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地方,人类的城邦。
女孩坐在空旷的房间内,她的面前,是一面比她还高的宽大梳妆镜,晶莹的宝石点缀着瑰丽的花边。
她手持一把梳子,一手捧着自己的卷长的秀发,轻柔地一下下捋顺。
女孩的动作很迟缓,有些心不在焉,一双明亮的眼睛少了几分神采,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忽然,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回过神来,转头向左边望去。
窗外,一只形似麻雀,通体呈粉蓝色的鸟儿,不知何时落在了庭院的树梢上,它也眨了眨黄豆般大小的眼睛,与女孩对视。
女孩露出甜甜的微笑,她站起身,走向窗边,眼底泛着微光。
她将窗户敞开,这个季节的风儿微凉,涌了进来,但衣着单薄的女孩也毫不在意,只顾与小鸟拉近距离。
“近来还好么?”
“叽叽......”鸟喙开合,吟诵一段美妙的乐曲。
奇特的是,女孩仿佛听懂了鸟儿的啼鸣是何含义,她点点头,面露担忧之色。
“嗯嗯,这样啊,那边发生了这种事么......我会告知的,那里的人们,希望不要有事......”
两个物种,语言不通,她与它之间的交流却如密友一样。
“咚咚——”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鸟儿一惊,双翅一振,就这么飞走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晚上还有宴席,该提早准备了。”
双开式的实木门后,传来沉稳的男音。
“嗯,我知道了。”女孩回应道,目送小鸟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天际,她面带失落。
“姐姐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喃喃自语着,女孩转过身,关上双窗,离开了窗前。
这时的屋外,寂凉的孤风如同一张锐利的刀片,将独立枝头的孤叶割断,枯黄的叶片在风流的肆意玩弄下,翩翩而动,上下翻飞,它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只得乘风飘向未知的明天。
而用这一幕来形容远在大陆的另一处——此刻的金珖镇,也算恰到好处。
...
血红色的庞大躯体在城镇的楼房之间穿行,所过之处,在破碎的道路上创下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凹陷。
不知疲惫,不知停歇,它那也许早就不属于它的脑海中只传达了一个念头——将视野之内的一切,破坏殆尽。
于是,它咆哮,重踏,挥爪,猛撞,尽情宣泄着那无以安放的狂躁与暴虐,宛若一台无比高效的拆迁或是攻城器械,不,这时候的它,也许比这世上最强大的战争机器还要可怕。
自金珖镇的南部前进,向北进发,一路上的建筑与人类,它一视同仁。
倒塌的楼房,弥漫的尘灰,燃烧的火焰,高窜的黑烟。
推搡的人群,绝望的尖叫,染血的尸体,混乱的街道。
这座以矿业闻名,有着悠久的历史的城镇,迄今为止的积累与沉淀,即将毁于一旦。
在临近中央广场的一处街道上,数不清的居民带着各自的行李与包裹,正仓皇地逃窜,令人眼花缭乱的无数双脚相互交错,奔向四面八方,人头攒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叫嚷与喊声。
“快,快逃!有怪物!”
“又是暴雨又是血魔,这一天天的到底是怎么了!?”
“都别挤!别挡道啊!”
“卫兵呢!猎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说来也奇怪,镇上平时都会驻扎几队帝国的护卫兵,也有一些猎人在猎人公会落脚,一般遇到魔物异族的侵袭,他们会优先站出来,掩护民众并保卫城镇,可今天......只能看到屈指可数的卫兵在疏散群众,出现在街道上的大都是慌忙逃亡的平民与商人,连一个猎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至于正在镇上横行霸道的凶暴巨兽......主动冲上去阻拦它的人也是一个都没有,恐怕现在这里,没有谁的实力足以与其抗衡,就算对自己再怎么有自信,勇敢也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
就在四散奔逃的人群之中,只见一位面容憔悴的妇女,显得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身上的围裙沾满了尘土,已看不出有多少原本的蓝灰色,她并没有急着要逃,反而面向离开的车马人流,不停地在大声问一句重复的话。
“谁有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小男孩?”
不过在如此混乱和嘈杂的环境中,她的声音很容易就被掩盖了,自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她像是不死心似的,左顾右盼地走着,一遍遍地在喊,嗓子甚至开始有点哑了。
“请问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小男孩吗?穿着红色的布袄。”她又拉住了跑过身旁的一个拎着手提箱,商人打扮的人,比划着手势,满脸焦急地问道。
“没没。”那人想也没想,连连摆手说道,紧接着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
“怎么这么倒霉啊,刚从商会进的货,店铺还没开张,就遇上这档子事......”
