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班上就都安静下来了,有看书的,记单词的,做试卷的,背课文的,和继续补眠的……一切都在正轨上。
后来正式的上课铃响了,伴随而来的,是明月的声音,夹杂其中,邢晨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以为她是打报告上厕所,但她感觉不像,因为明月脸上有一点着急。
后面铃响过后,明月突然站了起来,连着问了好几遍,她听清了,但又云里雾里。
“中午有谁打扫的时候碰过我的东西吗?”
大家那时候有的还处于很迷糊的状态,有的听到了,但没理她,都觉得和自己无关。
她明月听见又问了一句:“中午有谁碰过我的日记本吗?”
邢晨还来不及回应她,就被王琳截下了:“明月,有什么事下课以后再说,现在是上课时间。”
明月:“真的没有人看见吗?”
大家都没说话,迷糊的依旧很迷糊,清醒的人之中有的依旧埋头干自己的事儿,看她的,也不过是抬头看看热闹。
都不说话,不对,应该是说,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回应什么,包括邢晨她们,还在状况外,都不知道就这么一小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明月的名字也被记在了黑板上,邢晨第一次觉得,那块儿黑板上的字碍眼极了。
后来明月坐下了,邢晨想看看她,但是书太多,挡住了,她看不见。
邢晨想跑过去看看她,屁股刚要离凳,意图就被王东强识破了。
“你想干什么?”
“我想过去看看她。”
“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管,黑板再有一次你就可以见班主任了。”
“可是……”
“下课再去,你看王琳那个虎视眈眈的样子,像是会放过你的吗?”
“可……”
“忍辱负重。”
……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邢晨还没开动班主任就进班了,他看了眼黑板。
“邢晨,王东强,办公室来一趟。”
王东强:“不是吧,不是五次吗?”
邢晨:“上午的时候被记了,你忘了?”
王东强:“我靠,王琳这个恶毒的女人。”
邢晨:“走吧。”
还没来得及找明月问问情况,就先要去办公室摆聊斋。
邢晨跟着班主任的后面出去,路过讲台的时候拿起黑板擦就把第三个名字抹了。
果然,顺眼多了。
她看见王琳瞥了她一眼,王东强先她一步瞥回去了。
王东强:“我靠,她记我名字,还瞥我,谁不会似的,小样儿。”
邢晨:是我想多了。
他们被聊斋一顿回来以后,就上课了,接着屁股基本上就没离过凳。碰上各科课代表全凑一堆儿收作业,然后她就补作业,补作业,补作业。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邢晨把前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忘做了。课代表要收的时候她交不出来,一下课就补作业,后来终于交上了,下午过去了,饭点儿也到了。
……
陈玉:“对,明月,你不要不开心,说不定是被人不小心碰到了,应该没看里面的内容。”
江洁:“对,可能就是随手碰到了。”
明月:“但是我问过了,没有人承认。”
何君:“不知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只是随手碰到捡起来的话,应该不至于不承认啊。”
江苏:“对,感觉像是心虚一样。”
陈玉:“但是日记这种私人的东西,谁会这么无聊,还偷看,一点道德情操都没有。”
江洁:“重点是就算看到也没什么呀,干嘛不承认,明月别怕,一会儿晚自习我们找找看哪个人是谁。”
江苏:“对,做坏事儿肯定会心虚呢。”
陈玉:“对了,明月,你里面写了什么,很重要吗?”
明月:“没什么,就是琐事儿。”
陈玉:“感觉你很紧张,我担心……”
明月:“没什么,就是觉得日记是很私密的东西,没经过允许被碰,我不喜欢。特别是,我还不知道是谁碰的,感觉像被人视奸一样,不舒服。”
江苏:“日记不就日记吗?小时候每天都要写了交给老师改的。”
江洁:“对啊,这么严重的吗?”
何君:“这不是你每天都在写的周记,吃喝拉撒睡就完了。”
江苏:“啊,好吧。”
邢晨一出教室就看见寝室人都聚一堆儿,一个劲儿冲到她们面前:“聊什么呢,吃饭去啊。”
何君:“没什么,就是明月日记好像被人看了,还不知道是谁。”
邢晨:“啊,我刚才就想找明月来着,但是一直都在补作业。”
明月:“没事儿。”
何君:“走吧,吃饭。”
明月:“不了,我回寝室。”
何君:“啊,跟我们去食堂吃吧,你上午就没怎么吃。”
江洁:“对啊,你不饿吗?”
