知尊师是哪位真人,有幸一见否?”他说到“有幸”二字时右手高高举起,在头顶攥成拳头,接着往下用力一挥,如同把什么东西从空中拽了下来。洛云凝看得出这是一个咒术手决,所以在他动作起始之时就做好了防备。果然,随着殷九这一拽,半空中顷刻之间出现了无数根细小的冰针,这些冰针汇聚起来,晶晶闪闪,如暴雨般地向洛云凝等人倾泻而下。几乎是在同时,洛云凝也已将手中的长剑送了出去,那长剑甫一脱手,立即飞速旋转成了个硕大的银伞盖,接着一化作三,遮挡在他自己和身边几个人的头顶。那泼天的针雨既密且急,砸落在伞盖之上,却透不进丝毫,一片片灿银也似的飞溅到夜空之中消失不见了。
洛云凝本是想幻化出更多剑来,好将地上所有的师兄弟都护住。可是殷九施咒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那针雨的来势又实在迅猛,他穷尽全力出手,也只来得及幻化出三柄剑,护住了身边的几个人而已。而其他暴露在冰针之下的弟子,早已成为了一具具结满冰霜的尸体。
殷九这一手“寒瀑飞空”,乃是在敌众我寡时用来大范围攻击对手的咒术,最适宜在潮湿的山林或者有湖河的地方使用。施咒时,调动极寒之气将周围水汽凝结成冰针,再源源不断地击射群敌。那一根根冰针看似纤细如发,可是每一根都至阴至寒。修为强者,被射中尚能抵御寒气,但虽不致死,也必伤及肺腑;而修为不足者一旦被冰针射中,寒气则瞬间在体内扩散,眨眼的功夫便可将人活活冻死。
刚才与洛云凝对过招后,殷九其实已十分清楚,这“寒瀑飞空”的威力虽强,但以洛云凝的本事,却还伤他不得。之所以使出这门咒术,只是为了让他因自保和救人而分心。就在洛云凝全力抵御漫天倾盆而下的冰针时,殷九不知何时竟如鬼似魅地绕到了他的身后,一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背心。只听“哧”的一声,洛云凝的口鼻登时蹿出几大股鲜血,于此同时整个人飞出了十几丈之外。他头顶旋舞的长剑,因为失去了咒术的支持落了下来,早被殷九接在了手中。而那些刚刚被长剑护住的弟子,此时在冰针之下暴露无遗,哼也没哼出一声便被通通射死。
殷九原想用这一掌将此人毙了,以免夜长梦多。可是他上山之时,因为了防止露出行迹,所以将灵赋隐藏得极深,一时之间难以调集超过五成的功力。但以殷九如今的修为,这一掌即便有所保留,其威力也足以开山裂石,若是打在寻常的咒术师身上,便是有十条命也交待了。洛云凝毕竟底子深厚,可虽然如此,但毫无防备地中了这样一掌,就算没有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却也令他匍匐在地呕血不止,眼见是再无还手之力了。
殷九看他受此重伤竟还不死,震惊之余竟有一丛毫无来由的恶念在心里拔地而起。他借着月色四下环顾,满地都是穿着白衣的尸体。他们的脸比衣服更白,头发上眉毛上都结着厚厚的晶莹的霜花,地上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有。有些尸体的胳膊、腿或者头掉了下来,那是被瞬间冷冻之后又受了外力的撞击,于是就像不甚坚固的冰凌一样折断了。殷九冷眼看着这些尸体,他们个个都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而山下的槐荫县,死在血口利爪之下的百姓更加不计其数,那些人也是因自己而死的。他冷冷地想:反正今日杀孽已经足够重了,何妨再多他这一条命。遂将手中长剑一挺,以迅雷之势直取洛云凝的咽喉。
就在这时,前方不知处冷不防地射来了两道白光。这两道白光来势极快极猛,待到近处方才隐约看见是两柄长剑。殷九全身覆着“麟魂甲”,本不惧任何兵刃,原想不去理会,先取了洛云凝的性命再说。可这两柄剑竟是对准了他的双目而来,于是不得不收了进取之势,急忙将身体后仰,背心几乎贴到地面,让那两柄长剑方擦着自己的胸口飞了过去。殷九心下一惊,暗道: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知道自己“麟魂甲”的罩门。
殷九右手持剑在地上一撑,周身立即腾起,凌空旋了半圈,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地上。这时,两名白衣道士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只见他们同时将手一伸,刚刚那两柄飞出去的长剑在夜空中划了一道银色的弧线,调头又飞回到了二人手中。
这两名道士一老一少,衣着与寻常弟子不太一样,显然身份更为特殊,只不知是哪一辈分上的。年长的那个头发花白,应该已是年过半百;而年轻的那个,看上去不过比万川略大些。殷九一见那老者,心下一凛,暗道声“不妙”,可脸上兀自不动声色,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故人来了,怪不得对我这‘麟魂甲’了如指掌。”
那老者看见四下里横尸遍地,心中既悲且怒,瞋目裂眦道:“你果然没死!只恨当年没有将你们这些魔教妖孽斩草除根,方始酿成今日大祸!”
