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死不成

  诸继丰手中的宝剑离河成秀的脖颈还有数寸距离,强烈的剑气就已经割破了河成秀的护身罡气。那一刻,绝望的不是止是河成秀,还有远处的朱猛和周振通等人。此刻的河成秀的处境,只能用坐以待毙四个字来形容。闭目等死的河成秀,眼前晃过了首善城的大世子府,承平宫,以及扬威城他的军营……这几处对他最重要的地方。

  河成秀的人头即将落地,诸继丰心中暗喜。诸继丰此行受命来杀河成秀,临行前也是夸下了海口,孔有力的武功他是有所耳闻的,据传闻孔有力是个很没用的人,不但武功不行,人还很怂,所以孔有力根本就不在他的眼里。哪想到孔家一战,他才发现先前关于孔有力的传闻都是以讹传讹。孔家父子不但战意坚决,而且手下还有一帮猛男助阵。

  要不是东平子鲁坚持派胖和尚通海,瘦子纪常泽和通天剑严鹤才和诸继丰同行的话,诸继丰是真准备单枪匹马干翻整座孔家庄的。要是诸继丰孤身一人来到孔家的话,恐怕此刻不是落荒而逃就是已经受伤被擒了。一只老虎再猛,也架不住对面狼多啊!

  此刻,尘埃即将落定,诸继丰开始庆幸身边有通海和尚以及纪常泽、严鹤才这几个帮手。有了这几个帮手,他才能有现在的机会,割下河成秀项上人头的机会。只要割下河成秀的项上人头,他诸继丰的人生就会更上一层楼,他这位王府的大供奉就将有封侯的机会!

  即将割下河成秀头颅的诸继丰忽然瞳孔紧缩,一只铁胆以无与伦比的速度破空袭来。随着当一声响亮,诸继丰的宝剑被铁胆震得脱手,宝剑斜飞出去,钉在东厢房的屋檐上,剑身抖动,龙吟不止。诸继丰只觉得右臂发麻,体内血气翻涌,诸继丰大惊失色,一个倒纵掠回原位。那只磕飞了诸继丰宝剑的铁胆在空中转了个圈,又飞回了主人的手中。

  西厢房屋脊之上,站着一个约有七旬年纪的老者,只见老者一身富家翁打扮,脸色严肃,毫无喜色,手中哗啦哗啦转着两个硕大的铁胆。被老者救下的河成秀惊喜交加,高声道:“卢老,你可来了!你不是在松卢军中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失了宝剑已是赤手空拳的诸继丰望见手中转着两个铁胆的老者,一时间勃然大怒,斥道:“卢松庭!你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你是怎么答应世子殿下的?你说你绝不会出手帮河成秀!”

  朱猛和周振通等人听到卢松庭的名字,一时间大喜过望。桑兰第三高手久在军中,在大世子麾下的消息他们早已经知道了,他们正奇怪为什么这位卢爷今天不在大世子身边呢!要是卢松庭在的话,诸继丰等人还敢这样嚣张?没想到这关键时刻,卢松庭竟然赶来了。可是瞧诸继丰这意思,卢松庭暗中投靠了和亲王府?

  卢松庭望着诸继丰的眼睛,手中铁胆仍旧不停转动。卢松庭一脸黯然道:“老夫的确是向和亲王世子承诺过,不出手相助大世子的话。可是老夫也说过,不希望和亲王府杀害大世子,河成旭也答应过我的!他们父子想要的无非是储位,王位,那他们拿到王位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加害大世子?”

  诸继丰狂掠向东厢房,跃身拔下自己的宝剑。诸继丰心中自然忌惮卢松庭,他不敢对卢松庭出手,和亲王府七大供奉中,只有丘半天对上卢松庭有一战之力,其余几人想打赢卢松庭,非要联手不可。桑兰武道第三高手绝非浪得虚名,这几年也是保着河成秀,在桑兰各地南征北讨,东挡西杀。

  河成秀听到卢松庭说他答应河成旭,不出手相助自己,真是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卢松庭跟在河成秀身边之后,两年三迁,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安远将军。两人相处融洽,彼此惺惺相惜,河成秀引为心腹,各种信任,连卢松庭不成器的二儿子卢宇述也给提拔成了从五品带刀侍刀。怎么今天卢松庭会选择向河成旭妥协?

  河成秀望着卢松庭,心中难受已极。在废墟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河成秀沉声问道:“卢老,到底发生了什么?”河成秀知道,卢松庭也是讲义气的人,自己对他一向宠信有加,卢松庭能做出不出手相助的事情来,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才迫使卢松庭倒向河成旭。

  卢松庭不敢去看河成秀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大世子,老夫实在是对不起你!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孙子卢可旺,被和亲王府给软禁了!和亲王世子说,只要老夫不出手帮助大世子,他就放过老夫的孙子!老夫本想对大世子出手相助,可是没办法,软肋给人抓在手里,我是不屈服也得屈服啊!”

