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是不一样的,在邢晨眼中。
从开学第一天聊天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个女孩,很特别。
明月一看就是那种打小就聪明的那种人,是学习都不用费什么劲儿的那种。
明月身上,有一种她没有,不,是班上同龄人都没有的……沉稳。
明明不过短短数月,她在邢晨的心里,就已经是如同“长姐”一般的存在。
邢晨那时候觉得,能和明月做室友,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儿。
那种开心的感觉,就像是偶尔会奢想:“要是明月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她一进学校就很激动,觉得哪哪儿都挺新鲜:“别说,这城里空气还挺清新。”
“那是现在上课人少,你等下课试试。”
“今天不是开学嘛,还有人上课吗?”
“高二高三早开学了,再说了,你们开学,关他们什么事儿。”
“那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应该也在上课吗?”
“是啊,要不是妈硬要我陪你,谁会请假过来接你。”
“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行。”
“行,那我回德扬了。”
“……你……算了,你走吧。”
“你什么你,叫哥。”
“鸡叫咕噜咕。”
“对了,朱彦也在育才,他说你们分班表一般都贴在布告栏上,你到时候自己去看。”
“朱颜是谁?”
“我一哥们儿。”
“哦,原来是男的。”
“想什么呢,我说的你听到了吗?”
“知道了。”
邢运走了以后,邢晨就自己拎着行李去找邢运口中的公告栏外加宿舍楼。
她本来也没指望邢运会真的带她,自己把行李搬上六楼后,短暂的不开心都化在汗水里。
宿舍门儿是开着的,她不是第一个到的人,她敲门问好。
“你好,我叫邢晨,你叫什么?”
“我叫江苏,我帮你。”帮着她把行李提进来。
“还挺重,你自己一个人提上来的吗?”
“嗯,真的好重,我手都快断了,手酸。”
“过了今天就好了,你住几号床”
“四号床。”
“四号床,在这,我睡你上铺。”江苏手指了指。
“上铺好高,会掉下来吗?”
“还好吧,我初中的时候也睡上铺,不过刚开始确实需要小心。”
江苏还免费给邢晨表演了花式上床:“看,就是这么简单。”
“厉害,我有点怕高。”
“要不要上来看看,上面的视角是什么样的。”
“那我试试。”
“手抓紧扶梯,慢慢上来。”
“看,是不是不错。”
“真的诶,感觉世界就在我脚下。”
就在她们说的时候,有敲门声传来:“你们好,我叫明月。”
“你好,我叫江苏”
“你好,我叫邢晨。”
……
后面陆陆续续室友都来完了,一共八个人。
“准备一下,去班上吧。”
“嗯。”
“等等我等等我,我上个厕所。”
“大的小的?”
“小的。”
“可以,你快点儿。”
“我好了,走吧。”
一群人走在路上,都刚认识,但却有一种亲切感,邢晨笑的很欢,她内心满怀期待。
等到了班上,已经来了好多同学,全是陌生的面孔。
上课铃响后一分钟,她们见到了班主任:一个瘦高,带着眼镜,身着和她一样朴素,却黑的健康的男人。
“班主任看去来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对啊,感觉还挺年轻的。”
“一看外表就很有欺骗性。”
“对对,满身故事的感觉,一看就是老手。”
“什么老手?”
“班主任啊,一看他就不是第一次带班儿。”
“他教什么的?”
“好像是地理。”
“好不好相处。”
“诶,明月,你不是喜欢星座什么的嘛,你给算一算。”
明月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班主任:“超纲了,看不出来。”
邢晨小声问江苏:“星座是什么?”
江苏:“知道十二生肖吗?”