说话这老者,正是不归山当今的掌门谭殊。二十年前,不归山率领江湖各派围剿无相宫,当时的掌门玄阳真人与无相宫尊主死战了数个日夜,最后虽然将魔头铲除,但玄阳真人也因功力散竭而油尽灯枯,在被送回不归山的路上便羽化而逝了。弥留之际,他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的大弟子,并嘱咐他继续清缴魔教余党。彼时的谭殊三十出头的年纪,虽是临危受命,但自小得师尊言传身教,已颇有担当。他深知无相宫组织甚严,即便魔头已死,余下的宫人们也只会拼死抵抗,绝非乌合之众。尤其是那四个护法,不论智计和本领,俱是非同小可。相反,各门各派乃是临时凑在一起,看似人多势众,实则各怀鬼胎,若无不归山从中提挈,早已是一盘散沙。于是谭殊当下决定,对掌门的死讯秘而不宣,惟恐江湖各派人心涣散,魔教趁机死灰复燃。他命几个信得过的师弟将师尊的遗体送回,自己则带领其余弟子重返无相宫,对外只称玄阳真人身受重伤,暂时被送回山上修养。当他带领各派人手一路攻上垂云峰后,便是在峰顶的雁去台第一次见到了烛龙。谭殊当时怎么也没想到,江湖传言中杀人连手都不用抬的魔教第一护法,无相宫的青麟神使烛龙,竟是一个还不到六岁的孩子。雁去台上的那一场鏖战也是天昏地暗,谭殊至今想起来,依然觉得当时在场的人能够活命,纯属是缴天之幸。若不是烛龙先前已经身负重伤,又要护着怀中的婴儿,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那里。尽管最后他还是抢下了那婴儿,又逼得烛龙跳进了泥犁鬼门,但谭殊实在不敢说,自己那时就战胜了他,更何况,如今他又好端端地站在了自己眼前,还欺到自己的门派中杀了这么多人……
殷九冷笑道:“我们是魔教的鬼怪妖孽,你们却是正派的神仙真人。不归山口口声声自居名门正派,那么二十年前你们在无相宫做下的,又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事了?!谭殊道长——”他住了口,点头狞笑道:“现在应该称你为‘掌门’才对,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与当年烧了几个月的大火和数百里血流漂丘的惨状比起来,今天这区区几十个弟子的性命,充其量只够替你们当年的血债还一点点利息!”
“住口!”谭殊大喝一声,林间树木被这一声吼叫震得簌簌作响,“你这魔头,犯下了罪孽还要狡辩!你若要报仇,只来找我便了,这些弟子谁也没参与过当年之事,与他们什么相干?!又与那槐荫县上的无辜百姓什么相干?!你戕害百姓在先,屠戮我不归山弟子在后,今日若让你活着下山,日后又不知多少人命要丧于你手!”
殷九仰头哈哈大笑,道:“魔教中人不把坏事做绝,岂不愧对了你给我的这顶帽子?不错不错!天下的坏事都是我做的,不仅是你们不归山的弟子该死,一切与不归山有关的人也通通该死!废话少说,老匹夫,动手吧!”
谭殊对身旁那少年道:“你先带了云凝回去,这个魔头我来应付!”
那少年急道:“掌门,此人咒术甚强,只怕不容易对付,不如让云宸……”
谭殊扬了扬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今日也当做个了结。你先将云凝送回邛鸿院,然后马上去忘执塔支援云歌。那里还有两个妖孽,他一个人恐有闪失。”
殷九听了这话,一惊非小,原来青山和锦娘的行迹也已经暴露了,看来今日要救出万川和少主只怕是难能了。又揣度着:谭殊身旁这少年,适才出手甚是了得,犹在洛云凝之上,听他名字似乎又与洛云凝同辈。可他怎的对谭殊只称“掌门”不称“师尊”,莫非他们的师尊另有其人?倘或若果真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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