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昔中和顿时如坠冰窖,就算这个冬天是十几年来最寒冷的冬天,也比不上他一颗心的寒冷。他又惊又怒,气得浑身颤抖。他怎么也没想到,最亲近的人会背叛自己。颜昔中和心头涌上一股无力之感,他知道自己逃不脱了。颜昔中和望向佟余子月,眼中有火光闪过:“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佟余子月心里发虚,把脸扭到一旁,不敢看颜昔中和的眼睛。
颜昔中和大怒,像野兽一样吼叫起来,扑上去,用双手狠狠掐住佟余子月的脖子,大声咆哮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当年没有我,你就是土河沟边的一个贫女!是我救了你一家,养活了你一家,给你父母养老送终!你为什么背叛我?!”
佟余子月被掐得翻起了白眼,脸色涨得通红,她向前鲁洪范伸出双手,在嗓子里眼艰难道:“洪范,快,快,救我!”
前鲁洪范扑上去,抱住颜昔中和的腰,大骂道:“你这卖主求荣的莽夫!你放开我的女人!放开我的女人!”
颜昔中和的身子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终于明白佟余子月和前鲁洪范为什么背叛自己了。他不由自主松开了掐着佟余子月的双手,喃喃道:“我懂了!我懂了!你们,你们勾搭成奸!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背叛我,出卖我,就是想我去死,我一死,就没有人再拦着你们苟且,对吧?对吧!”
颜昔中和癫狂大笑,笑出了眼泪。此时,又有谁能明白他心里的痛楚?从颜昔中和手中逃生的佟余子月双手捂着脖子,头脑一阵眩晕,蹲在一旁大口喘气。前鲁洪范一脸紧张道:“子月,你没事吧?”
佟余子月摇了摇头,喘息道:“我没事……”
阿土井满脸怒容,提着马鞭走向颜昔中和,阿土井瞪起一双死鱼眼睛,怒道:“颜昔中和,你都和谁是同谋?还不快快招来!你是等着皮肉受苦吗?”
颜昔中和放声狂笑,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颜昔中和指着阿合黑道:“阿合黑就是我的同谋!”颜昔中和又指向前鲁洪范笑道:“还有他,他也是我的同谋!”随后他又指向佟余子月,冷笑道:“她还是我的同谋!”
阿土井暴怒,一记马鞭重重抽了过去,颜昔中和并没有闪,啪一声响,马鞭把颜昔中和的灰色狐裘大衣抽得灰毛乱飞。阿土井怒骂道:“颜昔中和,你这畜牲!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氐金族!”
颜昔中和笑够了,表情平静道:“阿土井,我从来没有背叛我们氐金人,我只是不想你带着大家去送死!大越国是个人口千万的庞然大物,我们氐金不过区区三十万人,我们凭什么跟大越国抗衡?就算我们有数万精兵,能打赢一仗,两仗,三仗,可是我们能一直赢下去吗?只要我们输一次,就万劫不复!可是大越却输得起,哪怕它输给我们十次百次,但只要它赢一次,就足以使我们灭族!”
“今年冬天,我们能守住几个山谷,而没有受到攻击,完全是老天爷垂青于我们!这个酷寒的冬天,七八尺深的积雪阻止了大越国的精兵攻山!不然的话,我们早被大越国吊打了!你不记得你爹龙祖鹤鸣是怎么死的?要不是因为辽东偏远,气候寒冷不宜居住,大越不重视辽东的话,恐怕大越精兵早就把世辽东的氐金人拿下了!你却不识时务,妄图在此称王称霸!”
阿土井越发暴怒,抡起鞭子死命抽打颜昔中和,大骂道:“你这个氐金的奸细!奸细!你背叛我,辜负我的信任,你该死!你活该被千刀万剐!你说,你都和谁是同谋?你说不说!你说不说!”皮鞭犹如狂风暴雨,落在颜昔中和身上。裘皮大衣很快就被抽碎了,可颜昔中和却一言不发。
屠羊部落头人喜达勒可心情难过已极,颜昔中和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此刻他却救不了颜昔中和。因为颜昔中和暗中勾结大越国的朝廷,想要杀掉大头人自立,他已经是大头人阿土井的敌人。以屠羊部落的实力,就算和草树部落联合,也不是努或部落的对手,他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喜达勒可声音沙哑道:“中和老弟,你,你,你不应该啊!”