江苏:“我们在食堂吃,吃完直接回班补作业。”
明月:“不了,你们去吧,我回去拿点东西。”
何君:“好吧,邢晨,你去不去吃饭。”
邢晨:“去啊。”
江苏:“走啊,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
邢晨:“我不赶作业,我回寝室吃,食堂人好多,吃不痛快。”
江洁:“好吧,那我们先走了,一会儿人肯定特别多,小心没座儿了。”
邢晨:“你们先去吧,拜拜。”
何君:“那我们先走了,明月也回寝室,你也有个伴儿。”
……
邢晨:“明月,你直接回寝室吗?”
明月:“你不是回寝室吃嘛,要不要我陪你去打饭。”
邢晨:“要要要,明月最好了。”
明月:“我拿一下包,走吧。”
……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邢晨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明月,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明月:“有一点,不过还好。”
邢晨:“我们吃饭吧,一会儿我多打一点饭,一起吃,吃完饭心情说不定就好了。”
明月:“不了,我不饿,到了,你去打饭,我在树下等你。”
邢晨:“好,我很快的。”
明月:“去吧。”
……
后面等她们到寝室后,邢晨一直劝:“明月,来一口嘛,今天的饭挺好吃的,给的菜也挺多。”
明月:“你吃吧。”
邢晨:“真的不吃吗?来一点吧,一会儿还要上晚自习呢,宵夜也要好久以后了。”
明月:“不了,你吃。”
……
邢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明月在撕本子:“明月,你在干什么?”
明月:“没什么,就是没用了,撕掉。”
邢晨:“哦,要我帮你捡吗?”
明月:“不用,你吃吧,我一会儿去扔。”
邢晨还是不确定:“真的不来一口嘛,很香的。”
明月失笑:“你吃吧,我出去一趟。”
邢晨:“你去哪儿?”
明月:“打个电话,一会儿我要是没回来,你就自己去教室,不用等我。”
邢晨:“啊,那你看着点回来嘛,我想等你一起。”
明月:“我顺带扔垃圾,你吃吧。”
邢晨:“快点回来哦。”
……
“饭都吃完了,明月怎么还不回来?我等等吧。”
那天,天黑的异常的早,因为宿舍下午不开灯,她们宿舍门一般到下午都是开着的,这样多少有点光。
后来上课铃响了,陆陆续续有好几波人从宿舍门口路过,就是不见明月。
之后邢晨给明月发了消息:明月,上课了,不等你了哦,我帮你把包带到教室,你一会儿直接来教室就行,班上见。
邢晨这个星期不能再迟到了,再犯会被罚扫厕所,她一点都不喜欢,很臭,一点都不香。
所以铃响以后,她果断的背上明月的包,就往班级狂奔。
等她到教室以后,把包放在明月桌上,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喝了口水,她跑太猛了。
环视了一圈,明月没在教室:不会上厕所去了吧。
后面晚自习值日班干例行点名:“差两个,何东干嘛去了?”
“不知道。”
“请假了吗?”
“不知道。”
“那就按迟到处理。”转过身黑板上就多了个名字。
“明月也不在,有人知道她干嘛去了吗?”
“不知道。”
“那我就记名字……”
邢晨情急之下:“她肚子痛,上厕所去了。”
“请假了吗?”
邢晨想着反正她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眼睛一闭张口就来:“请了。”
她觉得等明月回来以后她要让她请客,报答她关键时刻这么仗义。
还没等她冷静一会儿,喻炎就趁着混乱从后面戳了戳她的背,他们全程小声交流。
喻炎:“她真的请假了吗?”
邢晨:“请了啊。”
喻炎:“谁批的。”
邢晨:“我批的。”
喻炎:“你……真是……”
邢晨:“她只问我请没请假,又没问我谁批的假。”
喻炎:“别皮了,你还帮她,搞不好她跳河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邢晨震惊外加有一点生气:“你放屁,干嘛这么说她,她才不会。”这是她从未接触到过的话题,很恐怖的字眼,她从来都没想过。
喻炎:“才不会,你还不赶快发个消息问问。学校之前就死过人,才会越管越严。”
邢晨本来一点都不信,但是她等了明月好久,都不见她人来。
不由自主的想起喻炎刚才的话,一点都不敢代入进去。
后面连何东都回来了,也不见她的身影。
她开始坐立难安,时不时的看向明月的座位和前门儿,期待什么。
喻炎:“她回你消息了吗?”
