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善城南百里外,有一座孔家庄,庄主名叫孔有力。孔家庄不算大,三百户人家,千余人口,以孔姓居多。
孔有力是孔家庄最大的财主,广有田地,庄里人很多都是佃户,以种孔有力家的田地为生。孔家祖上是朝廷低级武将,基本就是从六品,从七品之流,到了孔有力老爹孔大胜这一代,孔家没落了,孔大胜身为武夫却没了官职。
到了现任庄主孔有力这一代,孔家依然没什么大变化。孔有力自己也是个武夫,武功不高不低,三流末尾的实力。孔有力无心仕途,只在家经管自家的数百亩田地,偶尔到城中经营一下自己的粮号。河顿也曾派人招徕孔有力入伙,可惜被孔有力给婉拒了。孔有力不喜欢河顿,更不想助纣为虐。
当然孔有力不是傻子,他一个小小地主,朝中那位权倾天下的和亲王他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他花钱打点了河顿府中的管事河柱杰,求河柱杰罩着他。河柱杰很知道河顿的心思,所以在河顿面前讲了孔有力许多坏话,比如此人的本事不济,江湖上的名声都是人吹出来的,孔有力本人很笨,又不会来事等等等等。
河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非要孔有力到王府走一趟。你本事行不行,那得和王府中的高手过过招,才能确定你真正的本事。否则的话,万一你是借口推脱呢?敢欺瞒本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河顿很记仇,最讨厌别人拒绝他递出的橄榄枝,否则他也不会记恨楚随心了。
虽然是他无礼在先,带着人马去逼楚随心和他联手,可是河顿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寡人给你面子,你不赏脸,那你就该死!如果楚随心不是楚随心,恐怕早就死了十回也不止了。当真以为河顿对谁都好脾气?河顿只对自己惹不起的人好脾气!
所以当孔有力得到河顿的召唤后,立刻备了名刺,前往首善城和亲王府向河顿请罪。当然在这之前,和王府管事河柱杰已经私下告知孔有力要如何如何做。否则的话,河顿一旦发现孔有力欺瞒他,是一定会治孔有力的罪。
孔有力和王府的管事、护院等人先后过招,三战皆败北,这让河顿大失所望。别人传说孔有力武功高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这厮竟然连王府的三等护卫都打不过,这等货色就算收过来又能做些什么?河顿懒得再搭理孔有力,命人送去十两银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把孔有力给打发走了。
孔有力这才欢欢喜喜回了家,又悄悄派人给河柱杰送了些银子。没有河柱杰,他过不了河顿这一关。孔有力也曾想过谋个一官半职,可是现在这世道使他心灰意冷,他宁愿躲在庄子里种菜,也不想出去奉承河顿这样的人。孔有力一直认为,像河顿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去投奔。良禽择木而栖,良臣自然也要择主。
去年冬天的时候,有一个姓河的年轻武人带几名随从路过孔家庄,在同是江湖朋友的孔有力家里住了一夜。晚上的时候,孔有力和两个儿子孔尚庆、孔余庆在自家宅子里的小演武场上练武。这姓河的年轻人跑来围观,对孔有力父子的武功赞不绝口,还一脸惋惜道:“公有如此武艺,却屈居乡里不能出仕为将,真是国家的损失!野有遗贤啊!”
孔家次子孔余庆年方十八,没什么城府,脱口而出道:“和亲王也曾征召过我父亲,不过被我父亲婉拒了!像河顿这种目无纲纪的乱臣贼子,怎么值得我父亲去投奔?”
孔有力差点儿给儿子这句牢骚话吓死,真当和亲王的亲军校尉府是吃素的?乱说话要牵连到全家人倒霉的!以前就有河西人名叫杜四万的,只是在家和朋友喝酒时发牢骚,说了河顿几句坏话,第二天全家就被绑去当地的亲军校尉司。杜四万还不想承认,结果胡蝇当场拿出来头一天晚上他们在杜家喝酒时的座次,以及讲话的内容等等。
杜四万只好认罪,结果就是本人被斩首,儿子被发配充军两千里,老婆和女儿被卖到教坊司,算是彻底家破人亡了。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谁不怕?尤其今天又有路过的客人在此,孔有力吓得面目更色,喝斥儿子不止。孔有力赶紧道:“余庆!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和亲王也是你这种人配提及的?还不赶紧闭嘴!”