邢晨点头:“知道。”
江苏:“就相当于外国的十二生肖,对应十二个星座。”
邢晨:“哦,都有哪些星座”
江苏:“天蝎座,射手座,处女……”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就轻敲了下桌子:“同学们,静一静。”
还没听到班主任往下讲呢,就有两个男声从门外传来:“报告。”
班主任看了一下手表:“进来吧,后面找个位置坐下。”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一个叫的比一个大声,声音再配合着俩人浮夸搞笑的动作,搞得所有人都“哄笑一堂”。
“静一静,同学们,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见他背身抬手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刚正有力的大字,写完后侧身站在名字斜上方:“刘年利,这是我的名字。”
“大家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这么黑,这里澄清一下,我不是非洲人。”
全班又笑了,还有男生起哄回应:“老师,一点都不黑,这叫男人味。”
老师也笑了一下:“谢谢你的安慰,我个人喜欢骑行,一不小心就晒成这样了。我的梦想是希望能够骑行游遍中国各个省份。当然,我也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努力。”
“扯远了,我是教地理的,接下来这一学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一直担任你们的班主任。”
“接下来,需要和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加深了解。大家可以参照一下我刚才的自我介绍,简单说一下你是谁,来自哪儿,有什么兴趣爱好就行。”
“就从右边第一排开始吧,依次根据S形往后推,五分钟时间,大家准备一下。”
……
最后一个人自我介绍完毕后,班主任说是让民主选举一下临时班干。
“下面选一下临时班干,因为我暂时还不太了解大家,所以你们可以毛遂自荐一下,就当锻炼一下自己。”
……
“现在选出来的是临时班干,有一个月的试用期,一个月后班会课会再次进行选举,能不能转正就看你们自己了,有想法的同学到时候也能有机会,能者上。”
正逢下课铃响:“下课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一下,一会儿晚自习下课后,班长组织一下,大家一起把班级卫生打扫过后就可以回去了。对了,明天早自习班长找几个男生去图书馆领课本。”
“好的。”
“希望大家能够有一个圆满的高中三年,明天见。”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
邢晨是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们,是他带的第一个班。那一年,也是他教书生涯的起点。
明明,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那天傍晚回寝室的路上,大家都像“久未见面”的旧友,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明月,别伤心,以后再战,还有机会。”
“对对对,今天那个男生太猛了,本身自带笑点,大家都笑开了。”
“人缘太好了,男生投的他,女生也投他。我都恨不得咱们宿舍一下能有一个班,直接给你满票。”
“对,直接给他比下去。”
“不过真别说,他人还挺帅的。”
“不一定啊,老师不是说有试用期吗,明月,下次你再去选班长,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不了,我就是心血来潮。”
……
回寝室后,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洗澡的,洗脸的,换衣服的,扫地的,躺床的。
就邢晨一个人,跟自己的被子抗争。
没错儿,她不会套被子,她套着套着就把自己套里面去了。关键是,她自己都钻进去了,被子一团乱,在外面好好躺着。
最后她听见有人叫她,把头从被套里拿出来:“啊,谁叫我,怎么了?”
明月:“你是不是不会套被子。”
“嗯。”邢晨语气里略带不好意思。
明月本来闲的无聊躺在床上,听着邢晨的床稀稀拉拉的声音传来,头转向她床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邢晨一会儿拉拉被子,一会儿扯扯被套,手抬起又落下,最后直接钻被套里面去了,被子还在外面。
她看着都不由自主的笑了,最后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
“我帮你吧。”
“真的吗,谢谢你。”
“哈哈,我就是于心不忍。”
“我没套过被子。”
“第一次住校?”
“嗯,以前学校离得不远,走读。”
“套好了,以后你就这么抓住被子两个角,套进去以后掐住,然后两边提起来抖一抖,就行了。”
“这么快,你太厉害了。”
“你多套两次就会了。”
“谢谢明月。”
“没事儿。”
……
离家的第一晚,邢晨迟迟都难以入眠,她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微微的呼噜声传来,她一点都讨厌不起来,莫名的亲切。
比起她爸的鼾声,这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有点想了,但又期待。
她睁开眼,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听见明月床动了动。
她们的床离得很近,她小小声的问:“明月,你也睡不着吗?”
明月翻过身对着她:“习惯了,你怎么不睡?”
邢晨:“我眼睛闭上,但是睡不着,有点兴奋。”
明月:“数羊吧。”
邢晨一边听话心里数羊一边问:“明月,你想家吗?”
明月不答反问:“你想家了?”
邢晨:“一点点。”
明月:“睡吧。”
邢晨:“你呢?”
邢晨久久未听到明月的回答,她数着羊睡过去了。
明月翻身面对墙,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睡吧,睡醒了就不想了。”
很久很久以后,邢晨才明白,明月一开始也曾经做过努力,努力忘记过去,有一个全新的起点。
在开学第一天,她对所有人都笑,尝试站上讲台争取一个从未奢想的东西。
对于邢晨来说,她对班干和奖状都不太感冒,她一点都不喜欢当班干。
卖力不讨好,还得以声身作责,她初中只当了一学期的纪律委员就已经受够了。
明明只是觉得好玩儿才当的,结果自己还要上课忍着不说话去管别人,终于在憋了一个学期之后,她就自我免职,再也不碰。
但她不知道,有的时候,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在别人心里,那不仅仅是件儿东西,还是一种来自外围的认可。
这种东西,对于有一类人来说,或许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品。
两个世界的人,多出来的,只会是冲突和各种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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