心中抱怨的同时,商人没命地在道路上奔走,最后实在没劲儿了,这才放缓了脚步,弯下腰,双手扶膝,张大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任由冷风灌进自己的胸膛。
这时,他抬起头,忽地发现右前方不远处的巷路前,伫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靠近一看,是一个体格健硕的大汉,一身厚重的银灰色铠甲,粗壮的腰间缠绕了一圈圈的锁链,悬挂着一颗巨大的铁刺球。
此等样貌,定不会是一般的民众,除去帝国的卫兵,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性......
商人赶忙跑上前去,指了一个方向,气喘吁吁地对他说道:“你,你是猎人吧,镇上遭到魔物的袭击了!房屋都被毁了,还死了不少人,那边......快,快去讨伐它......”
“唔?嗯......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这个猎人一怔,倒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似乎比起魔物来袭,突然有人跑来跟他对话,更让他感到猝不及防,而他做出答复时的情绪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好,拜托你了!”不过这种形势下,商人也没那个闲心去发现什么异样,该说的说完,他就拎着手提箱,迈开腿,继续专心于逃命了。
健壮的猎人目送着商人离开,见他没影儿了,猎人转过身,没有朝魔物的方向赶去,反而走入了那条狭窄的巷路,宽阔的背影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两声自言自语。
“果然,情况跟他们说的差不多......”
“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在那之前,先躲起来吧。”
...
在血色巨兽行进过的地方,一处坍塌的房屋废墟之下,一缕微弱的气息从碎裂的石砖与瓦砾的缝隙间,悄然飘散而出。
“呼......呼......”
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环境中,听见了几声粗重的呼吸,一道利剑般的银色光柱从天顶的某处穿刺而下,为周围增添几分可有可无的昏亮,更多的是让弥漫的尘土更加惹眼,从模模糊糊的轮廓来判断,这片狭窄的空间,大概还有三到四个人“幸存”。
不过说是幸存,每个人此时的状况却也不容乐观,若是接下来的半天,没有人能找到被房屋残骸埋没的他们,恐怕......他们的生命终将走到尽头。
“咚......咚......”
其中伤势相对较轻的人,一直都没停下手中的动作,用拳头敲击着头顶的石块,试图用微弱的声音吸引外面的人的注意,不过,在这种时候,外面的街道上还有没有人先不谈,即使有,这种动静大概也没法被其他人听到吧......
用喊叫声呢?自然也尝试过了,但即便干燥的喉咙扯到嘶哑,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更何况有几人重伤,意识已经迷糊,连讲出一句完整的话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难道......他们真的命数已尽了?
“这位兄弟,歇歇吧,已经没用了......”
气若游丝的低语虽是无力,却也中止了断断续续的敲击声,这下,这里彻底归于死寂。
正当最后坚持的人放弃了坚持,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死神的拥抱时......
“嗒,嗒,嗒,嗒。”
诡异的现象发生了,只听不止在击打什么的声音,有节奏地从上方传来。
“你还不打算放弃啊......”黑暗中再次传来细如蚊呐的声音,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是我......”有人辩解道。
响声还在持续,而且愈发频繁,甚至盖过了他们的对话,到最后,这些声音快要连结在一起,填满了每个人的双耳,情况变得难以捉摸起来,但值得肯定的是,肯定有某种不明的存在,在断壁残垣之上,做着某些举动。
难道是那只怪物?不,不可能,屋檐倒塌时,它就已经离开了这片房区,而且以它的作为来看,不应该会再去摧毁已经变成废墟的建筑残骸,更何况那种体量的怪物,闹出的动静绝对要比现在强十倍有余,还有一点很奇怪,这种滴滴答答的声音,竟让在场的几人感到了莫名的耳熟?
“是......下雨了?”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很快就又听到了液体流淌的声音,顺着顶上的残骸碎块,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有人伸手去接,这触感......的确是水!但让那人更感到惊诧的是,与那水发生接触的掌心,竟传来了灼烧般的痛感!他双眼一瞪,赶忙朝地面一抹,蹭去残留的水滴。
还不等他把这一怪异的情况分享给其他人,只听得自四周产生了“隆隆隆”的闷响,紧接着,这处窄小的空间竟开始了轻微的颤动!
又是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前上方,原本微弱的光束在一瞬间炸裂而开,扩散为灰白的光芒投射而下,一下子就照亮了废墟底部的一切,所有人的眼睛久居黑暗,还来不及适应光眀,眼部的刺痛迫使他们以手遮目,闭紧双眼。
掩埋他们的罪魁祸首——一块高大的墙体碎片,已然破裂,变成无数碎石与尘屑从中间陷落下去,好在几人都分别倚靠在边缘的残骸处,没被波及到。
头顶是久违的天穹,虽是阴云堆积,不见阳光,但此刻也显得无比珍贵。
而方才那密集的雨点打击乐,在这时也恰好止住了,倒不如说......只有这一片区域才下了雨。
同时,一个人也从废墟上方的洞口探出头,朝下面喊道——
“你们都还好吗!撑住!我救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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