  河成秀听到和亲王府软禁了卢松庭的孙子卢可旺,不由大怒道:“好无耻的河成旭!”卢可旺是卢松庭的小孙子,很是有些聪明,因此从小受到祖父母和父母的溺爱,长大后也是仗着卢家的势力胡作非为,越长大越叛逆,不听老人言。什么吃喝嫖赌,那是无所不为,卢松庭对这个孙子是又爱又恨。

  去年的时候,楚随心与河成秀联手在惊天山一战,帮助洛龙洞方面打败了信之言和冷千君,卢松庭也寻回了追随冷千君落草为寇的小孙子卢可旺。卢松庭把卢可旺带回家,交给他爹卢宇述严加管教,没想到卢可旺这小子没好上多久,又悄悄跑出去喝酒赌钱。这也就算了,结前些天在如意赌坊输急了,没钱还赌债还动手打人,就给如意赌坊抓了去。

  如意赌坊知道这是卢松庭的孙子,所以也不敢乱来,毕竟他爷爷是大世子河成秀身边的红人,还是从三品安远将军,得罪了这样的主儿,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就把这事报给了大老板。如意赌坊的后台就是和亲王府的管事河柱杰,河柱杰得到报告,说是卢松庭的小孙子在赌坊赌输了不给钱,还闹事。

  河柱杰得到手下报告之后,不由冷冷一笑,你姓卢的在别处嚣张,别人或许没办法动你,可你胆敢在我的如意赌坊动手,那是嫌自己命长了?和亲王府的管事也是你一个小小从三品安远将军的孙子能惹得起的?河柱杰决定教训一下卢可旺,于是让人把他绑进和亲王府的地牢,好好折磨了一番。

  卢可旺骨头软,给和亲王府的十八般刑具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儿让人去找他爷爷和他爹要银子去,又给河柱杰跪下磕头讨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河柱杰见他骨头软,意识到自己捡了个便宜,这种货色,可以好好利用利用,敲诈卢家的银子。于是他让人把卢可旺给软禁起来,每天吓唬一番,逼这小子跟家里要银子。

  河柱杰也没想到世子河成旭胆大包天,竟然和东平子鲁合谋,要搞倒河成秀。结果他手头敲诈银子的工具,摇身一变成了逼卢松庭两不相帮的利器!河成秀还未战就先损一员大将,你说这便宜占得多好!所以诸继丰等人听说卢松庭不会出手帮河成秀时,简直高兴得要死!这才自告奋勇到孔家庄收拾河成秀,却没想到,卢松庭仍然是来救河成秀了。

  胖和尚通海放声大笑道:“河成秀,能在战场之外拿到的东西,为什么非要以命相搏?卢松庭,你若不想你那小孙子死掉的话,你最好站到一边去!哼,你答应和亲王府的事情,不要食言!否则,不但你孙子的项上人头不保,你卢家满门的性命也将不保!”

  卢松庭又一声长叹,无奈道:“大世子殿下,我卢松庭实在是对不起你的知遇之恩啊!”

  只在废墟中露出一颗头的河成秀得知事情的内幕后,表情很快转为平静,安慰卢松庭道:“卢老,你的小孙子被人给软禁了,成了要挟你的工具,你也没办法啊!你不必向我认错,你何罪之有!是河顿父子太过无耻,不干你的事!”

  诸继丰嘲讽道:“嗯,我们的大世子殿下说话可真硬气!被擒的又不是你孙子,要被砍头的也不是你孙子,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只是替卢将军可惜,他就要因此失去至爱的孙子,上演一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了!”

  河成秀厉声喝斥道:“诸继丰,你给我闭嘴!你们和亲王府不过是一群禽兽不如的家伙!平时一个个道貌岸然,关键时刻竟然用人家的家人做要挟!无耻至极!”

  河成秀转头对卢松庭道:“卢老,这事不怨你,你的孙子在人家手上,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两年你随我在军前作战,多有功劳,咱们相处愉悦。我知道今天你是有心帮我,可是让你夹在当中实在太过为难!我河成秀愿意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换你孙子一条性命,不使人间多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

  卢松庭一时间泣不成声,他恨自己的小孙子不争气,恨自己救不下河成秀,可是此刻他又能怎么办?一边是至亲至爱的孙子,一边是濒临绝境的河成秀,两个人他都想救,可是他无能为力啊!他空有一身高深的功夫,却无处施展。亲情和义气之间做选择,他该何去何从?卢松庭哽咽道:“大世子,对不起……”

  河成秀对诸继丰愤怒道:“来吧,你这和亲王府的王八蛋!我这颗头可以给你割去,但是请不要伤害卢老的孙子!一命换一命,我河成秀也没什么亏的!朱猛、周振通你们都逃命去吧,今天是我河成秀对不起死去的各位弟兄……”

  卢松庭泪如泉涌,“大世子……”朱猛和周振通面面相觑,都傻眼了,大世子这等死法得有多憋屈?两人有心去救,可惜本领不够,两人不去救吧,又觉得心里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通天剑严鹤才和瘦子纪常泽对视一眼,一齐点头。两人达成共识,一起向前,挡在了卢松庭和河成秀之间,想使卢松庭没法救下河成秀。诸继丰狞笑提着宝剑,一步一步走向河成秀。

  废墟中又露出一颗头,却是孔有力。孔有力已经听到废墟外发生的一切,他是又急又怒,大世子为了卢松庭的孙子,竟然一心求死,这还了得!卢家的小孙子那么不争气,大世子竟然愿意为他去死,以换取他活命,大世子的心肠也未免太好了!可是大世子一死,桑兰从此就归了河顿父子,那可真是国无宁日了!