颜昔中和不理落在身上的皮鞭,回头望向喜达勒可,冷笑道:“不应该?你知道阿土井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吗?夏天的时候,他要和官军开战,就诱骗我说,让我们草树部落的兵马在前面打头阵,做诱饵,他许给我粮草和金银。结果呢,仗打赢了,我的一千兵马也折损了五百多人,我的部落又捞到了什么?除了一千两银子,竟然连半根粮草也没得到!”
“我三番五次来央求阿土井,求他拨给些粮草,求他把剩余的金银结清,我好把抚恤死者的金银粮草全额发放。可他却说,让我体谅一下他,说风雪大,抢来的宝石等物还没卖出去,让我再等等!我只好把部落里储备的粮草、金银都拿出来,连同我的大半家产,都补贴给了死难的弟兄家属。”
“可你们瞧瞧他,花天酒地,在这里搞女人,宁可把粮草拿来喂马,也不肯舍出半根给我!我的部落那些可怜百姓,连过年的物资都没有了!我还得安慰他们,说大头人的承诺就要兑现了!可是有一天在一起喝酒时,我去上茅房,却无意中听到他对亲信讲,说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们,根本没打算把粮草和金银给我们!”
阿土井涨红了脸,骂道:“住口!我几时说过不把粮草和金银给你?我只是说,要你等一等,等到宝石等物出手了,就把许诺你的东西给你!我管理着这么庞大一个努或部落,哪里不要钱?哪里缺得了钱?我想给你东西,我也得手头有东西才行啊!”
被抽打到嘴角流血的颜昔中合冷笑道:“你还死鸭子嘴硬!‘就算我们努或部落的仓库里稻谷放烂了,也不会舍出半颗给他颜昔中合!’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阿土井变了脸,抵赖道:“中和,你这话就不对了!那不过是我酒后一句戏言而已,你又何必当真!照这样说的话,所有开过玩笑的人是不是都该死?”
喜达勒可知道阿土井的为人,他也只是惧于阿土井的势力强大,敢怒不敢言而已。再说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中合说什么也没用了。喜达勒可情绪激动,阻止颜昔中合道:“中合老弟,你不要再说了!既然你部落缺粮,你为什么不来找老哥我借粮?好歹我也能借一些给你,哪怕是喝粥,至少也能熬过这个冬天!”
颜昔中合摇头道:“老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部落的情况,你部落里也缺粮,我又何必去给你添堵!我本是想阿土井能把欠我的粮草和金银还了,也就是了,谁又能想到,他是摆了我一道!”
阿土井被颜昔中合当众一说,顿时觉得颜面无存,暴跳如雷,连声道:“反了你了!拉出去砍了!拉出去砍了!”
立刻有帐下武士答应一声,一拥而上,把颜昔中合五花大绑起来,就要推出去砍了。自知今日难以幸免于难的颜昔中合边向帐外走,边回头冷笑道:“我和你阿土井翻脸成仇,你要杀我我没什么说的。只是可怜了我两个孩子先是没有娘,如今又没了爹。你若还有半点儿人性,就不要为难我的一双儿女!”
阿土井被颜昔中合当众将了一军,十分下不来台,立刻大吼道:“你当我阿土井是什么人?我和你有仇,就杀你,杀你儿女算怎么回事!你放心,你死之后,你的儿女我养之!”
颜昔中合大笑,被武士推出帐外。
喜达勒可心如刀绞,向前跪倒在地,双手正了正插着两根雉鸡翎毛的貂帽,低下头,沉声道:“颜昔中合固然有错,却也是因为大头人食言而起!中合的罪过固然该杀,却也是事出有因!大头人宽宏大量,何不免他一死,只剥夺了他小头人的头衔,再打他五十军棍,叫他戴罪立功,以儆效尤!”
少头人阿合黑在一旁不满道:“勒可,你过分了!这种事你也敢替他求情?”
喜达勒可抬着望着阿合黑的眼睛,冷笑道:“少头人,众人都知道,我喜达勒可和颜昔中合交情最好,是异姓的兄弟,如今他有难,我半句话也不说,那才奇怪呢!再者,我求情是我的事,同意不同意是大头人的事,我喜达勒可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只求问心无愧!”