孔余庆到底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心里不服气,于是顶嘴道:“爹,你胆子太小!那河顿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鱼肉百姓,老百姓骂他的多了!我就不信他能把骂他的人都给抓光杀光!再说你明明是买通他府中的管事,才有借口不替他做事的,你心里就是瞧不起他!怎么,现在你倒怕我说出你的心里话?我在自己家里说话也不行?”
孔家长子孔尚庆年轻大些,知道弟弟这话不该当外人说出来,于是赶紧上前,把弟弟给拖走了,生恐他因为几句话惹出祸事,殃及家人。孔余庆噘着嘴,老大不高兴的离开了,他并不觉得在自己家里说句实话有什么不对。
夜宿孔家的河姓年轻人见孔有力害怕,出言安慰道:“孔庄主放心,我是不会把令郎这番话传出去的!不过令郎所说的倒也没错,和亲王的行事作风确实是让人侧目!到处都是骂他的人,你孔庄主能够不畏权势,拒绝和亲王的征召,真是有古仁人君子之风!”
孔有力吓得头上冒汗,连连摆手道:“河小兄弟,犬子无知,这事不提也罢!和亲王权倾朝野,不是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能够招惹得起!我不过是一个种地为生的农夫,闲暇时练练武功,只为强身健体罢了!朝廷中的事情,可不是我能随意评价的!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河姓年轻人微笑道:“孔庄主何必害怕!我河某是断断不会出卖庄主的!咱们素不相识,今晚我带人夜宿孔家庄,蒙庄主盛情款待,河某心中不胜感激,又怎么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情呢?孔庄主请放心,咱们是混江湖的人,要义字当先!只是孔庄主武功如此高明,却不能为国效力,实在可惜了这一身武功!”
孔有力还是不大相信这位年轻人的话,他深知江湖险恶,所以极力为儿子辩解了一番。又道:“这几年各地匪患猖獗,我本是有心为朝廷效力的,可惜岁数大了,也实在懒得到疆场上搏杀!我倒是听说我们桑兰的大世子殿下这两年四处征讨乱匪,颇有河氏先祖的遗风!”
河姓年轻人微笑答道:“我倒也知道河成秀这个人,他虽然有心替国家出力,只可惜一个人势单力薄,又能做多少事呢?像你孔庄主这样的高手,近在京郊,却都躲在家里不出仕,这天下何日能够安稳太平?想然孔庄主对朝廷还是很失望的!”
孔有力听了这话,毛骨悚然,自然极力否认。
河姓年轻人忽然失笑道:“孔庄主不要怕,我就是咱们桑兰的大世子河成秀了!我久闻孔庄主武功高强,所以才悄悄来探望孔庄主!这一见之下,孔庄主果然名不虚传!”
孔有力自然又惊又喜,又不太敢相信对方的身份,孔有力脸上堆笑道:“小兄弟,这可开不得玩笑!冒充大世子殿下,那可是有罪的!”
河姓年轻人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块金牌,递给孔有力,孔有力接过来一瞧,哎哟我的乖乖不得了,还真是大世子殿下!孔有力吓得赶紧跪地磕头,河成秀上前把孔有力搀了起来,好言抚慰,这才让孔有力心里踏实了许多。
当晚,河成秀和孔有力促膝长谈,谈了许多关于时局与河顿的事情,两人相谈甚欢。孔有力万万没想到,大世子河成秀会亲自到庄上招徕他,他心中真是感激不尽。于是孔有力决定悄悄投靠河成秀,当然这事不能给河顿知道。
就这样,孔有力借着匪患猖獗,要保卫附近庄子为名,招纳了近百名壮士。孔有力又怕河顿起疑,再出钱打点和亲王府的管事河柱杰,托他压事。河柱杰这人虽然贪财,但是有一样好,收了银子绝对办事。河柱杰和官府的人喝酒时,假作无意,说是自己有个远亲叫孔有力,是孔家庄庄主,招了几个护院云云。
地方官府的人又不是傻子,得罪和亲王府的管事做什么?所以任由孔有力在家招纳壮士数百人。孔有力只在暗中做事,并没有随河成秀南征北讨。河成秀也算是布了这一颗棋子在首善城外,却暂时没给河顿抓到把柄。但是这颗棋子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否则早晚会给河顿发现。河成秀也知道,他与河顿早晚要翻脸,孔有力这支接近京城的力量就很是重要。
孔家庄,孔有力正与微服私访的河成秀在主宅中喝酒。虽然大世子殿下驾到,可是庄中人并不知道,只以为是庄主的朋友来了,所以一切如常。
河成秀正和孔有力聊着京中的事情,忽然天井中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是中气十足:“河成秀,快出来受死!你小子躲在这里,就以为我们找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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