  孔有力大吼一声道:“不行!大世子不能死!”

  事已至此,院中有谁会听孔有力的?诸继丰仍然提着宝剑,一步一步走向河成秀,诸继丰的脚步很坚定,今天他要亲手割下河成秀的头颅带回王府,这是他升官发财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孔有力不再说话,他聚集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把气机提到顶点,忽然大喝一声,从废墟中一跃而出,赤手空拳奔向诸继丰,孔有力试图用生命挡住诸继丰。

  暴怒的诸继丰大喝一声,“滚开!”一脚踹飞了奔上来阻挡他的孔有力。孔有力横飞了出去,撞在西厢房的大墙上,咚一声,撞晕了过去。紧接着,是废墟中的孔家二子孔尚庆、孔余庆二人先后跃出,都试图阻挡诸继丰,也都先后给诸继丰踹飞了出去。

  此刻,院中已经再没有人可以阻挡诸继丰了。诸继丰走到河成秀面前不远处,停下脚步,阴森森笑了起来,“河成秀,你的死期到了,今天再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救下你!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希望到那时候还有人能记着你,给你烧点儿纸钱!”

  诸继丰举起手中宝剑,河成秀再次闭上眼睛。卢松庭无法出手相救,葛风玄已经赶去王陵救老丞相夜不云,孔家父子都已经倒地不起,院中这些江湖汉子都是有心无力。河成秀身边已经没有高手能挡住诸继丰了,这不是命是什么?此刻河成秀心中的绝望,更甚于刚才卢松庭没出现之前。

  诸继丰手中宝剑一挥,带着一股劲风斩向河成秀的头颅。这回连朱猛和周振通等人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大世子这回是华佗摇头,彻底没救了!

  一枝箭矢从东厢房屋脊上如流星赶月一般飞来,当一声响亮,把诸继丰手中的宝剑射飞了出去。诸继丰吓了一大跳,嗷的一声跳到一边。东厢房屋脊上,传来晴天霹雳般一声大吼,“住手!”这一声喊,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这人的内力不容小觑啊!

  这枝仿如天外飞来的箭矢令在场众人都很惊讶,大家一齐向东厢房屋脊上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少年,满脸怒容站在屋脊之上,手中挽着一张牛角硬弓。那少年怒目横眉,又在牛角硬弓上搭了一枝箭,少年将手中箭指住了诸继丰。只听少年怒喝一声:“诸继丰,你再敢动一动,小爷我就射你个透心凉!”

  诸继丰给这少年吓了一大跳,这一箭真非同小可,竟然能把他的宝剑给射飞了!足见这少年的内力雄浑!这种内力,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所能拥有。这要是一箭射向自己,能不能躲开还不好说呢!胖和尚通海眼尖,一眼看到这小子身后背着一柄宝剑,剑柄上有一条跃龙门的金鱼。

  诸继丰见少年箭法高强,内力也强,只好色厉内荏的责问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人?敢跳出来坏我们和亲王府的好事!你不怕死吗?”

  少年箭指诸继丰,一脸傲然道:“怕死?小爷我要是怕死的话,就不来孔家庄救河成秀了!你给我听好了,小爷是乐天派外门大弟子之一的洪颖杰,奉我九师哥顾均平之命,来救河大世子!”

  诸继丰先是一愣,随即大怒道:“乐天派?!我们桑兰国的事情干你们乐天派屁事!白乐天和楚随心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吧!王爷不该心慈手软,当初真该把楚随心一伙彻底消灭,免得你们一伙屡次跑出来坏王爷的好事!”

  洪颖杰背后的飞鱼剑自动跃出剑鞘,坠在河成秀面前两尺远处。洪颖杰大声道:“河大世子,敌人太强,我不敢分心,你自行脱困吧!我的飞鱼剑先借你一用,等下还我就是了!”

  河成秀如在梦里,先是有卢松庭在生死关头救了他一下,现在又跑出来一名乐天派弟子救他。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在鬼门关前数次徘徊了。这是死不成啊?也罢,死不成就好好的活着!人逢喜事精神爽,河成秀周身顿时涌出无尽的力量,轰隆一声,河成秀以内力炸裂废墟,从废墟中跳出来。

  河成秀抓起飞到半空的飞鱼剑,落在院中。忽然来了强援,这下终于不用死了,河成秀真是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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