阿合黑大怒,走到喜达勒可面前,低下头问道:“好一个光明磊落!好一个问心无愧!你说这话是讽刺谁来?”
喜达勒可摇头道:“少头人,你这话就没有道理!我喜达勒可是条糙汉子不假,可是我一向说话真爽,从不拐弯抹角!这么多年,众人谁不知道?就算是大头人在此,他也不会认为我说话有假!”
阿土井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恨恨道:“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勒可是条汉子,就算替那奸贼求情也没什么不可以!只不过我这大头人不会同意罢了!背叛我们部族的人,必须得死!就是天王老子为他求情也没用!”阿土井知道喜达勒可生性耿直,想说的话就必须说出来,所以也不怪他。
站在营帐外等候的阿隆忽然见自己家头人被五花大绑推了出来,吓了一大跳,赶紧悄悄找人一问,这才知道颜昔中合私下交结种士良的事情泄漏了!阿隆慌了手脚,慌忙夺路而逃,逃回自家营寨报信。
等阿隆见到了颜昔平果,心中难过已极,立刻跪倒在地,大声道:“小姐,大事不好,出事了!”阿隆把紧要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阿隆道:“小姐,等下阿土井的手下人马必然赶来抓人,请小姐早做准备!”
颜昔平果摇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咱们部族弱小,阿土井手下猛将众多,一旦交手,咱们怎么可能赢呢!”正说着话,只听远远传来喊杀声,正是阿土井手下人马赶了过来,看来有斩草除根的意思。
颜昔德行大怒,呛啷一声拔出宝剑,怒目横眉道:“姐,咱们拼了吧!”
颜昔平果摇头道:“敌众我寡,拼有何益?”
颜昔德行怒道:“那又怎么样!仗着人多就想欺负我们?我颜昔德行宁死不从!”
颜昔平果再度摇头道:“弟弟,不可莽撞!先叫人都弓上弦刀出鞘,问清楚情况再说!朝廷的使者和大军都未到,咱们也没有任何优势,硬拼只是死得快些罢了!”
阿土井的中军帐中,众头人都被请下去吃饭喝酒了。只有阿合黑、前鲁洪范、佟余子月和阿土井四人仍在帐中。前鲁洪范满脸堆笑道:“大头人,我已经出首了颜昔中和,这草树部落头人的位置,就依咱们之前约定好的,由我来做吧?”
阿土井笑得嘴都歪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之前说好了,你出自了颜昔中和,这小头人的位置就由你来坐,我岂能失言?前鲁洪范头人,你可要管好草树部落才行,不要再闹出一个颜昔中和来!”
前鲁洪范笑得脸都快开花了,点头哈腰道:“那哪能啊!大头人放心,小人绝对会对大头人忠心耿耿,忠心不二!小人是个苦命的人,从小死了爹娘,今天好容易才做了这小头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阿土井又笑道:“前鲁洪范,你有功,你还可以向我讨要一样赏赐,你想要些什么?”
前鲁洪范想了想,嘿嘿笑道:“大头人,你要说小的有想法,小的也就不隐瞒了,实际上,那颜昔家的小姑娘名叫平果,天生丽质,如果大头人能把她赐给小的,小的就感激不尽了!”
旁边佟余子月大怒,上前扯住前鲁洪范的耳朵,大声斥责道:“好啊,你这个畜生!刚做了小头人的位置,立刻就移情别恋,算计着人家的女儿!你忘了你在我床上像条狗一样求我的时候了?没有我,能有你的今天?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天杀的狗才!”
前鲁洪范恼羞成怒道:“哦,我做了小头人,玩玩女人怎么了?就算你是天仙,我天天对着你也有烦的时候吧?再者说了,那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我看着顺眼怎么了?又不是要她做大房,只是个小妾而已,大房的位置还是你的,我又没有喜新厌旧,还不够意思吗?”
佟余子月哪里肯依,两人在营帐中大声争吵起来。佟余子月骂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土井和阿合黑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冷笑不已。阿土井给阿合黑使了个眼色,阿合黑上前,用手臂分开前鲁洪范和佟余子月二人。阿土井笑道:“从今天起,你们就已经是一家人了,有话好好说,又何必非要争吵呢!”