邢晨:“没有,我去看看她在不在厕所。”
值班班干:“安静。”
邢晨举手示意:“上厕所。”
“去吧,15分钟啊。”
……
明月到厕所,小声的喊了喊,推了推门儿,都没有人,明月不在。
她给她打电话,一遍,没人接,两遍,没人接,三遍,还是没人接……
邢晨在厕所里一遍一遍的打,没有结果。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手机很没用,为什么连个人都找不到。
她的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悬吊着,原来“提心吊胆”,是这种感觉。
电话一直不通,她莫名的觉得明月离她好远好远。她急得团团转,右手拿着电话,左手大拇指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放到嘴巴里不停地啃,一直来回咬:“明月,明月,求求你了,快接电话,接电话。”
原来煎熬,是这样的。
……
“报告。”
“进来吧。”
邢晨刚坐到座位上,喻炎就问她:“怎么样,找到了吗?”
邢晨:“没有,她不在厕所,电话也没接。怎么办,我怕。”
喻炎:“你等着吧,绝对会出大事儿。”
邢晨手心瞬间就出了冷汗:“你别吓我,她不会有事儿的。”
……
邢晨一边做作业一边想,怎么还不回来,到底去哪儿了,不是说打个电话就来的吗?
……
后面班主任进来了,还有几个领导在外面等着,刘年利把我们宿舍人都叫了出来。
刘年利:“今天你们谁跟明月待在一起时间最长。”
邢晨:“我,我们今天下午还一起回寝室吃饭。”
邢晨:“老师,我不是故意撒谎说明月请假了的,我就是不想她被记名字扣分。”
刘年利:“老师知道了,没事儿。”
邢晨:“老师,明月呢,她在哪儿。”
刘年利:“你们先跟这几位老师去一下,有一个任务。”
她们跟着那几个老师走了,之后邢晨就和她们分开了,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不,应该是一个大办公室。
里面只有一张大桌子和几张椅子,头顶的白炽灯亮的晃眼。
年级主任让她坐下,在她面前摆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让她写一下今天做的事情,具体到时间点。
邢晨茫然无措的看着年级主任:“好。”
之后他在她对面坐着,她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她对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觉得好模糊,现在年级主任坐她面前,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从何下笔,她不知道该写什么,才能让这张纸跟她的脑袋一样,不那么空白。
邢晨:“老师,明月回来了吗?”
“你先写着,我一会儿回来。”
当年级主任走了以后,偌大的空间就只剩她一个,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死命的回想,只是依稀记得下午发生的事情,她和明月一起吃饭,然后上课到现在。
她看着纸上自己的字迹,只有一点点,怎么都填不满。
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
一直上课到中午。
中午,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午休,午休结束和大家一起上课。
下午,和明月回寝室吃饭。
上晚自习到现在。
她站起来,看着窗外,这个视角什么都看不到,无从感知外面的世界:“明月,等我回去一定要狠狠敲你一笔,谁让你害我这么担心。”
没一会儿年级主任回来了,邢晨像个乖巧的学生告诉他:“老师,我写了,但是我不记得具体时间。”
“没事儿,走吧,你先跟这个老师去。”
“老师好。”
“走吧,同学。”
……
“老师,我同学他们呢?”
那个女老师搂着邢晨,拍了拍她的头:“别怕,走吧。”
她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一推门,她看见前面站着两个女老师,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她看见她们都在里面,一些在哭。
邢晨:“哭什么?你们怎么了?”
之后她有不好的预感袭来:“苏苏,怎么了?别哭啊。”
江苏只是哭,说不出话。
何君用呜咽的语气说:“他们……他们说……说……明月……不……不在了。”
邢晨:“什么不在了,她不是说打个电话就回来的吗?你不要乱说。”
何君眼睛都红了:“明月……跳楼了。”
明月震惊了,无法消化这句话。
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你说……跳楼了?跳楼,跳楼……”
何君再也忍不住了,大家抱成一团。
本来她一直都忍着不哭,怕大家情绪失控,但这件事真的从自己口中讲出来的时候,她再也绷不住了。
何君揽过邢晨,紧紧抱着她,邢晨连手都是抖的,眼睛闭上,泪水自己就滚下来了。
老师只是告诉她们:“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哭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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