佟余子月怒吼道:“大头人,你来评评理!这厮一向在颜昔中和屁股后吃灰,不是他巴结我,我抬举他,他能有今天?可是他一朝得了志,立刻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这种人,您用他做什么?”
前鲁洪范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哪一个不盼着家中人丁兴旺!你一个人就算能生孩子,又能生几个?我给你找一个现成的帮手,你还不高兴?这又不是外人,你平时都熟悉的,她又勤劳又漂亮,她有什么不好?”
阿土井又给阿合黑使了个眼色,阿合黑会意,上前笑着拦住前鲁洪范道:“洪范头人,这种小事,你又何必激动呢?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阿合黑忽然疾速向前一步,手中已经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左手一把抓住前鲁洪范的衣领,狞笑着就一把将前鲁洪范扯了过来,就要一刀下去。
前鲁洪范吓得骨软筋酥,举起双手过头,高声嚷道:“慢着慢着!我是有功之人,阿合黑你不能杀我!大头人,这事您可一定得管一管!要是没有我,大头人可能就已经中了颜昔中和的诡计了!”
阿土井冷冷一笑,指着佟余子月道:“前鲁洪范,你能为了一个贱女人,不惜出手去害对你有养育之恩的颜昔中和,难保有一天你不会因为其它利益就出卖我们父子!我看还是斩草除根来得保险一些!我只有先杀掉你,再杀掉颜昔中和的两个孩子,才能高枕无忧!”
佟余子月恼怒已极,斥道:“这人确是没良心!我也没什么良心,我和他,算是半斤对了八两,没有一个好东西!大头人要杀,就杀了他吧!叫他追随颜昔中和于地下,看他如何面对旧主!”
前鲁洪范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高声道:“大头人!大头人!小人忠心耿耿,为大头人着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大头人念在小人对咱们氐金族有功的份上,饶小人一条性命吧!小人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小头人的位置上,小人会珍惜的!”
阿土井给阿合黑使了个眼色,阿合黑狞笑一声,手中匕首捅进了前鲁洪范的胸中,用力一拧,前鲁洪范大叫一声,双手捧住胸口,死尸栽倒在地。
佟余子月只是说句气话,没想到阿合黑真会动手杀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大小便失禁了,当场瘫倒在地,不会动了。
阿合黑望着这个受到惊吓已经体如筛糠的女人,皱了皱眉头,满脸嫌弃道:“臭女人,刚才出卖你们头人时的本事呢?哪去了?现在知道怕了?”
阿土井哈哈一笑道:“儿子,咱们族的女人都在冰天雪地里忙活,当男人用,这样细皮嫩肉的女人可不好找!你把她拖回去,洗一洗用,应该还是不错的!不然前鲁洪范这个小子也不会勾搭她!嘿嘿嘿……”
阿合黑也嘿嘿笑道:“阿爹,我看颜昔家那个小-平果-果不错,反正她爹也死了,她也是名花无主,我看不如今天我就上门去提亲好了?”
阿土井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道:“好孩子!好眼光!对,这姑娘是不错,应该嫁到咱们龙祖家来!爹同意你的意见,把她纳入我们家门来!生上一堆娃娃,传宗接代!”
阿合黑大喜过望,立刻跪地叩头道:“多谢阿爹!”
阿土井又道:“这是我儿的终身大事,草率不得,为父会亲自给你安排,你也不必急,稍安勿躁!你先把这女人拖回去,洗了用一用。为父马上替你安排洞房花烛的事情!”
阿合黑喜气洋洋起了身,拖着体如筛糠的佟余子月,出了门,往他自己的住处去了。
阿土井吩咐手下人道:“来人哪,把这前鲁洪范的尸体给我拖出去喂狗!”有手下武士答应一声,上前把前鲁洪范的尸体拖了出去。
阿土井望着前鲁洪范的尸体,自言自语道:“背叛自己的主子,我能容得下你才怪!哼,那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我看今晚不如我自己来享用一下!”
心中早有主意的阿土井喝道:“来人,准备兵马,咱们马上去颜昔家的营寨,把那小姑娘抢回来!”
只是可惜颜昔家族,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帮坏人打着这样的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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